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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永安十三年冬,这是喜盛自小以来见过最大的一场雪,天还未亮,她坐在温暖的抱厦里都呵气成霜。

      火盆里的最后一点炭已经燃烧殆尽许久,那点仅存的余温很快就在抱厦里消失了,而紧随而来的是双膝上针扎一般的疼痛。

      喜盛看着膝盖上铺着的厚毯,挽起干涩的唇笑了声。

      “公主!到了,江州府的人到了!”

      风雪里,她的侍女一身劲装,一路跑进了仍然烛火不眠的抱厦里。

      “上京呢?上京如何了?”喜盛听到诗画的声音,险些支撑着两条酸麻的腿,从那木质轮椅上站起来。

      “上京...”

      听到上京两个字,诗画眼眶一湿,扑通跪在了她的面前:“斥候带来的消息,说陛下薨逝,保宁郡主身在边陲,腹背受敌。

      韩老将军还在誓死保卫上京,可京中已是弹尽粮绝,怕是撑不住了。”

      “薨逝?!”喜盛看着声音带了哭腔的诗画,两道黛眉也随之一蹙。

      她的情绪拨动不大,目光甚至有些痴,可轻柔的声音里却是透着凄凉。

      边境守军与柔然内外勾结,保宁表姐腹背受敌之际,柔然人却已兵分两路,在大虞境内畅通无阻,直逼上京。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竟然还躲在这道观里苟活着。

      喜盛有些哽咽,她一双杏眼因着水汽而氤氲,那张无暇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痛苦之色。

      “公主,您别哭,江州府的人已经到了,一定会保您安全无恙的。”瞧着喜盛面色不好,诗画忙上前安慰。

      喜盛似乎听进去了,她点了点头,抽出帕子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抹干。

      大虞如今的困境,谁都可以哭,唯独她这个大虞的公主不能哭。

      三年前,父皇刚刚立朝,国本不稳,柔然到虞拜访,要大虞公主下嫁。

      当时的大虞,可以嫁入柔然的公主只有她这个皇后所出的六公主。

      喜盛记得非常清晰,她这一辈子都恪守本分,被那宫中的礼仪束缚着。

      而那回 ,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任性,因为她心念着青梅竹马的宋家郎君,誓死不嫁去柔然,还为此忧思过度,一病不起。

      父皇见她药食不进,顶着群臣反抗,也要将她留在大虞。

      甚至不惜将年纪小她一岁的容珠推了出去替代她。

      后来父皇设计让她假死,并暗中将她送入行宫的消息走漏,柔然终于有了进攻大虞的借口。

      边关守卫反叛,柔然一路攻入上京,这一切皆是因为她这个任性的公主...

      她若是乖乖嫁了,待大虞稳固,父皇会接她回朝的。

      可她偏偏自私的拿着大虞一国百姓去赌。

      心中坚定了不哭,可这般想着,喜盛的眸子仍是逐渐泛红,她的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啪嗒啪嗒落在了那衣裳上,显得格外狼狈。

      “六公主...”

      抱厦外便进来一个玄衣的男人,腰佩长刀,那身肃杀之气冷的让人屏息。

      张潜一身简装的玄色官服,眉眼冷肃,他生了双狭长的凤眼,眼尾微微下垂,可瞳孔里却透露出如猎鹰一般的厉色。

      “你是?”喜盛瞧着那牢牢罩住她视线的男人近前,忙收敛了情绪,有些惊恐。

      回龙观临近边境,此时若是此时来了个刺客亦或是暴民要杀她,是轻而易举的事。

      虽说她这具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但喜盛仍是害怕。

      “微臣乃兵部尚书之义子,奉圣上遗命,护送公主还朝。”张潜见喜盛那双泪眼中盛满的畏惧,抿了抿唇,单膝跪在了她的跟前。

      是裴公的那个义子。

      喜盛有所耳闻,但没怎么见过,只知道这人是父皇豢养的鹰犬,被封为安佑卫指挥使,铁血手腕,指哪杀哪,从无失误。

      知道了他非歹人,喜盛放松了警惕,看着那高大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跪坐一团,颇有些无措:“张大人,快些起来吧。”

      “微臣受皇命而来,请公主迅速收整行装,与微臣归朝。”张潜闻声,便站起了身,看着那蒲柳般柔弱的小公主,丝毫未曾犹豫。

      张潜的声音有些哑,好像很久没有被水温润过,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喜盛那双湿漉漉的杏眼落到了张潜身上,目光一顿。

      回朝...

