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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戚少商在车厢里迷迷糊糊的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漫天黄沙的地方,他穿着一身盔甲坐在一座颤巍巍的木楼上,眼角突地掠过一抹青色,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在木梯上,不知为什么,心就咚咚的越跳越快起来,是他吗?
      那个梦里的人应该也是他吧。
      恍惚的睁开眼,微弱的光从通风口照进来,能够清晰的看到细小的尘埃在阳光下翻动,静默的,沉寂的。耳边是金属摩擦的粗粝响声,不知道这节列车已经行驶到了什么地方。
      抱着枪的手有些僵硬,戚少商勉强坐起来,看着身底下的这些铁皮箱子,到底自己每次带队押运的钞票会有多少呢?他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完全没有概念,作为一名押运兵知道这些对于执行任务并没有什么好处。
      “醒啦。”一旁的阮明正朝自己笑了笑,戚少商一直不明白这种工作这种任务为什么会有女孩子参加,而且还一直做得那么好,那么优秀。可是世界上总有许多不公平的事,比如说那个人,那个实力绝不再自己之下的人却不会有机会执行任务了。
      只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妓女。
      “队长,”阮明正咬着嘴唇许久才问道,“你是不是在想顾惜朝。”
      戚少商一愣,他一直以为他们两个人的事应该是掩饰的很好的,却不想被别人一语道破。
      “放心,其他人都没看出来,我我我 ……只是……”阮明正吞吞吐吐的说,“我只是好奇。”
      戚少商压低声音问道:“其他人都睡了?”
      “嗯,都睡着呢。”阮明正调皮的一笑,“我刚才特意看了看。”
      戚少商轻轻敲了敲女孩头上的钢盔,“就你的鬼心眼多。好了,现在我不能跟你说,咱们还在执行任务呢,等这次的任务结束,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
      “绝对不会。”戚少商夸了夸阮明正的鼻子笑起来,“你们戚队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顾惜朝这三个字是戚少商心底最隐秘的秘密,从多年前新兵的培训开始,他便记住了那个不论何时都可以与自己一较高下的对手。那个人明明是一副纤瘦的书生模样,训练起来却可以爆发出一种狼一样的强悍气质,比任何人都灵活有力的动作,比任何人都冷静沉稳的思维,面目清秀,即使长年的风吹日晒,皮肤依旧有细腻的质感。
      他是他人生里的一个奇迹。
      他为他折服,忍不住有了结交之心,几次三番的攀谈却被冷冷的挡了回去,他亦不以之为杵,依旧是热情相待,渐渐融化冰山。待顾惜朝敞开心扉,他才知道这个人有着怎样敏感脆弱七窍玲珑的内心。
      那时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一些暧昧的情愫,虽然彼此知道对方都有女友,但是还是忍不住相互接近,相互了解,相处时的那种难言的默契,让他们明知是毒药却甘之如饴。
      可是一切都结束在第一次政审,那个号称会把“祖宗十八代”都查一遍的政治审核查出了那个人心底的伤痛:他的母亲是个妓女。
      整个部队都闹翻了天,异样的眼神,茶余饭后的闲话,戚少商听得心痛如割,他知道顾惜朝递上辞呈,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的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可是他无力阻拦,他是那么了解他,那个人的自尊,那个人的骄傲,那个人永远不会低下的头,他都懂,所以反而更加不敢放下一切去找他,不是优柔寡断,只是一种冷静的明了,彼时的那种情况即使找到了他,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幸福。

