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十心央

5、巧合

　　金悦广场，双子写字楼B座。

　　下班高峰，电梯打开，挤在里面的人好似沙丁鱼罐头，鱼贯而出朝外走去，一道瘦高人影与人潮背道而驰，匆匆挤进电梯。

　　电梯上行，停在32层。

　　瘦高的人影焦急走到前台，微喘地问：“你好，我找周燕支。”

　　前台小姐姐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闻言神色不耐烦地抬头，入眼一张帅哥脸，于是当即挤出标准职业微笑：“请问有预约吗？”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麻烦你，能打给他问问吗，我叫宋舟。”宋舟拿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自从，他从周燕支家搬走，两个人几乎变成了陌生人，开始他还能借口落了东西回去冒个泡，三次之后未免周燕支生厌，只能每隔两天问一下蓝胖的情况。周燕支每次都回复“看起来还好。”。而周燕□□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第一时间打给我”更像个笑话，因为周燕支的电话根本没人接。他并不想自己次次难堪时，都让周燕支看到。可是，在这个城市，除了周燕支，他想不到谁还能帮他。

　　“稍等。”前台说着拨了一串号码，那边接的很快，“你好，请问周经理在吗……没预约，叫宋舟……哦，好，拜拜~”

　　前台挂了电话朝宋舟笑笑，“周经理正在开季度例会，大概还得半小时。”

　　“我能在这里等他吗？”宋舟忙问。

　　“可以，左手边是休息室。”

　　半小时后，位于33层的大会议室，门从里面打开，周燕支跟章帆聊着天走出来。

　　“……去年西北的惠农小站是你铺设的，今年还让你去，有些说不过去。别跟我争了，这次我去！”章帆四十出头，是位飒爽精干的女强人，“况且，我还没接触过站点铺设工作，看你操控的风生水起，挺想试试的。上次跟那帮银行家吃饭，几个大佬直夸汇金的周经理是个能人……”

　　周燕支眉头微皱，随即松开，说：“客套话而已。谁抢占先机，都能做起来，时间和人力成本的问题。”

　　章帆赞同地点头：“的确。现在看来，这一块，也只有咱们汇金和志远金融算占了大头。”

　　“志远比我们更早投入，算是前辈。”周燕支谦虚地说，“章总比我入行早，应该更了解。”

　　“是，我刚入行那会儿，志远的董事长有两位一个姓崔，一个姓徐，不过后面，似乎出了什么状况，两个人都离开了志远。换上来的是现在的董事长卫致远。志远起家那会儿，可真是位实打实的业内莽夫，操作猛如虎，当时大家都以为人家有雄厚背景，结果还是摊上事了。不过，第三位董事长卫致远手段了得，力挽狂澜，这才有今天的志远，卫总是位狠人，我有幸见识过，迄今不敢去人家面前造次……”

　　不敢造次是玩笑话，两人都笑了起来。聊过业内八卦，正事也就此事敲定，两人便各回各的办公室，准备下班回家。

　　周燕支心里揣着那么点不舒服径直坐电梯下到32层。门打开，他刚迈出一条腿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周哥！”

　　周燕支扭头朝休息室看，接着眉头皱了一下。宋舟搬走半个月了，搬走的那一周时不时借口“落了东西”给他打个电话，拖拖拉拉一周，总算拿完了所有“落下”的东西，后面就没再打过电话，只隔三岔两的问问蓝胖的情况。

　　怎么会找到公司来？

　　周燕支迈出电梯，转身面朝休息室，看着宋舟急急忙忙走近，看神色是出事了。

　　宋舟走到周燕支面前，刚要张口就见周燕支身后敞开的电梯里稀稀拉拉走出五六位同事，他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去我办公室说。”周燕支带着宋舟去了办公室，门关上，他解释说：“下午开会，手机静音了。”

　　宋舟脸色肉眼可见好了一些，他站在周燕支身后，眼睛从周燕支后脑勺移到道宽阔的脊背上，最后垂下眼，嗫嚅着叫了声“周哥”。

　　周燕支放下手里的文件夹和iPad，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转身看向宋舟，“嗯？”