      多美好的两个字。

      可她身上是有寒症的,这些时日,回龙观里的情况并不比上京好,她已经停药两个月了,如今这样的寒冬,若不是期盼着上京的消息,她恐怕早就撑不过去了。

      对于她来说,死在回朝的路上耽搁时间,还不如留在观中。

      “张大人,我有话同你说。”喜盛想着,边将手往前探了探。

      她那双枯瘦的手就搭在空中,张潜一愣,见喜盛的意思,上前将她扶起。

      “公主您的腿...”喜盛有寒症,诗画对她的身体很清楚,且医师也嘱咐她不要再用腿,因此诗画有些为难。

      “我已经许久没有走过路了,再走一回也不成吗?”诗画是嬢嬢身边的人,嬢嬢走后,诗画便一直跟着喜盛。

      这会儿喜盛见诗画不肯,两行清泪也从眼底往下掉。

      诗画实实在在被喜盛拿捏着,瞧张潜能支的住喜盛,只好允了。

      喜盛是要支开诗画,因此与张潜出了抱厦中。

      外面风雪大,不比抱厦里暖和,喜盛迎着刮得人脸疼的风雪,每一步都像踏在针尖上,也亏得身边有张潜这样一个支撑点,才没有让她跌进雪中。

      喜盛撑着张潜走了段路,方才停住了脚步:“指挥使是兵部之人,可知京中境况是如何?”

      “韩老将军在京抵抗。”张潜答道。

      “那你手下兵力数目是多少?”喜盛看着沉着脸色的张潜,低声问道。

      “四万。”张潜云里雾里的听着喜盛问的这些问题,心下只想着带喜盛离开。

      看着张潜仍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喜盛忽然有些不忿:“你可知这四万兵马,若驰援上京,里应外合,尚有拯救上京的机会。”

      她的声音难得有些大,含着几分责怪,张潜知道这位圣上六女向来懦弱爱哭,这般大声定是发了脾气,故而垂下了头,低眉顺眼道:“但微臣所奉先皇之命,是要护送公主回朝。”

      张潜这副任骂的模样,让喜盛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这个人似乎没有情绪,在父皇面前这样便是如此。

      想到这儿,喜盛便没有再和张潜动气,只好搬出了身份:“本宫乃圣上亲封的长好公主,你岂敢不从?”

      这话说完,她的腿就有些疼,大概是因为向来温顺的人没有底气,被那风一掀,便要往雪里跌。

      亏得张潜及时注意到了她身影的飘摇,拽着她的臂膀一带,喜盛这才站住脚跟。

      喜盛站好,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崭新的金牌,上面篆刻着一个圣字,张潜顿了顿,本想跪下,但顾忌着喜盛无力的身子,他没有动。

      “张潜,这是皇命,我是父皇的女儿,我的话你必须听。”

      “我身体不便,会耽误你们行程,你即刻整军回京,杀柔然,稳住上京,扶持明主。”喜盛说着,边将那块金牌递到了张潜手里。

      紧接着,她面上也露出几分骄矜之色:“待那时,你再来接本公主,风光归朝。”

      这个国家会到如此境地,里面有她的缘由,她活的软弱,假死逃婚,又不能与保宁表姐一样上阵杀敌,能为大虞做的只有这一点。

      而张潜这人唯命是从,从无败绩,她希望张潜带着她的愿望回京,让大虞走下去。

      “公主...”张潜听着她的命令,目光逐渐有些晦涩。

      喜盛的话,明面是为了自己尊荣风光,可张潜却意识到,喜盛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不知轻重...

