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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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怜这人，说心重也心重。
先前那会儿因为怕宝灵被连累，被太阳晒得都快不行了，仍打起精神强撑。
说心大也心大。
眼下她在那高台上躺着躺着，双眼一闭，竟就那么睡着了。
……是的，睡着了。
至少被突如其来的一盆水泼醒的时候，她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浑然不知自己是又晕过去一遭，单怜被兜头这么一泼，心里正要生怒，转眼注意到周围环境，又有些疑惑。
她不是应该在铭天台吗，怎么回到宫女所了？
再一看眼前的人,她瞬间没空疑惑了。
只见面前的郑尚食两只眼瞪得比铜铃还铜铃！简直像要吃了她一般！
她一瞬想起那不知所踪的瓦罐,下意识心虚喃喃：“柠草……”
"你还敢提柠草!我让你晒柠草,你倒好,胆敢跑去破坏祭天大典、冲撞御前！今天不好好收拾你,我这尚食局岂还有王法!"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祭天大典刚结束，郑总管便派下面的小宫亚去各宫各局探查方才御前那个宫女的底细，郑尚食也随之很快知晓。
她并不知道郑总管此举背后的深意，只知道单怜先是冒犯圣铃，又冲撞御前，还闹得各宫都知道!整个人可谓胆大包天、狂妄至极！
让她这个尚食局的一局之主简直颜面扫地！
若不是多少顾及太后教诲，她方才在铭天台找到人时就要开始教训，不知强压了多少怒火，才命人把这个顽物抬回去，回到宫女所才正式“开练”。
眼看修罗一样的郑尚食很快拿了条鞭子出来，一看就要动真格，单怜本想辩解几句，可是见一边宝灵泪汪汪的，似乎又有冲上来的意思，她也顾不上辩解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不想拖累宝灵，于是当下只顾着用眼神按下宝灵的行动，随即便低下头，竭力抿唇，忍住鞭子落下时本能的闷哼声，免得一旁看的人不忍。
郑尚食狠狠将人教训了一番，又严厉训了番话，这才勉强算是翻篇。
郑修罗一离开，宝灵立刻颤声道：“怜儿，你怎么样？”
单怜睁开眼，看到宝灵眼睛里盛满晶莹的液体，看着倒比她这个挨打的人还伤心，于是气若游丝地冲她开玩笑。
“打倒没打死，但你要是再不想法儿给我弄点吃的来，我就真要饿死了。”
这话倒也不假。
单怜眼下饿得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再不吃东西，她感觉自己真的要升天了。
宝灵闻言连忙擦擦脸，飞快从通铺上自己的枕下拿出早就藏好的两个馒头，递给单怜。
“喏，早给你准备好了。”
单怜伸手想接，然而手上实在没劲，于是两人一错手的工夫，馒头差点掉到地上。
见状宝灵自觉代劳，掰了一片馒头，喂到单怜嘴边，那意思要喂她吃。
本该狼吞虎咽的单怜这时却犹豫了。
她又想到她在铭天台“睡”过去之前那个疑问——这里的国王是女人，小主也是女人，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设定啊？
倒不是单怜迟钝，到现在才发现这个世界的特殊。
主要是，铭天台这一出之前，她就去过魁英殿、宫女所俩地方，而在魁英殿昏倒被宫亚抬回去时，她又压根没有意识。
相当于在她的视角，从头到尾，所看见的全部是跟她一样的婵娘、宫女。
于是她顺利成章、毫无障碍地就代入了那种常见的以男皇为中心的宫廷体制。
然后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铭天台捅了个大篓子。
痛，太痛了！
简直悔不当初。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穿越之后及时了解世界设定的重要性！！