　　“那什么，”宋舟吞吞吐吐地挤出三个字，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他抬眼看看周燕支，“我……”

　　“酒吧的事？”周燕支问。

　　“不是。”宋舟赶忙否定，否定完又点头，“应该是，不，就是那次！”

　　周燕支听的一头雾水，“韩霆？”

　　“是。”宋舟抿唇说，眼中升起怒火。“周哥你打我吧，我早晚得被自己蠢死。”他说着眼睛红了。

　　周燕支靠向办公桌，双手抱胸，眉头微微皱着，问：“到底怎么回事？上次的事没解决？”

　　“我去天台花园看了监控，来找我的人的确是韩霆……后来我找他，他也把手机钱包寄给我了。”宋舟像个被教导主任问话的小学生，站的笔直，垂着头，双手紧握在前面，“但是！下午我接到，接到，还贷的短信，三个平台！借了20几万！”

　　周燕支立刻站直，垂下胳膊，歪头打量宋舟，“韩霆拿你身份证借的？”

　　按理说这种操作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难度比盗刷信用卡还高，但这种假设是建立在宋舟和韩霆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之上。

　　不幸的是，宋舟和韩霆曾经亲密如一个人。

　　“我不知道。”宋舟快要哭了，声音哽咽，人也抖了起来，“我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但是除了他还能有谁，怎么办周哥？报警有用吗？”

　　“有没有用，都要先报警。”周燕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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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刻报警。”徐韫一边穿外套一边说，“带你弟弟躲进屋里，返琐门，再用柜子堵上门，别跟他们发生冲突。”

　　电话那端，孟晓远咬牙切齿地分辨：“我能打过他们！”

　　“我让你报警！听不懂？”徐韫声音倏地冷了下去，压着脾气一字一字地说。

　　“哦。”孟晓远鼻息很重，透出不服气又不得不顺从的倔强。

　　徐韫赶到时，孟晓远家的门外堵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邻居，还有两个物业的保安。视线透过人群的脑瓜顶，能看见屋里被砸的差不多了，几乎看不到完好的东西，甚至客厅玻璃都给砸碎了两扇。

　　“让一让。”徐韫站在最后面说。

　　闻言，一位邻居大姨立刻扭头看向徐韫，两个写着“八卦”的眼珠滴溜溜把徐韫打量两遍，确定这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新房东，转头朝保安兴奋地喊道：“哎，来了来了！房东来了！这才是正主！”

　　一群刚下班的邻居，齐刷刷回头看向徐韫，保安也朝徐韫看去，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是房主？这房子你买了？”说话的保安一脸“这怕不是个傻子”的惋惜表情。

　　徐韫看保安一眼，问：“你们把人放进来的？”

　　保安吓了一跳，立刻摆手：“哪能呢！他们自己闯进来的！我们没拦住！”

　　“人呢？”徐韫拨开人群走到玄关往里看，一片狼藉里连个苍蝇都没有。

　　“走了，听见屋里那小子要报警就跑了。”保安一会儿走了，一会儿跑了，颠三倒四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总结：“太凶了，谁敢拦啊。”

　　徐韫从碎了的桌椅沙发和柜子间，艰难地走到被砸出两个洞的卧室门前，一道稚嫩的不敢放肆大哭的声音从破洞里传出来。

　　“开门，是我。”徐韫拍了两下门，结果门板“咔嚓”一声从上到下裂出一条大缝。

　　“徐总？”孟晓远从门里喊了一声，接着传出挪柜子的声响。

　　徐韫站在门外听着，孟晓远不止挪了柜子顶门，还挪了床，因为这小子足足十几分钟后才打开那扇破门。

　　“打你们了吗？”站在门外，徐韫仔细地看了看门里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子，两人身上没有伤，衣服没有破。