      勉强回过神来,身边的兄弟们也都醒了,看了看表已经是中午了,戚少商让大家都过来吃饭,留了小孟站岗。金融押运的过程中保密措施极其严格,在任务结束以前,他们是绝对不准下车的,吃喝拉撒都在车上,就算有人生病,不是病危也不会通融。
      车厢里当然不能生火做饭,他们只能啃些干粮之类的东西,为了尽量减少排泄,他们对吃饭喝水也是很自律的。现在正值秋季,气温还算适中,如果是冬天或者夏天就更加难受了。
      睡的是钞票床,住的是铁皮房,夏天热得难受,冬天冻得透心凉。
      这首顺口溜是部队里人人都知道的调侃,这样想想顾惜朝没有参与任务或许也是好事,戚少商多少有点苦中作乐的意思。
      记得有一次任务,正赶上伏旱,他们在车厢里闷得像是蒸饺子,铁箱摸着烫手,温度计上显示着50的数字,那时戚少商只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快被蒸熟了,身上厚厚的防弹衣又不能脱,眼看着袖口处结起了厚厚的盐霜,他想幸好顾惜朝是不用受这份罪了。
      晚上的时候火车停了,戚少商马上警觉起来,这种时候是最容易出乱子的,而且为什么心底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远处的山坡上,稀疏的草丛里几个黑色的影子静默着趴在地上。顾惜朝握紧了手里的枪,注视着那节不久之后就会变成一块焦铁的车厢,心中突然扯出一阵异样的疼痛。
      戚少商,他也在那里。
      其实早就知道了,在蔡京发出命令的时候随之而来的资料里就已写的清清楚楚,这次负责押运的队长就是戚少商。顾惜朝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会以这种方式再次看到这个名字。
      当年,他离开部队,在女友傅晚晴的帮助下加入了傅宗书的企业。可是没过多久,傅宗书因为牵扯到一个政府高层的贪污案,以行贿罪被判了刑,傅氏也被国家回收,他和晚晴失去了经济来源。
      直到那时,顾惜朝仍不认为贫穷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早出晚归,拼命挣钱,日子虽然清苦,但没有到了绝境的地步,他甚至开始甘于这样的平静了,只要回到家里又可以看到晚晴温和的笑脸,一切便都值得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命运偏要与他作对,晚晴在一个月前出了车祸,巨额的手术费让他明白了世间的无情,晚晴就那样躺着,安静的苍白的脸,却还是那么纯洁神圣。可是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她便再也不会醒来了。顾惜朝第一次感到无力,他懂得了人世的残酷和贫穷的可怕。
      也是在那时蔡京找到了他,交给他一个任务和足够的人手武器,不是抢劫,而是摧毁。摧毁那节车厢,烧掉里面所有的钱,那里面当然不会是真的钱,而是和人民币差不多质地的白纸,那些真正的钱早已化作帐户上的一串数字,分别溜进了不知多少人的腰包。
      人类呀总是贪婪的,而他想要的简单生活却成了奢望。当年隐瞒了母亲的职业,虽然是侥幸却不想还是被人查了出来,明明不是封建落后的古代,为什么人还是会被分出三六九等?
      是他错了吗,还是这个世界错了?他突然就想认命了。
      顾惜朝知道或许这样的结局才是他的宿命,蔡京根本无法保障他的安全,这样的案件也绝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但是至少晚晴可以重新醒来,并且拥有足够的钱在美国开始新的生活。这样便可以了,他已经满足了。或者说早在晚晴出车祸的时候,顾惜朝就已经对这样的人生,彻底的绝望了。

      轻轻打了个手势,身边的助手架起了机枪,都是改造过的装甲弹,穿透这种程度的列车完全是小菜一碟。
      戚少商,但愿你有命活着离开。
      顾惜朝叹了一口气,他其实真的不愿意伤害戚少商,他们曾经多么默契的相处过,那时他就明白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知音吧。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顾惜朝也曾想过,当年他如果肯留下戚少商的联系方式,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是他不会后悔,他对自己做过的事,从来不后悔。
      “开始。”顾惜朝冷冷的下达命令。
      突兀的枪声划破静寂的夜空,火舌在山坡上吞吐,在车厢上留下一排排弹痕。这是一辆货运火车,除了这节运钞的车厢,前后都是普通货物,没有任何杀伤力,也不会有多少局外人。
      “扔手榴弹。”继续冷静的下达命令,顾惜朝侧着头透过瞄准镜看着车厢的入口,运钞车有流动的军火库之称,武器装备都是一流,要想完成任务,马虎不得。虽然也有人提出直接炸掉车厢的意见,却被顾惜朝驳回了,车厢毁了无所谓,但杀太多的人毕竟不是什么好事。
      手榴弹在车顶上爆炸,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车厢里的人呆不住了,门打开,一个穿了防弹衣的人跳了出来,顾惜朝瞄准方位,一枪打在那人的腹部,因为穿了防弹衣,不至于伤人性命,但断几根肋骨总是在所难免的。
      一般来说,一次押运任务一般会有十名左右的士兵负责,顾惜朝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人逼出车厢,然后会用一颗足够威力的炸弹把整节车厢炸掉。静静地数清人数,这么远的距离他看不清哪一个是戚少商,所有的士兵都受伤倒在地上,机枪早已停止扫射,现在仍在使用的只有他手中的那一指阻击步枪而已,压制反击的火力,给不安分的人添一两根断骨。
      突然似乎有所察觉,顾惜朝就地一滚,一枚子弹“哧”打碎身边的岩石,飞溅的碎片划伤了脸,他轻轻擦了一下,手指上沾染了淡淡血痕。
      忍不住的却笑了起来,如此有压迫力的攻击,一定是戚少商,他感觉的到。重新选好位置,顾惜朝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竟然可以在临死之前和那个人战斗一次,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吧。