      “张潜,我替大虞谢你...”喜盛瞧着张潜的模样,忽然挽唇朝他笑了下。

      那笑里带着感激,可喜盛的命令是命令,先皇的遗命张潜也不能不遵。

      瞧着立在风雪中央的喜盛,张潜抿唇,正想将她强行带走,墙外的冷箭便随风而来,穿过了纷纷扬扬的雪花,猛然刺破了喜盛的衣衫,停留在了她的心口处。

      喜盛垂眼看着胸前穿过了的那支红头冷箭,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凝固在了那一瞬。

      “走,是刺客!”她从未经受过那样的疼,可看着面前痴神的张潜,喜盛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

      她奔向了张潜,将他奋力推出了那座小院子,掩上了那扇木门。

      身后的冷箭如雨般袭来,喜盛看着她红头的羽箭一支支刺入自己的身躯,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只要张潜活了,大虞便有希望..

      可那穿心的箭,还是让喜盛哭了出来:“张潜,我要大虞好好的!”

      喜盛的最后一声,在那孤零零的小院中犹如弦断。

      “喜盛...”
      --

      “喜盛?喜盛醒醒。”

      耳边响起的女声熟悉又陌生,喜盛从那刺心的痛楚中回过神来,猛然从塌上坐起。

      “喜盛你怎么哭了?”

      小楼里,保宁看着惊坐起的她,忙拿着帕子为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目下的陈设素雅又温馨,正是她的闺房。

      喜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最终将目光停在了保宁身上:“宁表姐…”

      看着曾经要好的姐妹在跟前,喜盛有些不确定的攥了攥保宁的衣袖,唯恐这是一场梦。

      “谁欺负我们家娇娇了,快别哭了。”保宁看她那怯生生的目光,反握住她的手,将人捞在了怀里。

      “宁表姐。”听着保宁同她说话,喜盛心头一梗,抱住了保宁的脖颈,放肆的哭了出来。

      她还记得那支红头的羽箭是如何穿过她的胸膛的,记得那刺心是如何之痛..

      只是她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保宁。

      “好了好了,没有人会逼着你嫁去柔然的。”保宁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安慰着。

      这是柔然要她和亲那一年,这时她还心心念念着青梅竹马的宋淮山,阖宫上下把这消息瞒的紧,可喜盛还是知晓了这个噩耗,忧思之下,一病不起,连着最亲近的宋淮山都不愿意见了。

      庆帝看着最疼爱的小女儿一夜之间憔悴,只好把她送出上京,正因为如此,柔然才有了与大虞开战的借口。

      喜盛是个守礼的人,在庆帝与江皇后的庇护下,更是生了个娇柔的性子,就算对着一个不守规矩的奴婢都不会发脾气。

      而她上辈子最任性的那回,便无端赔上了大虞的百姓。

      想到这儿,喜盛只觉得那窝囊与任性的自己无比讨厌。

      如今上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怎会去重蹈覆辙?

      “父皇在哪儿?”喜盛松开了保宁。

  •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文《宦臣的公主》求收藏,文案:
    第一次遇到陈菩,是在元化九年的秋天。
    那时,李笑笑只是个天生不详、克死生母的落魄公主,献帝让她活到及笄也不过是想用她去鞑靼和亲。
    而那时的陈菩独掌东厂,蓝纱蟒袍,即使微笑着站在人面前,也如恶鬼舐牙,让人胆寒。
    世人都怕陈菩,恨不得哪一日他落个碎尸万段的下场。
    唯独李笑笑不怕。
    不仅不怕,她还非要缠上他。她要将这吃人的恶鬼心甘情愿做她手里的刀。
    与他在权力之巅翻云覆雨,将这红墙深宫变作他们的戮场。
    再也无人可欺她、挡她。
    .
    后来,新帝登基,为李笑笑挑选驸马。
    可无论选到哪个貌美的小郎君,不出三日便会陈尸郊外。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却不见高墙深院内,娇弱的小公主在陈菩腿上,纤纤玉指捻着一颗圆润的葡萄,眨巴这一双琥珀瞳问他:“厂公这么做,莫非是舍不得笑笑?”
    而那阴柔邪肆的男人早已脱了蟒袍纱帽,不紧不慢握住美人手指:“公主教教厂公,到嘴的糖该如何松口?”
    李笑笑轻笑,衔着葡萄仰头印上他的唇,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狐狸。
    陈菩挑眉,却是诚实地放任自己沉沦在这个吻里。
    葡萄入喉,甘甜解渴。
    便是剧毒,他也认了。
    【早八晚九,有存稿放心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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