　　孟晓远脸上的愤怒还没退去，因为不能打架气得脸红脖子粗，孟晓游的脸上都是泪痕，看见他后强忍着不哭了，但是憋得一直打嗝。

　　徐韫向前迈了一步，孟晓远和孟晓游下意识都朝后退了一步。

　　徐韫啧了一声。孟晓远赶紧拽住还想后退的弟弟，钉子似的钉在原地不动了。

　　徐韫伸手盖在孟晓游脑瓜顶上，盖的孟晓游瞬间矮了半米。其实对于孟晓远和孟晓游兄弟俩来说，他徐韫，跟刚才那群进来□□的人没什么区别，所以害怕是正常的。

　　“怕吗？”

　　“不怕！”孟晓游哑着嗓子大喊，喊出的尾音都是颤的。“我和我哥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这是一位八岁小孩儿的豪言壮语。

　　徐韫听得直乐，收回手冲他竖起拇指，“厉害。”

　　孟晓远搓搓鼻子，偷偷看一眼徐韫，赶紧低下头，然后又飞快偷看一眼徐韫，在徐韫看向他时，再一脸“看我干啥”地偏头看向窗外。

　　“报警了吗？”徐韫问孟晓远。

　　孟晓远懊恼转回头，挠着后脑勺说：“着急搬柜子推床堵门，忘了。”

　　“走。”徐韫朝哥俩招手。

　　“去哪儿？”孟晓远问。

　　“派出所。”徐韫说。

　　保安告诉了徐韫辖区派出所的位置，未免业主投诉安保部门，答应今晚派人看着这边，直到入户门修好了再走。

　　徐韫顾不得修门，先带着兄弟俩去了辖区派出所。派出所不算远，隔两个路口。但正好赶上下班时间，堵的导航上全是红线。

　　兄弟俩像两个隐形人，一人抱着一个大汤碗坐在后座连大气都不敢喘，这幅画面实在好笑。徐韫没忍住，无声地勾起了嘴角。几个月相处下来，两兄弟依旧有些怕他，好像他是什么凶神恶煞。不过在小孩儿眼里，来收自家房子的人可不就是凶神恶煞吗。

　　徐韫再次看向后视镜，猝不及防跟孟晓远的目光产生了交集。

　　“剩下的鱼都活了。”孟晓远愣愣地说。

　　“嗯。”徐韫收回目光，没再乱看，毕竟小孩儿会多想。

　　马尚的生日过了四天，终于隆重收场，那天之的半个月，他跟马尚连轴转着忙活。刚刚，看见孟晓远和孟晓游抱着大汤碗从卧室出来，他还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这不是他家的碗吗？碗里不会是他的鱼吧！

　　徐韫怪不好意思，但也没说什么。

　　车子走走停停，开了半小时才到派出所，结果还得抢车位。

　　一辆雷克萨斯几乎跟徐韫的车同时朝一个车位开过去，徐韫车技是前几年玩车练出来的，可恨的是这几年小电驴骑多了，技艺生疏，一着不慎，竟然让大雷抢了车位。

　　徐韫忿忿地拍了一下方向盘，一面看着影像倒车，重新去找车位，一面拿余光扫了一眼雷克萨斯打开的车门。

　　雷克萨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下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抢了车位的车。

　　徐韫正打转向的手蓦地停住，车子突兀地停在两排车子之间的过道，后座的两个男孩儿因为突然刹车吓了一跳，瞪着四只大眼睛盯着徐韫的后脑勺。

　　前排的徐韫则不敢置信地看着前面的人。

　　雷克萨斯的司机似乎也不敢认他，一手扶着车门，扭着上半身，看他这边看了半天，才张开嘴不太确定地问：“徐韫？”

　　徐韫降下车窗，手伸出去摆了摆。正巧这时，他车后面的车子开了出去。

　　孟晓远在后面火急火燎地说：“后面有车位！”

　　徐韫顾不上跟周燕支说话，赶紧把车倒了进去。

　　两方人下车，在过道汇合。

　　时隔半月，曾经在酒吧昏暗环境中打过照面的两个大男人，都不太确定站在面前的就是记忆里的那个人，但心里又十分奇异地确定“那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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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嘿，你说巧不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