所以眼下，不弄明白这点，她是绝不敢贸然和宝灵过分亲近的。
单怜缓了一下，手上攒了点力气，把馒头接过去。
“我自己来吧，对了宝灵姐姐，你能给我讲讲宫里的事儿吗？我多了解了解，防止以后再捅娄子。”
“可以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你想问什么？”
单怜嚼着馒头的动作停了停，试探性地问道：“就是，我今天见到陛下了，你知道吗，陛下她，她是女人。”
宝灵愣了愣，这怜儿不是不木登了吗，怎么突然说起胡话来了，被打傻了？
当即回道：“陛下当然是女人啊，全天下的人都是女人啊，怜儿你没事吧？”
单怜闻言被震了一下。
全天下的人都是女人？
她又下意识接着问道：“可是，早上你不还说，内宫小主对陛下爱而不得吗？她们，她们……”
单怜越说越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宝灵同样也不知道她在疑惑什么，眨了两下眼睛，回道：
“小主们与你我一样，是婵娘，心悦像陛下这等万人之上的卿君,不是应有之事吗？怜儿，你是不是中暑了？”
不然怎么连这等常识概念都模糊了？
宝灵那边不解，而单怜这边，闻言则又是一震。
婵娘？卿君？
果然这个世界有些她不知道的设定！
还想再问，可见眼前宝灵看她的眼神已经极为不解，单怜只好暂且收起这桩话头，打算之后自己再想别的办法了解。
飞快吃完两个馒头，又灌了两杯茶水,单怜通身那种剧烈的饥饿感总算消失。
吃东西的过程中，她脑子里也大致思考了下，所谓婵娘和卿君，这两种身份。
虽然宝灵并没有仔细解释，但她多少也猜出了一点。
以前兼职在书店打工的时候，有很多ABO题材的漫画，她大致有些了解。
她猜测，眼下听到的这两种身份，可能也是类似的情况。
而具体更多细节，还有待机会考证探索。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事，那还是——
赶紧上药！
尽管她竭力忍痛，可被鞭子抽了一顿的痛感哪是那么容易消失的。
眼下满足了五脏庙，身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便异常鲜明。
鲜明到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眼看宝灵拿着创药走过来，显然是要给她上药，这回单怜没有躲开。
一来伤口实在太痛，二来，宝灵方才的话清楚分明，她二人都是婵娘。她估摸着按照这里的世界观,应当没什么好避讳的.
创药冰冰凉凉涂在身上，劳累辛苦了一天的单怜很快泛起困意，半梦半醒间不忘关心柠草的去向。
"对了……宝灵姐姐，那盆柠草……"
宝灵轻柔接话，“你大抵是被晒晕了，把柠草罐失手落在铜龙上了。”
“……铜龙？”
“是啊，所谓龙凤呈祥，龙乃龙神，凤便是圣女，铭天台和尚真殿前各有一对铜龙铜凤，以表吉祥顺遂之意。”
宝灵说着略感庆幸，“说来也巧，那柠草罐竟刚好落在铜龙怀中，不然要是摔了这罐子，想必尚食更要数罪并罚了。”
此话说完，不见单怜应声，宝灵俯身去看，这才发现，她已然睡着了。
望着眼前人沉静而疲惫的睡颜，宝灵不由轻叹，她方才那话说得傻，不管数不数罪，怜儿今天都已经挨了很重的罚。
她又何尝不知道，尚食她为人刁佞、心肠狠毒,只是,她终归也只是一个普通宫女,根本就护不住被百般苛刻对待的单怜。
若是，若是有个更厉害的人能庇护住小怜儿就好了……
宝灵这厢哀婉自伤的同时，单怜那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半梦半醒间听了宝灵那席话,竟然梦到自己依偎在一条巨龙怀中。
巨龙将她抱得紧紧的、死死的，霸道且充满占有欲，她慌慌张张地抬起头，那巨大的龙首马上危险地逼近过来,一双兽眼极具野性、溢满光芒。
单怜被那双金色的兽瞳逼视着，正心脏狂跳，又是恐惧，又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俨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在巨龙怀里。
