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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8章 ...

  •   一见上钦设下的结界被毁了,伍垣又急又恼,要不是看在她是上钦的客人,他的弯刀早就收不住了。

      伍垣手紧握住弯刀柄,疾步冲过来,咬紧腮帮子,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

      “你这是在干什么?”伍垣眼神更冷了。

      魏玲珑牙齿打颤,心虚地缩起脖子,她虽不是故意的,但做了错事。

      “这是上钦专门设下的结界,为的就是怕动物误食中毒。”相思子树是有毒的,相思子外表红艳,瞧着好看,却不能食用。

      瞧见魏玲珑耷着脑袋,全身冷得发抖,伍垣忽觉得他语气过重了,也不能全怪她,是他没有和她说清楚。

      事已至此,多说也于事无补。

      正想着给她弄个火盆暖身驱寒,身后就传来了庾东溟的声音。

      “伍垣,将南间里的十二单拿出来。”

      伍垣一听,眼瞬间瞪大,楞了半天才应声。

      十二单,是东瀛女子的常服。

      他跟在上钦身边这么多年,他知道上钦对这件十二单视若珍宝,如今却要他将这件常服拿出来?

      伍垣将魏玲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他没瞧出来她有何不同?

      可上钦说的话,他都会照做。

      魏玲珑瞧见站在台阶上的庾东溟,全身冷得发颤,努力挤出一抹笑容:“庾相师。”

      庾东溟轻捏紧了腰间的蝙蝠扇,朝她走过去,瞧她冷得全身发抖,眸里满是心疼。

      “庾相师,我将你的结界毁了,”魏玲珑笑意渐敛,端正身姿,“你怪我吧。”

      “我设结界,就是为了怕有些动物贪食,”庾东溟折下一枝相思子,“相思子有毒,相思豆却寄托了相思。”话落,狩衣衣袖一挥,睡莲池里的水凝成一颗颗雨珠子,接连有序地将相思子团团裹住。

      只听闻庾相师术法了得,可她从未亲眼见过。

      “庾相师,你,什么术法都会吗?”

      “阴阳师品阶不同,习得术法也不同。”他修得上钦品阶,习得水系术法。

      “姑娘家,不能受凉了,”庾东溟目光掠过她系发的发带,“穿着湿鞋足袜,容易招寒气,先去换身衣服吧。”

      “嗯。”魏玲珑点了点头。

      伍垣听上钦的吩咐,将十二单的裳和唐衣拿掉,备了蓝色单与月白色小袿,怕魏玲珑穿不习惯,将草履鞋换成了凨国的攒珠绣鞋。

      魏玲珑抱着衣服,站在庾东溟的内屋发愣,内屋摆设与里堂大同小异,要说有哪里不同,不过是内屋多了盏绢雁足灯,与一摆放在花几上的石瓷瓶。

      石瓷瓶口碎了一角,凑近瞧,里头藏放着寥寥相思豆,半红半黑,小而稍扁。

      “阿嚏!”魏玲珑手揉了揉鼻尖,还没入春,要是不及时换下湿透了的衣服,定会染风寒。

      要是阿娘知道她在庾相师的屋里,怕是要打断她的腿。

      她攥了攥衣服,躲到屏风后头,换上十二单。

      十二单崭新如新衣,质地上乘,就是月白色小袿比她的身丈要长一些,她小心地拎起小袿,生怕磕碰脏了。

      她提着小袿,走出屋门,她没穿过十二单,总有些不习惯,扯了扯肩头,又扯月白色小袿。

      穿过长廊桥,一眼就瞧见庾东溟端坐在正堂,往火盆里又添了炭,火星子烧得往外蹦。

      听到动静,庾东溟微抬起头,有一瞬出神,这件十二单,她穿上最是好看。

      “庾相师?”魏玲珑走到他面前,又喊了一声,“庾相师。”

      庾东溟敛回视线,让她坐下,暖暖身子,将头发晾干。

      魏玲珑手拨着头发,忍不住问:“庾相师,这件衣服,我瞧着很新,是……”话说到一半,她没继续问了。

      庾东溟将她眸里一闪而逝的失落收入眼底:“这件衣服是我为心上人准备的。”他眼带笑意,说的是心里话。

      一听这衣服是庾相师为心上人准备的,魏玲珑脸烧得通红,结巴道:“这,这衣服……我不能穿。”

      “无碍,”庾东溟盯着她红得发烫的脸,笑出声,忍不住打趣她,“小小年纪,想到哪里去了。”

      魏玲珑慌乱地别过身,避开庾东溟的视线:“我没想到哪里去,”声音越来越小,喃喃道,“而且,我都快及笄了,不小了……”

      她今年就及笄了,都可以谈婚论嫁了。

      庾东溟盯着她的背影,从匣子里取出一把彩绘的衵扇。

      魏玲珑侧过身,瞧见庾东溟手里的扇子,上面的彩绘栩栩如生,又饰有金银箔,愈显精致。

      “这是什么扇子?”

