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啼》山崎路灵

4、肆

　　天蒙蒙亮，南山笼罩在一片晨雾中，从竹林刮来一阵清风钻进屋里，吹得半掩的窗户吱呀作响
　　赵黎烦躁的翻坐起身，心里想着事，一夜未眠
　　昨日，他与不言到老太太的南山居所时已是深夜，便没有惊动老人，只是着人通报了芳娘子
　　瞧着泛着青灰的天，赵黎垂垂眼睛，嘴角含了个无奈的笑
　　他换了衣裳，也不打算去唤不言来，独自出了屋
　　阔别了五年的东京，这南山居所给赵黎的感觉陌生且熟悉，身边人都未曾变动，但似乎又失去了很多东西
　　孤身一人的日子，这些年似乎也惯了
　　他立在祠堂门前，望着满桌的祖宗灵位，迟迟没有踏入
　　抱厦忽传来几句碎语，赵黎回首，见几个眼熟的丫头簇拥在那里，待领头的那个走近了，在他几步前行了礼
　　“可算是寻得您了，芳娘子传话，祖母起身了，请爷一同用早饭”
　　赵黎点头，随着她们回了饭厅
　　他立在厅外等候，瞧着芳娘子扶她出来，在桌前坐下，老太太招了招手“过来坐下，站着做甚么？”
　　这五年征战来去匆匆，他几时不曾像今日这般端正的坐下吃几餐饭，今日总觉得不甚习惯
　　老太太瞧着赵黎拘谨的模样，靠在椅上笑骂着
　　“这可不像你从前的作派，瞧你眼底发青，想必一夜未眠，倒像是心里揣着事，来我这儿，说是为了陪我，恐怕只是为了避你母亲的逼迫，你能躲一时，莫非能躲一辈子？”
　　赵黎不温不火的应道
　　“祖母错怪了”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你姑母总说你头倔驴，打小起一旦认定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得来，但哥儿，祖母总觉着，你自打去了西夷，像是变了个人呢”
　　赵黎苦笑，无法辩驳，他何尝不知，老太太字字句句都未脱开卫萦，便岔了话茬
　　“祖母，菜要凉了，先吃罢”
　　老太太一听便不甚高兴，斥道“真是不开窍！”
　　芳娘子赶紧接过话，盛了碗清粥在老太太面前，侍弄着碗筷，送到老太太跟前
　　“祖母，爷说得是，你胃肠不甚好，吃凉的又该难受了”
　　芳娘子一搭话，给了他可乘之机，便顺势说着
　　“前日进宫领赏，孙儿被姑母单独召见，前月，昌儿和勾栏那唱官女子之事，着人去办，私下已了结了，没有旁人知晓，祖母莫要再操心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脸上总算有了点笑意
　　“昌儿年纪小尚不懂事，轻易被迷了心窍去，也多亏他母亲觉察及时，身为皇子，若是这种事传到官家耳朵里，牵扯上封王加爵的，为这杂碎的人失了前程，他何来颜面？我们赵家何来颜面？”
　　他随意扯开话茬的语句，倒也不需要老太太认真回答，赵黎向来不喜多管闲事，哪怕昌儿是他亲表弟，也不愿过多干涉，今日是无可奈何了，才把他的事情搬出来说
　　一顿饭赵黎吃得疲惫，他总担心老太太三言两语，又聊到他的婚事上来，原想来此处清静清静，倒挑了一身重担出门
　　不言随赵黎离开南山居所时，已是傍晚
　　赵黎懒懒地闭目靠在车壁上，脑子里全是昨日那一袭白衣的身影，他抬手揉着太阳穴，觉得自己疯了
　　“爷，到了”
　　不言掀开帘子，瞧赵黎不打算动身，便迟疑地问着
　　“若是爷还不想回去，那…再去城里绕一圈？”
　　赵黎没有回应，好半天才睁开眼
　　“回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