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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齐洛因在风雪中站得太久,有些眼花,恍惚中看到一个向她走来的身影,似乎能够和大雪融为一片。

      还未到她眼前,那凛冽清冷的气质便传来。厚重的狐裘,压着他纤薄修长的身材,却叫人并不觉得他羸弱,反而觉得他强而有力。

      那种强来源于他清醒的睿智,又有对世间通透的豁达。

      走近看去,一双眼盛满淡淡的忧郁,又透着坚毅。他苍白的面色,告诉他人,他却如外界所传久病缠身。

      沈淮走到离齐洛三尺远的距离停下,伸出手,抚在嘴边轻咳了一下。

      望着一身沾着落雪的齐洛问道:“不知齐二小姐在我静王府门前有何事?”

      齐洛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整日担心他的身子,心中有千万语在这时却说不出口。

      她恨不得自己是华佗再世,能将他顽疾医好,她夜夜泡在医书当中,也不得他法。只做了能够减少他病痛的药丸,想着他能舒缓些也是好的。

      早已经凉透如白玉的手,伸进自己的袖中摸到一个精致的玉制瓷瓶,里面装了十粒药丸。

      所用药材都是齐洛精心种植,又去陡峭之处去采集研制而成,这是能解他病痛又能为他续命的良药。

      那瓷瓶带着她的体温,又带着她身体上馥郁的甜香,在这风雪中让人觉得如有一丝阳光一样的温暖,玉瓷瓶伸到沈淮的面前。

      齐洛低首轻声道:“奴为殿下制了药,能解殿下病痛,能续殿下命。”

      她不敢看他,她更不敢对他多说什么。她与他仅有的对话只那么几句,家中逼得紧让她嫁给纨绔为妻,只为政治联姻,她只想着若是能得沈淮多看一眼,为他妾也可。

      沈淮看着那玉制瓷瓶,并未接过,对齐洛道:“有劳齐二小姐费心,沈某区区一副残躯,不值他人费时费力,齐二小姐还是请回吧。”

      语毕,他路过她,径直走向王府大门。

      “值,我说值,你就值,你值得最好的。”

      身后一句有力的话语穿透风雪,好像鼓足莫大的勇气才说出口。

      齐洛回头看着他,咬着唇不让自己流出眼泪。

      沈淮住了脚步,回头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清冷决绝的身影立在雪中告诉他你值得最好的,她的心都想掏出来告诉你,这里全都是你。

      沈淮只觉得血气上涌,伸出手咳了几声用力压住,喉间似有一股腥甜。

      他向来淡定冷漠,对待他人从来都是有礼疏冷。数十年如一日的朝堂争斗让他看得人心如蝼蚁,那些不为人知的黑暗,早就让他练得坚冷如铁,伪装又有何难。

      可如今,这份伪装却要在这单纯如赤子之心,一心爱慕她的姑娘面前,即将崩塌。

      他确实命不久矣,可是他却是要用自己的命兵行险着,他是大梁最后的一丝希望,无休止的争斗总要有人流血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即便这样那还不如是他,天生就活不长的人。

      他来到她面前,冷道:“齐二小姐怕是不日要嫁给刘家大公子了吧?”

      齐洛听此心中顿有无限愁思,颤着声音问道:“殿下现如今可想纳妾。”

      她对家中安排向来顺应,无论公平与否她都接受,此生她最大的叛逆便是爱上世人皆惧的静王。

      沈淮听着这句话只觉得心如被人撕裂开来,他久在深渊,她是他唯一照进得一丝光亮,他即将泯灭何必拉扯她陷入泥潭。

      一切都来的太晚了,即便他也想,可又能怎样,他已经打算为这天下祭出自己。

      沈淮冷道:“不想。”

      齐洛不甘心,她真不甘心,她就是想问一句,就再问一句。

      “那殿下,可,心悦我?”

