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再次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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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文孺再见面的时候是我研二结束了的那个暑假，财大承办了一次以人工智能为主题的会计审计前沿专题学术会议，由董爸爸主持，我需要跟着打些下手。
会议开始前一天，我正在准备着明天会议要用的材料，董爸爸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和苏明跟他去接机，我有些疑惑是哪位学术大牛来了，居然董爸爸会亲自接机。不过，疑惑归疑惑，导师布置的任务还是要赶紧执行的，我马上叫上苏明，就去找董爸爸了。
我和苏明到了机场时，董爸爸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说我们来接的人是他曾经最心爱的学生，这次的学术会议他会来做一个报告，他很优秀，只是天妒英才。
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董爸爸在说什么，就听见有人从机场出来大声喊了句，董教 授，我抬头，是一个30出头的男人在向我们打招呼，他旁边是一个年纪稍小，但看起来憨厚稳重的男生推着轮椅。
他们一点点向我们走近，我慢慢看清了轮椅上的那个人，那是，文孺？？我不会忘记他那张帅气的，曾经迷倒无数女同学的脸，是的，他是文孺，他靠坐在高背轮椅上，穿着休闲，腿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上面放着一个很小的软垫，他的左手像是被特意展开搭在软垫上，看起来很僵硬，并不怎么舒服。他笑着，样子和我记忆中那个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讲课的文孺，下课后和我们谈笑风生的文孺逐渐重叠。
我没想到原来那时他伤的这么重，我觉得我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着董爸爸他们走到文孺面前的，他看到我愣了一下，冲我笑了笑，然后礼貌的和董爸爸打着招呼，他说“抱歉老师，让您久等了，本应是我先去拜访您，结果还劳烦您来接机，实在过意不去。”他向我们介绍他身后推轮椅的是他的贴身助理小纪，另一位是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同学张俭，一位归国华侨，我们可以叫他Alex。
董爸爸应该事先知道文孺的情况，他没有那么的震惊，眼中流露出更多的是心疼和惋惜，他弯下腰拥抱了文孺。
我木呐的听着董爸爸向文孺他们介绍我和苏明，他告诉文孺，我是他的研究生主要负责这次会议的宾客接待和流程对接。从再次看到文孺的那一刻我就像被抽空了身体，只能生硬的从口中挤出几个字“文…文老师……好久不见…”
“怎么？你们认识？”对于我的异常表现，董爸爸显然有些疑惑。而文孺认出我后也是一阵惊讶，而后看着我哭丧的脸打趣道“戚钇萱好久不见啊，你可真是我教过的好学生，连跟的导师都和为师当年跟的一样啊。”
我被他长辈式的语气逗笑了，虽然可能当时我笑的比哭还难看。然后，他向董爸爸解释他曾是我的专业课老师，他说我是一个聪明的学生，也愿意努力，应该得到更多展示的机会。
我们走出机场后，董爸爸安排苏明和Alex去明天的会议现场提前把报告要用的资料拷贝好，我需要向文孺讲解明天的会议流程，所以就和董爸爸一起陪文孺先回酒店用晚餐了。
机场离酒店有一段距离，我们需要开车过去，我不知道是董爸爸还是谁安排的车，总之那辆车肯定是为文孺特制的，因为车子后排只有一个坐，另一边是空的。上车的时候小纪轻轻一抬，轮椅就可以进入了。我本想搭把手帮着抬下轮椅，但文孺制止了我，他说，女孩子别总抢着干这些力气活，像个女汉子一样，将来容易嫁不出去。好吧，他貌似说的有道理，有时候我确实像个女汉子。
开车的工作自然归我了，虽然我是一个刚拿到驾驶证不到一年的马路杀手，但小纪不会开车，剩下文孺和60多岁的董爸爸，拿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只有我能胜任这一艰巨的任务了。路上，董爸爸坐在后排和文孺聊着明天的会议内容，小纪坐在副驾驶，我俩谁都没说话。
我一直没能从见到文孺的震惊中缓过来，开车的注意力无法集中，突然，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车冲出来，我下意识猛踩刹车，好在没有撞到那辆车。
正当我庆幸时，听到董爸爸在后排大喊，回头一看，文孺身上的束带貌似因为刚才的力度太大被崩开了一根，他现在整个上身向前倒在了自己的腿上，左手无力的在身旁垂着，右手想要撑起自己但却有些困难。董爸爸在一旁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我也吓坏了，赶紧把车靠路边停下，小纪下了车，熟练地抱扶起文孺的上身，让他重新在椅背上靠好，再把束带系上，双脚摆正，盖好毯子，然后大致检查了下文孺的身体没有什么擦伤，我们才放心的继续开车。