      “好了,顾惜朝结束吧。”身后有人低声说,绝对不是参加这场行动的人的声音。
      顾惜朝本能的用枪抵上那人的额头,眯着眼睛打量着那人,看样子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一双清亮的眼睛却是艳中带煞,明明是一副天使一样的皮相,里面却偏偏住着一个恶魔。
      “方应看?”
      “没想到我这么有名?”方应看笑了笑,明明还是那个散漫公子哥的样子,却让顾惜朝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有桥集团的少董方应看,与蔡京的合作人尽皆知,他一来便是代表蔡京的监督,让顾惜朝一阵厌恶,自己不过是个一次性的产品,何必这样兴师动众,还是他们这么快就要杀人灭口?
      “再等等,我真的不想伤害无辜。”顾惜朝皱了皱眉。
      “你说的算。”方应看不置可否,可另一边却有人已扔出了炸弹。
      炸弹轰的在车厢内爆炸,火光把黑夜照成了白昼。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较量。
      顾惜朝在一瞬间冷冷的瞪了方应看一眼,随后收敛了杀气,沉稳地说:“撤退。”

      戚少商已经醒了一天了,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睁眼就是满目的白色。他知道,自己的一些兄弟连这些白色也看不到,他们永远沉浸在了黑暗里,再也不会醒来。
      戚少商从未遇到过这样的败北,对方根本不是为了抢劫,而是摧毁,强大的火力压制下,他也只能在车厢的掩护下微弱的还击,直到爆炸把他震晕。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的滴滴声响,他就这样沉默的看着天花板,感受着心里的空洞和心痛的麻木。
      门吱呀一声打开,息红泪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碗白米粥,眼里闪动着泪光。
      “少商,你先吃点东西吧,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肋骨也断了三根,要好好休息。”息红泪的声音很平静,她知道躺在病床上的人心里有多难受,她也为他心痛,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两个人里总要有一个冷静清醒的才能过得了这道坎。
      “刚才你的同事打电话来说这个案子上面很重视,很快就会派人来了,你不要着急,先吃饭,把头脑清醒一下,下午好好把事情说清楚,只有你配合好了,才能尽早破案。”
      “红泪,你真不愧是学心理的。”戚少商扯出一个笑容,他不能消沉,如果活着的人没有了力量,谁来为死去的人报仇?

