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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余晖汇集于广场正中一座布置简单的舞台上,周围就如往常一样喧嚷,时不时还有马车碾着路上的石子缓缓走过,此刻却也成了声乐的一员。
      我惊讶于眼前的场景,就听盛哥的声音从耳后不远处传来:“昃城因为地势原因,一直认为阳光是太阳对他们恳切劳动和生活的馈赠,因此自百年前建成时起,这里就有一个传统——凡至天晴之日,一到酉时,会弹奏乐器的人们就会来到这个广场,一同起乐,以表对于太阳的感谢和敬意。”

      屹州就没有类似的习俗,我闻言愕然,仰头望了望天——落日悬挂于天际,整个天空被填充成粉橘的一片。
      信仰是个非常神奇的东西,它明明就像梦境一样没有任何实体或形状,却能让人闻之敬仰。
      直到两眼感受到刺痛,我收回视线,又看向眼前。

      舞台上粗略数过大约有十几人,一旁还有晚到的人匆忙上台,随便找了个空地摆上木凳,落座后就吹起了手中乐器,跟上整体的曲调。
      我拽了拽盛哥的衣袖:“那是什么?”
      “篪。”盛哥很快答道,“这种乐器本就罕见,只有这附近城镇才有人吹。”

      屹州之内,我听过最多的无非就是铜锣唢呐,大多伴随在红白事时,平时偶尔才能听人弹奏古琴或吹响洞箫,更别提这般罕见的乐器了。
      我见着稀奇,便又凑着盛哥问:“那你会吗?”
      盛哥失笑一声,偏过脸去:“当时我就在昃城逗留了一日,哪能有闲情逸致去找人学这玩意儿。”
      我沉浸在惊喜之中,自然也没注意到他特意挪开的视线,对着另外几样我没见过的乐器一一指过去,问他分别都叫什么。
      “芦笙,柳琴,鹰笛。”盛哥一一回答,“那个我也不认识。”
      “嘁,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我故意往他手臂上戳了两下,“那这里面你会些什么?”
      “阿逸,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现场的乐声没有任何规律,音色也各有千秋,像是即兴演奏,却融合得十分和谐。
      “不过……”盛哥忽然又意味深长地接了句。
      我就跟看见鱼饵的鱼一样,立刻眼巴巴地接了上去:“不过什么?”
      “这还是可以试试的。”
      说罢,就见到他左手往我面前摊开,手心赫然是一片绿叶。

      昃城中大多树叶已然飘红,就是有绿叶,也和盛哥手心这片形状不同,因此我当即就辨认出这是他造出来的物件。
      不等我说什么,他走上前去,单手在舞台边缘一撑便坐了上去,朝我淡然一笑。

      有夕阳为伴,盛哥将绿叶抵于唇间,清澈的音色缓缓流出,如流星划破天际,让记忆中的曲乐尽数沦为背景。
      他坐在舞台边缘,两腿自然垂落,身形随着乐曲偶有晃动,冲我笑时满眼的玩世不恭。
      周围人注视着舞台,而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直至背景乐曲停顿之时,他还在继续,空出一手朝我招了两下。
      我朝他走去,被他一手托住手臂带上了舞台。

      这时他才终于停下,欢快的声乐转移到了身后,我一边晃着腿,上手从他手中捻住那片树叶,只见无论样貌触感都和真实的落叶别无二致。
      “你这到底都是怎么造出来的?”
      盛哥不言,一手五指略一收拢,再张开时,一片崭新的树叶又重新出现在手心。
      我对着两片连叶脉都一模一样的树叶瞠目结舌。

      盛哥道:“对于能入梦之人来说,造片叶子再简单不过,只要能想象出它出现在你手上的样子便可。”
      我:“……”
      说得倒是轻巧!

      我把两片树叶塞回盛哥手里,改为睁大双眼瞪着自己的手,脑海中用力想象着从手心长出一片绿叶的场景。
      一旁盛哥啼笑皆非,直接往我脑门正中弹了个指。
      “嗷!”我捂着脑门,冲盛哥吼道:“我差一点点就能造出来了!”
      “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盛哥道,“都说了得是‘能靠自己入梦之人’,你现在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都变不出朵花来。”
      我不服气:“那你就先教教我怎么入梦呗!”

      “入梦之术并非天道酬勤,有人花费三年五载或许连点边角都无法摸到。”盛哥难得没有同我呛声,看向我道,“若你能坚持,教自是能教。”
      不等他说完,我就连忙用力点头——不说我本就根深蒂固的憧憬,就是为了我想要能医治梦师的梦想,也必定是得去尝试一番的。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盛哥竟然会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再者,我思绪瞬转,心想这话是不是就代表着他有可能会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下一刻,我声调中就难掩兴奋,连尾音都有明显上扬:“那可就说好了!别到时候一出梦就赖账!”
      说完甚至还捉住盛哥的手和他勾了个小指,就差给他唱“拉钩上吊”了。
      眨眼盛哥就一脸嫌弃:“幼不幼稚。”
      “反正这会儿也没其他人能看见!”
      我大笑起来,拍了拍盛哥肩膀,他双眼略一眯起,立刻就把手里两片绿叶随手一丢,满脸一副要来教训我的架势。
      我麻利地往舞台上一翻,顺着乐器间的缝隙跑出去一小段距离,冲他喊道:“盛哥!你怎么包袱这么重的!”