我很内疚，一路上不断地和大家道歉，文孺也一直安慰我说大家都没事，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后来，董爸爸可能觉得我太墨迹了，故作严肃的呵斥我再在这里絮絮叨叨不好好开车，下个月的科研工作加倍。听到这我马上老实了，偷偷吐了吐舌头就不再说话了，文孺在后视镜里看着我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
到了酒店大家一起简单吃了个晚饭后，董爸爸就回去了，我跟着文孺回他的房间对流程。他在酒店订了一间套房，有一个接客厅和三间卧室，文孺让我在客厅等他一会，小纪推着他进了卧室，他说他需要收拾一下。
大约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小纪叫我进卧室，我看到文孺已经换好了睡衣，半靠在床上，左手不像白天那样展开着，而是微微地握着一小卷毛巾，左右还各塞了两个枕头。
他看到我进来，无奈的笑了笑，说“快坐吧，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貌似还有一些衣着不整，今天我坐了太久，所以小纪他们只好禁止我继续坐在轮椅上，现在的我和以前比，麻烦了许多吧？”
“啊？”我愣了一下，从再次见到他到现在，他貌似和以前一样温柔、风趣，无论是面对董爸爸的惋惜还是小纪的照顾，都表现得淡定从容，以至于我早就忘记当时见面的震惊，可现在，我突然意识到他表面的云淡风轻下，或许是刻意隐藏的妥协与无奈吧…
“没有啊…”天知道我当时有多想搜刮干净肚子里的墨水用些漂亮话去安慰他，可那些不是假话、就是空话……，我不是一个刚正不阿到从不说假话的人，可此时此刻对着文孺，我却只能低着头，这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哈哈哈好啦，我开个玩笑而已，不要哭丧着脸了，我们开始讨论吧”他打破了平静，拉回我的思绪。我只好一边搬着凳子坐到他的床边，一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就开始和他讲会议流程，可心思，却开始游离。一个小时后，我们终于谈完了，看得出来文孺已经明显有些气力不足，于是我便主动请辞。
但在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有些憋了一晚上的话，我仗着胆子，终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文老师，刚刚有个问题我没来得及回答您，我记得您之前给我们上课时说过，一个人要关注的是他脚下正在走的路和未来的路，而不是已经走过的路，今天再次见到您，我知道你一定正在身体力行这句话，您刚问我现在的您是不是麻烦了很多，我想说，从表面上看，或许是的，但我今天在车上听了您和董老的讨论，我知道您的思想并没有被身体的麻烦所绊住，它甚至比以前更加丰富和自由。我觉得您无需将以前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割裂开来去比较，因为是他们共同构成了完整、真实的您，一个在我眼中永远闪闪发光的文老师。另外我还想和您说，睡衣装可是现在的新时尚，并不算什么衣着不整，很多明星参加晚会都是这么穿的，何况您比他们帅多了。”
我秉持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原则一口气发表完了我的长篇大论，这回变成文孺愣住了，直到小纪把我送出酒店，他也只说了再见。
这样的反应让我越来越不安，坐在回校的出租车里，各种内心戏开始上演：啊啊啊啊完蛋了我居然肯定的回答他身体是麻烦的，会不会太没有礼貌了啊，他会不会误会我的重点是在说他身残志坚，天呐要不要再解释解释啊！
就在我拿着手机犹豫不决的时候，我收到了文孺的消息“钇萱，谢谢你刚刚的回答，你让我知道虽然我的身体已经无法改变，但至少我现在的表现还不赖，我的工作和生活依然充满了意义，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很重要。”
“不，是对我而言，很重要。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学校报平安给我。”一分钟后，他又发来第二条消息。
啊啊好开心哈哈哈，文孺没有误会我的意思，我不自觉的笑出了声，司机师傅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才收敛了些，回他“好的，我马上就到学校了，文老师早点休息。”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再次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