      “不喜。”

      温润如玉的嗓音,夹杂着风雪,不带一丝温度的传进她的耳中。她终于撑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簌簌的落下。

      沈淮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便恢复了冷静自持,冷静面对事情他一贯做得很好,他淡看一眼她的眼泪,迎着风雪入了府。

      一切都结束了。

      齐洛茫然无措地走着,如提线的木偶。大雪湿了她的鞋袜也不自知,看着轿外的张德,走到他面前机械一样的施了一礼,把手中的玉瓷瓶递给张德,叮嘱道:“早晚各一粒含水服便可。”

      张德望着那抹猩红逐渐模糊在越来越大的风雪中,摇头叹了口气,回到府中。

      来到沈淮的卧间,刚想把那玉瓷瓶给沈淮,却看到沈淮已经脱去了狐裘,身着月牙白锦衣,站在窗前看着如鹅毛一般的大雪飘落。

      张德握着那玉瓷瓶犹豫着要不要给,沈淮转头看向他,张德把玉瓷瓶递到他的手中道:“您和齐二小姐...”

      沈淮手中握着那玉瓷瓶,拇指磋磨着上面的兰花浮雕,馥郁的甜香传来,沁人心脾,一如那制药的人。

      忽觉得口中一股腥甜,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血喷在窗棂。

      张德慌乱:“王爷!”

      沈淮倒在张德怀中,看着这个从小待他如父如兄如友的人,他最信赖的人。

      他喑哑着嗓子道:“不要告诉她。”

      张德拿出他手中的玉瓷瓶想要打开取药,沈淮伸手握住:“这是我的,她给我的。”

      沈淮逝于腊月初八,他死在梁国与赵国交战的战场,梁国大获全胜,赵国退兵。

      那天是齐洛出嫁的日子,漫天的落雪,她坐在花轿上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她的心早就已经随着那场风雪死去了。

      三年后,齐洛逝于刘府,死后不入婆家祖坟,只叫家里人烧了,把骨灰洒在静王陵寝后面的一处荒山上,无木无碑…

      齐洛从枕间的一片濡湿中醒来。

      鼻尖酸痛着,眼角还挂着泪,她茫然的抬手摸了摸。

      刚才的那是梦吗?如果是梦又怎么能梦得这样真实呢,就好像自己真的经历过这样一段时光一样。

      沈淮又是谁呢?为什么自己会在梦中爱上他,她从不懂爱为何物,在书中看过诗句,知道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偷看过那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段感情得到圆满的时候会让她觉得身心愉悦。

      祖母为她说亲,她也曾小小地期待过那即将和他相伴一生的郎君是何等的模样。可是她依然说不清楚什么是爱情。

      当那人入梦时,自己对他刻骨的情愫,怎么也挥之不去,让她好生心痛,难倒这便是爱情?

      齐洛迷茫地坐起,这个午后的梦境让她烦乱,唤来白芷。

      白芷拉开帐慢,看着齐洛的寝衣寝具都被汗湿,统统换了一遍,又将齐洛擦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齐洛方才觉得舒服些。

      还好有白芷,她只比齐洛大两岁,做事无不细心周到,稳重精明又能干,更重要的是能为齐洛做得一手好美食,不然齐洛在齐府可真是不好过。

      早些年齐洛刚出生之时也是被捧在手心里,而后齐洛亲娘去世,齐树清将姨娘柳氏扶正,前几年齐洛还好,可从八岁后,齐洛的吃穿用度,总会似有若无的短缺。

      齐洛又是温软的性格,总能随遇而安,逆来顺受。而柳氏所行之不着痕迹。几年的时间里,齐洛没少吃亏。

      白芷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盼着齐洛能嫁的得一个疼爱她的好夫婿,不用在这干吃这哑巴亏。

      可谁知,齐洛这几年竟无端地开始发胖起来,也变得特别能吃,总叫她担心齐洛身体出了问题,好在齐洛痴迷医术,能够自诊,只说自己是长身体所致。

      身子虽长了,亲事却毁了,永州议亲得公子皆觉齐洛身子过胖,不喜与之结亲。

      齐洛知道也不着急,只想着,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侍弄药草针灸治病也不错,到时候便开个医馆,解他人病痛,行医于世,也是一桩美事。