      周围人群“视若无睹”,乐声照旧荡漾在橙色天空下。盛哥站上舞台,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隔空对着我指了指,一脸“走着瞧”的表情。
      我又朝他做了个鬼脸,想调侃些什么,突然就感觉脚下木板一动!
      ——空气中哗哗声响,只见我脚下生出无数绿叶,拼凑成一朵莲花形状载着我扶摇直上!
      我脸色遽变,也不管是不是浮萍,忙抓住身边绿叶:“盛哥!”
      话音未落,整朵“莲花”在数尺高度猝然停止,托着我转了个弯,往盛哥所在的地方缓缓落下。直到快落地的时候,所有绿叶在顷刻间一齐消失得无影无踪,径直把我推进那罪魁祸首的怀里。

      所有事情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残阳落在身上,触感滚烫。
      我惊魂未定,不住地轻喘,同时能感觉到一只手不停轻拍我的脊背,时不时有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边。
      久而久之我就觉着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就听盛哥的声音响在耳边:“还折腾吗。”
      我连忙摇头,口中却不服气地喊:“你吓死我了!”
      盛哥拥得很紧,一时承接了我全身所有的重量,在我耳边轻笑一声:“怕什么。”
      我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倏然噤声。

      ——我同盛哥恰好位于舞台中央,在彼此都静下来的时候,温和中带着喜悦的乐声便由四面八方而来,如同织成一张透明的纱幔,往我们身上轻盈罩了下来。
      我心中蓦然一动,不自觉地朝盛哥侧了下脸。
      我们挨得很近,以至于脸颊在若即若离间彼此相碰,陌生的触感在霎时间顺着皮肤侵入骨髓,酥麻感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又感觉到一丝心慌。

      不消片刻,盛哥见我一直不言,主动松开了手。
      “怎么了。”他抬手在我眼前挥了挥,“真吓傻了?”
      忽明忽暗的光线让我恍惚回神,我略一摇头,低声道:“突然搞这一出……你造的这玩意儿要是一个不牢固把我摔了怎么办。”
      旋即盛哥就又笑了声,就往我鼻梁上刮了一下:“就这么不信任我?嗯?”

      这会儿盛哥正处在我眼前不近不远的地方,背后盛着温暖的夕阳,几乎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目光从他眼中微微垂下,温柔地与我相接。
      正巧舞台上不知是谁敲响了铜锣,当啷一声清响,直接把我敲得呼吸都几近停滞。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梁,甚至忽然感觉有些不敢去回视对方了。
      而这时盛哥还唤我一声:“阿逸?”
      我就像是被他这声轻唤给烫到了,连忙撇开眼去,跳下舞台,逃也似的往人群里一扎。

      “阿逸!”
      不多时盛哥就跟了上来,似乎还误会了什么,侧着脑袋凑过来就问:“生气了?”
      闻言我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朝他睨过去一眼,声如蚊蚋,也不知道说这话是意欲何为:“就知道一天到晚寻我开心……”
      他脸上一直挂着浅笑,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对着我弯眼:“对不起嘛。”

      我本意就没有要怪罪他什么,只是此时心中因为那没来由的心悸而感到心乱如麻,便沉着张脸,没有立刻回应他的话。
      “糟糕,好像有些逗过头了。”下一刻他就抬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那你说,要怎么才肯消气?”
      那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他总是喜欢时不时地在和我斗嘴之后轻拍我的脑袋,抑或是时而语重心长的语调。
      “盛哥。”我终于开口,却是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拿哄小孩的那套对我。”
      他置若罔闻似的,两手分别按住我的唇角往上提了提:“那就别苦着张脸了,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

      这话差点就不经过脑子直接从我口中溜了出去,在最后出声时被我堪堪拦住。
      天不算太热,我却感觉自己正在出汗。

      少顷后我深吸一口气,紧闭上唇,将一些欲说还休的心思尽数压制回去,再重重地将冲刷干净的气息呼出口去。
      紧跟着我话锋一转,干脆顺着他方才的话,借冰冷的语气来掩盖自己的莫名其妙:“要是我能消气,你什么都愿意做?”
      他立即接道:“你想要什么。”
      “看你这一穷二白的,还能给些什么。”我想了半天,也只能回到最初的话题,“教我入梦。”
      “方才都已经答应你了。”他轻笑着应下,“阿逸,就再给你个机会。”

      盛哥难得有这么积极主动的时候,这一下把我心里头趁火打劫的小心思全都给引诱出来了,于是我想了想又别扭地道:“让我看看你的识境。”
      他不动声色,只侧首往我们方才经过的那片边缘地带投去一眼,未几收回视线道:“好,等你学会入梦后就让你看。”
      要是等我学会入梦,不就是进出自由了,又何需你带?
      但这话我没有问出口去,生怕提醒了他。

      “万一我一直学不会呢,岂不是便宜你了。”我转口又说。
      他无可无不可的模样,彬彬有礼地朝我抬了下手,示意我可以再换个要求,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内,我思忖晌久,也没想出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或想做的事。

      日落到了最后就有要加速的趋势,街边悬挂的灯笼一盏盏被点亮,舞台上的乐曲也开始进入尾声。
      盛哥望着我挑了下眉,我便只得先道:“算了,一时想不出来,先欠着吧。”
      “怎么还有欠着的说法。”盛哥失笑道,“阿逸,过时不——”
      “在我这里就是有!”
      我终于忍不住笑开,拔高音量,伸手在他胸前戳了戳:“盛哥,到时候你就是拒不承认也是没有用的。”
      识境里可都记着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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