      成崖余推着轮椅进入病房的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受伤的狮子还是狮子”,戚少商半靠在床头,额头上缠着绷带,可是眼神却透着一股坚毅和执着,看到他进来了还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副气魄放在古代一定是个千斤担八百的大侠。
      “我是重案六组的组长(算是恶搞一下电视剧),我姓成。”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伸出了手,戚少商握上去只觉得很凉,且微微有薄茧,是一双握过枪的手。
      “你好,我是戚少商。”戚少商回答,“我会把当时的情况告诉你们,但我也希望能参加这次的调查行动,所以如果有什么线索也请你们告诉我。”
      “可以。”成崖余笑了笑,似乎已经料到了戚少商的请求。
      戚少商略一思索开始了他的叙述,他尽量把所有的细节说清楚,特别是受到攻击以后对方所采取的行动,最后的总结时他说:“我觉得那些人的目的就是毁掉那些钱,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的兄弟,这一点我决不原谅他们。”
      “我问过了医生,你的那些战友大部分和你一样只是受了伤,又被爆炸震晕,可是那个叫阮明正的女孩子一直没有从车厢里出来,所以被炸死,还有倒在车厢周围的劳穴光和勾青锋是被炸弹碎片击中了要害死的,游天龙是因为骨折之后的碎片扎进肺里窒息而死的,这些人的死都有些意外的成分,我相信你的分析,攻击你们的人只是为了炸掉车厢,而之前发动的攻击应该是为了把你们从车厢里赶出来。”成崖余分析说。
      戚少商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从未主动问过那些人的死因,如今猛地听到心中再也忍不住的痛起来,无辜的生命在自己身边逝去,那种无力感让人揪心似的疼痛,仿佛回到了顾惜朝离开时的无助。
      “对方对金融押运的过程和装备很熟悉,我们把查找的方向暂时定为退伍老兵,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们的人检查了之前那些人攻击你们的地方,找到了这个。”成崖余突地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个桃木做到护身符,很旧的样子又或许是被主人经常来回摩擦,表面光滑,而那个护身符的背面竟刻着一个“商”字。
      戚少商在看到那护身符的一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天地都都已变了颜色,许久,他才用颤抖的声音说:“这是我送给以前战友的东西,他叫顾惜朝。”
      “顾惜朝?”成崖余意味深长的看着戚少商,“好的,谢谢合作,等案情有了新的进展,我会再来找你的。”
      此时戚少商已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坐在那里愣愣的直视前方。
      顾惜朝,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真的和你有关吗?

      成崖余出了病房,看到一身西服的方应看趴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阳光似乎是从他身上流淌下来的,铺下一地的金黄。
      方应看突然心有所感的回过头来,正对上成崖余的眼睛,笑容溢了出来,他轻快的迎上去,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把人从轮椅上抱起来,笑着问:“今天可以下班了吧,我们一起去吃饭。”
      “别闹了,我今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把我送回警局就好。”成崖余的脸微有些红,他并不习惯把这样的关系公之于众。
      “好吧好吧,不过晚上我会去接你,你要陪我吃晚饭,还有说好了的,这个案子办完了,你就去打辞职信。”方应看委屈的撇撇嘴,“你总是说话不算数。”
      “放心吧,这次不会了,案子办完了,我就辞职。”说这句话的时候,成崖余的表情异常坚定,可是不知为什么,方应看突然有一种心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似乎觉得要失去了什么,于是只好抱紧了怀里的人。
      成崖余茫的抬头看着方应看,“怎么了?”
      “没什么。”勉强平复了情绪,方应看把成崖余放回轮椅,让他坐稳,“走,带你回警局。”说着便向电梯走去。
      那一刻,两个人都不曾知道,他们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相似,隐忍的,心痛的,恐慌的,矛盾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心中的思量权衡,各怀鬼胎,永远无法坦诚相待。

      三天之后顾惜朝就在街上看到了自己的通缉令,从那天回来他就在等着这一天,戚少商送的护身符不见了,他料到大概是被方应看拿了放在现场,作为证据。他是这起案件的罪魁祸首,这也是交易的一部分。
      任务完成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完美,混乱之中竟然死掉了四个人,现在的戚少商一定在医院里黯然伤神吧,他本是那么重义气的一个人,会恨自己吗?这是一定的,然后就是疑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站在他面前,他一定会这样质问自己。
      呵,不知为什么,顾惜朝有些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晚上的时候,顾惜朝偷偷去医院看晚晴,女孩还是那样安稳的睡在床上,脸色已经开始有些红润了。他理了理女孩子的鬓角,低头吻上女孩的唇,晚晴,再见了,你要有新的开始,有新的人生,为了这样的人生,我愿意付出哪怕生命的代价,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你要忘了我好好的活下去。
      身后响起纷繁的脚步声,病房的门被撞开,无数的手枪指着自己,顾惜朝笑了笑,回过头来,耀眼的光束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顾惜朝轻轻说:“你们别吵到她。”
      然后轻轻笑出声来,“回去告诉成崖余,他的这班手下还真是够烂的,来的这么慢。”
      连续几天的审讯,顾惜朝没合过眼,一批有一批的人进来,怒喝或者平心静气的谈话,他一直沉默着,有时会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这个疯子!”终于又一个警员摔门走了出去,顾惜朝累的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再恍惚的醒过来时便看见成崖余那张清秀的脸平静的看着他。
      “睡醒了?”
      “还好。”顾惜朝揉揉眼,露出一个笑容,“你终于肯见我了。”
      “前几天太忙了,我一直抽不开身。”成崖余抱歉的一欠身,说道,“这几天我在监听蔡京和方应看,傅晚晴已经被送到美国了,有我们的人保护绝对安全,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下一步计划了。
      “好,那我只要当庭指证就可以了,对吗?”