      齐洛刚梳洗好,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卧室中墙边立着的人偶,上面画满了身体的经络图。齐洛平时就是在这个人偶上来进行针灸练习,有时一练就是几个时辰。

      今日该练习大椎穴,打开一卷针包,里面排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同的银针,齐洛选了一只,正要对着穴位下针,一道低沉的嗓音传来:“洛儿。”

      齐洛从人偶后探出头来,笑出梨涡:

      “老爹。”

      齐树清四十有六,风姿仍不减当年,身材匀称,只略有中年人的发福,一身的书卷气,没有文人的酸腐,有掩盖不住的睿智,和对待周身人的平和与亲近。

      齐树清早些年是随先帝打天下的,可以说今日的梁国有他一半,可齐树清最是懂得审时度势之人,在先帝问鼎权力顶峰时,他选择急流勇退,自请到永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美其名曰,为皇帝守住东南,实则是想安枕无忧的过后半生。

      齐洛来到齐树清身边,看到一他身官袍还未来得及换,说道:“老爹怎连衣服都未换,就来看洛儿。”

      “你看看这是什么?”齐树清笑着不知从哪变出一个纸袋。

      齐洛疑惑:“咦?”

      齐树清道:“这是永乐斋新出的酥皮点心,叫什么榴莲酥的,说是从南疆摘来的果子做的点心,我瞧着你定爱吃。”

      齐洛拿起纸袋闻了一下,醇厚的香气带着一股温热冲到她的鼻尖,她笑着道:“谢谢老爹”

      齐树清自找了椅子坐下:“大太阳底下排着队给你买点心,还不得讨碗茶来喝?”

      齐洛手脚麻利地找出自己前些天才制好的茉莉毛尖,给齐树沏了一壶,清幽的茉莉混着茶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齐树清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身心舒畅。

      齐树清问道:“洛儿今日相亲怎么样,老爹有公务在身,不能亲自陪洛儿相看实在可惜。”

      齐洛正低着头把纸袋中的点心一块块夹在一个盒子中,这个盒子密封极好,点心放在盒里能保存好久依旧酥脆。

      听到齐树清的问话,齐洛道:“不怎么样,父亲也知女儿这身材怕是议亲困难,现如今女儿有一事请问父亲。”

      齐树清一听齐洛亲事又吃了瘪,不敢多言,只问:“有什么事?”

      齐洛道:“女儿若找不到如意郎君,一辈子不嫁如何,到时我会开个医馆,一辈子行医救人,父亲觉得怎样?”

      齐树清心中听到女儿做如此感想,不禁感叹,他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孩子。

      齐洛从小跟着他受尽了他教导,她的琴棋书画诗文皆都是他亲自所受,她聪颖无比,学任何东西一点就透,天资极高。

      从小时活泼可爱,可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她的性子就越发安静沉稳,齐树清只觉得齐洛没有了娘亲,怕她少了爱,便既当爹又当娘的地把她拉扯大,每次生病都是他亲自伺候,每次学习都是他亲自指导,才有了今日的齐洛。

      无非就是身子圆润了些,就能让那些不识齐洛真性情的人打了退堂鼓,他们还真就不配,他自己的女儿他最清楚,齐洛当得配最好的郎君。

      齐树清道:“洛儿不必理会别人说什么,还记得爹告诉过你的话,只管做自己,老爹都支持你。洛儿一辈子不嫁也没什么,只要洛儿开心便好。”

      齐洛一听又十分高兴,只笑着把一块榴莲酥递到齐树清的嘴边,让他尝鲜。父女欢乐的时光弥漫在这不大却温馨的百草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和乐美好的时光,府中负责传话的小厮不敢进屋只在外院唤道:“二小姐,不好了,隔壁张大婶又犯心疾了,她家小豆子来请你过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
    洛妹:“阿淮,想吃你做的面。”
    沈淮侧过身,摸摸她的头:“好,给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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