与此同时，她也从这个梦里醒了过来。
原来方才那一扑，是先起床的宝灵见怎么都叫不醒她，用力推了她一把。
"怜儿，醒醒，咱们该起早干活了。"
单怜迷迷瞪瞪被叫起来，囫囵吃了早饭，随后便跟着宝灵一起干了一上午活，临到中午时分，宝灵被派去给小主送局里新做的点心。
这种差事往往有机会能得到几个赏钱，所以大家都很愿意去。
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去，比如像单怜这种被上司格外针对的，就绝对不会给她这个得赏的机会。
不过，上司不给机会，不代表同事不给。
原本单怜干了一早上活，正打算要吃饭，忽然旁边一个稍微有些面善的宫女拉住她，脸色颇为焦急。
“单怜，你帮我顶上传御膳这个缺，我腹中突然不舒服，拜托拜托。”
单怜有些摸不着头脑，“传御膳？”
"对，局里新研制的点心，还有一碗燕窝珊瑚羹，这些要一并送到尚真殿。我实在找不到别人了，事发突然，交给你了。"
说着，不由分说直接将一个食盒塞到单怜手里，也不待单怜答应，自己就急匆匆走了，似乎再多待一秒，就要出洋相似的。
留下单怜独自在风中凌乱。
不是，传御膳？
按照一上午干活间隙听到的、同事们的那些想法，这可是个比给小主送餐更好的机会。
按照她们说的,搞不好,能直接变成小主!
这不比从小主手里拿几个赏钱直接多了？
不过，这是她们的想法……
不是单怜的。
一想到要跟那个让她发自心底胆寒的人接触，单怜是八百个不乐意，只想赶紧回宫女所吃午饭。
但眼下，四下无人，她也找不到人再转手任务，这回头万一要是耽搁了传膳，尊贵的陛下大人那里先不说，至少郑尚食这儿肯定饶不了她。
她昨天的鞭伤都还没好呢，可真经不住再受罚了。
想到这里，单怜缩了缩脖子，认命地提起食盒往外走。
而此时尚真殿里，新帝萧勉停下批阅的朱笔，眼神微一抬起，看向旁边。
郑修识向来会看眼色，连忙上前。
“太后今日身体见好,两日后国寺祈香会一同出行,随行侍人挑些机灵的,朕不想再看到那等别有用心、危害太后之人。”
别有用心、危害太后之人？
郑修识脑子里飞快出现两张面孔。
一个是昨日在铭天台上跟陛下氛围莫名的那个名唤单怜的宫女，另一个则是先前太后宫里，为吸引陛下注意，弄巧成拙差点绊倒太后的一个小宫女。
这别有用心之人，也不知是指哪一个。
若说后者，倒无甚稀奇，但前者……
她随侍陛下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对婵娘那般停眸注视，那种异常的氛围更是从未有过。
所以她原本以为，陛下对那个唤作单怜的宫女大抵多少是有几分不同的。
郑修识小心地打探圣意，“是。陛下，昨日那个宫女，奴查过了，进宫不久，一直在尚食局当差,并无什么奇异。”
“是吗？”
萧琴狩目光放回奏章，信口回了一句.
她看此人倒是有几分拿捏人心的本事.
不过郑修识办事，她还是信得过的。
况且近卫那边也早已给了她相同的调查结果。
既然没有什么底细，那自然最好。
抬笔复要批阅，奏章上却隐约浮现出一张极为惊惧的脸。
新进宫吗，她想，难怪对天威畏惧至此。
思绪一闪而过，萧琴狩不再言语，又重新拾起政务，只留一旁郑总管想着今上刚刚的那句“是吗”摸不着头脑。
所以，陛下到底怎么看那个单怜？
昨日祭典上的事情，可大可小，陛下选择轻言训诫，而不是像对之前德福宫那个宫女一样下令逐出宫，她本以为，陛下对那人确有不同的。
可现下一看，却又似乎没什么特别，跟从前一样，对婵娘毫无兴趣的态度。
唉,看来要完成太后关于“督促”后嗣一事的吩咐，还是任重道远啊。
郑总管那厢正想着，恐怕只有圣女现世才能让今上当真动容了，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见到自家陛下比祭典上还“出格”的行为。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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