      成崖余找到顾惜朝的时候是出事的第二天,只他一个人见到了顾惜朝,告诉他,蔡京的案子他们已经查了多年,这次的事件可以成为一个引子,把蔡京的势力彻底挖出来,只要顾惜朝与他们合作,他可以保证他和傅晚晴的安全,顾惜朝同意了,并且说出了方应看的名字。
      收网的行动就此展开,很快所谓正义战胜邪恶的戏码又将上演,成崖余告诉顾惜朝,虽然他是主动投案又积极配合,但他的名罪实在太大,即使向法官求情最多也只是死缓,但是顾惜朝并不在乎,死亡早已不是他担心的事情了,现在的他更有兴趣把蔡京和方应看拉下马,这会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件足够刺激的事。

      “我想见戚少商。”顾惜朝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的说了出来。
      “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却是个太冷酷的情人。”这是顾惜朝对成崖余的评价。
      无情无情,你当真是无情?

      医院里很静,成崖余的安排很到位,没有任何警员跟着他,整个医院大概没人想的到会有一个通缉犯来探病吧。
      戚少商正坐在床头看书,听到门响,抬起头来,就看见顾惜朝拿了一束康乃馨走了进来,那人对他笑了一笑,把花束插进花瓶里,只淡淡的说了句:“我来看看你。”
      戚少商静静地看着那个自己朝思暮想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的人,明明有那么多问题要问他,明明有那么多疑惑,可是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却突然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喉咙里哽的生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惜朝坐在床沿上,突然有些黯然,“你难道就不想和我说句什么?”
      理智的弦突然嘣断,戚少商猛地把顾惜朝压在身下,狂暴的吻阻止那人的挣扎,不管伤口裂开,剧烈的疼痛。在这一刻,戚少商只想把身下的人毁灭,融入他的骨血里。
      他在他耳边耳语,“我应该恨你的,可是我怎么也恨不起来,这几年我一直在想你,想你过得好不好,想你在做什么。甚至知道你害死的我的兄弟,被通缉,我还是会想你躲在哪里,有没有受委屈。顾惜朝,我快被你逼疯了。”
      顾惜朝笑了,他攀住戚少商的脖子,轻声说:“看来,我顾惜朝这一辈子,还算的上有一点幸福的。”
      戚少商心中大恸,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他把头埋在顾惜朝的颈窝里,任泪水打湿那人的衣裳。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这样的绝路,为什么不来找我,我可以帮你的,你,你……
      细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戚少商,那个手术需要几百万,你能帮我吗?你一年才能挣多少,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再也不能拿抢了,戚少商你明白的,那样的痛苦可以刻进骨子里。”
      “你在报复对不对,你在报复整个部队,因为他们把你开除了。不管有多么优秀的成绩,只因为你的母亲于是就把你开除了”
      “或许可以这么说,你知道的,我有仇必报。”顾惜朝笑起来,“不过,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对不对?以后活着的人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吗?你死了我怎么办,嗯?”戚少商在顾惜朝的颈子上重重的咬了一口,“你死了,你要我怎么办?”
      顾惜朝浑身一颤,眯着眼睛说:“戚少商什么时候也成了女人了,我死了,你难道还要要死要活不成?”随后趁他不注意,一把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扔回床上,站了起来。虽然近身搏斗他一直不如戚少商,但现在那人受了伤,哪里还是他的对手。
      “我死以后,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吧,然后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你可以的,戚少商,我知道。”顾惜朝收敛了戏谑,严肃的说。
      “顾惜朝,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冷酷无情的人。”戚少商狠狠的瞪着顾惜朝说。
      顾惜朝一挑眉:“你才知道。”随后,灵活的转身,躲过戚少商的拥抱,“就这样吧,戚少商,再见。”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戚少商无力的看着顾惜朝决绝的背影,那个人啊,或许天生就有一种伤人的魅力,让自己无法自拔,冷酷的可以灼伤周围的一切。

      顾惜朝疾步走出医院,转过一条街才停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己到底做到了,断了那个人的念想,这辈子或者就没有遗憾了。手指不自觉的抚上颈间的咬痕,很难想像那个人也有这样失控的时候,如果当时他没有推开他,是不是会有更美好的回忆呢?可是如果那样,自己离开以后又会留下怎样的伤怀呢?
      这样真的很好了,简直比自己预测的还要好。可是为什么心却是这样痛呢,痛的留下了眼泪。
      眼前突然掠过一个人影,一声惊人的枪响,顾惜朝甚至未曾感觉到疼痛,低下头,鲜血从胸口喷涌而出。他挣扎着想要回到医院去,临死之前竟然这么想要见到你,没办法放弃的羁绊,没办法舍弃的情感,戚少商,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我想见你。
      背后枪声再一次响起,顾惜朝倒在地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戚少商赶到时顾惜朝以闭上了眼,身体的热度快速流失,他把他抱紧怀里,紧紧地再也不愿意放开,他吻他的光洁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深深的眼窝,最后他吻他的唇,苍白的菱唇有淡淡的血腥味,一点一点渗进戚少商的嘴里。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是血红的一片。

      夜晚,方应看打开房间的门,没有开灯他却知道成崖余就坐在客厅里。“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他打开灯,看着乌黑的枪筒在那个人的手里遥遥的指着他,笑着放下公文包,把双手举起来,“成警官,不知道我犯了什么案子?”
      成崖余淡淡的看着他,许久才说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同意顾惜朝去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把顾惜朝说服了,否则你怎么会让他一个人进去。不用这么惊讶,你们警局里当然有我的眼线。”方应看懒洋洋的说,“你还是太小看我了。”
      多年的温情灰飞湮灭,被撕破的假象一点一点的消失,真像总是这样伤人。
      “原本你只是对我有所怀疑,这可以说是你身为警察的要命的直觉,直到顾惜朝把我说出来你才确定我确实和蔡京的事有所联系。这么说吧,我的任务主要是帮忙洗黑钱以及接受一些他没有办法直接拿到手的钱。当然对顾惜朝的暗杀也是我经的手,时间紧迫,没法通知那个老家伙。”
      成崖余叹了口气,眼神黯淡了下来,“既然你早知道我在查蔡京,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和你在一起?”方应看笑了起来,“你不觉得这样很刺激吗?你和我,明明相互防备,却还要装作亲密无间,你不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也许吧。”成崖余也笑了,“可是没办法,我的正义感又开始作祟了,”枪向上抬了抬,毫不留情的射出子弹,“蔡京我有足够的证据扳倒,可是你我却抓不到,只好自己解决了。”
      方应看仍在笑着,慢慢走向成崖余,吻他的唇,冰凉的触感,却不知道他的心是不是也是冰凉。
      成崖余没有任何反抗,甚至连方应看拿走了他的枪也不管,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笑着的,英俊的脸。伸出手,温柔的抚摸他的眉眼,那个人的眼里没有了煞气,盛着的满是不舍和怜惜。
      “笨蛋,枪用完了要把指纹抹去的。”方应看擦掉抢上的指纹,然后紧紧握在手里,“遗书放在公文包里,你拿出来就好了。说好的,你办完这件案子就辞职,不许耍赖呀。”看着成崖余眼中的惊讶,方应看轻轻吻上他的唇,“你永远都斗不过我的。”

      深夜,静寂无声,成崖余轻轻拨通电话:“我是成崖余,方应看畏罪自杀,我刚发现他的尸体,请求支援。”

      这是一场真正的杀局,活着的或者死去的,其实都已经无法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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