      “衵扇,”庾东溟将扇子递给她,“与你身上穿的十二单正好相配。”

      魏玲珑接过扇子细瞧,手摸到扇柄,来回摩挲,不像是做扇师傅的手艺。

      “那是相思子树的木,”庾东溟顿了顿,“我亲手做的。”

      “这是庾相师你做的?”魏玲珑惊喜之余,又将扇子翻看,“想不到庾相师术法了得,连彩绘都绘得生动。”

      “你若是想学彩绘,我教你。”

      魏玲珑迎上他的视线,面颊微红,轻握住衵扇的扇柄,点了点头。

      ***

      夜幕降临,行人熙熙攘攘,商贩摆摊叫卖,热闹无比。

      南角街,胥枫城最出名的小吃一条街,集各地美食于一处,酸甜苦辣咸,回味无穷。

      魏玲珑换回了衣服,与庾东溟并行走在长街。

      “庾相师,这儿的每一条街我都特别清楚,”魏玲珑先开口,“若是以后庾相师要逛胥枫城,我可以带路,包庾相师吃好喝好逛好。”

      庾东溟也不说话,眼里的温柔却要溢出来了。

      “庾相师,前头就是我爱去的铺子!”魏玲珑咧着嘴角,衣袖一挥,一个箭步冲到铺前,点了两碗浮元子。

      魏玲珑搬过一条长凳,熟练地从竹筐里拿出两把汤匙,递给庾东溟一个。

      “这家的浮元子,软糯香甜,里头有芝麻馅、花生馅、红豆馅……总之,味道一绝。”

      庾东溟眼里都是宠溺。

      店家端来了两碗浮元子,魏玲珑舀起一颗浮元子,顾不得烫,轻咬一口,眼里都放了光。

      庾东溟瞧她吃得美味,舀起一颗尝了一口,确实软糯香甜。

      魏玲珑手握着汤匙,犹豫再三,轻声道:“庾相师,你今日进宫,王上有没有责问你?”那日她虽不是有意,可仪式却因她而没完成,她心里总过意不去。

      “王上宽容大度,要是责问于我,今日便不会召我入宫。”

      魏玲珑总算放下心,如此,便好了。

      魏玲珑吃得太撑了,一碗浮元子不够,她又点了一碗,最后撑得她只能多走走来消食。

      站在河边,看着城楼上点的那盏灯,魏玲珑忍不住指给庾东溟瞧:“庾相师,你知道那盏灯叫什么吗?”

      “叫什么?”

      “那盏灯没有名字,但那盏是为晚归之人点的灯,让回家的人看见灯火,就能早点回去,”魏玲珑揉着肚子,“那盏灯要是站在城楼隔街的屋檐上看,会看的更清楚。”

      魏玲珑一回头,就瞧庾相师往前走。

      “庾相师,你去哪?”

      “去屋檐上看那盏灯。”

      “啊?”魏玲珑很惊讶,城楼隔街的屋檐很高,也没有可上去的台阶,他们怎么看呐?

      可她忘了,庾相师是会术法的。

      以水为物,化为水梯,水梯直抵屋檐边角。

      魏玲珑壮着胆子,迈步踩了上去,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她走过很多台阶,可从没走过以水化成的台阶。

      一站在屋檐上,魏玲珑腿都软了,从这里都不敢往下瞧。

      “那盏灯,在这里看,真的很亮。”

      魏玲珑颤着音应道,缓缓往庾东溟身边挪:“我记忆中,只见这盏灯灭过一次。”

      那一晚,雷声乍起,周边漆黑,她还迷了路,幸而得了火折子的光亮,她才得以回府。

      胥枫城鳞次栉比的楼阁、纵横交错的长街短巷尽收眼底,哪怕是摩肩擦踵的人,也能一目了然。

      八街九陌,百千条长巷,曲径幽深。

      她第一次见到这般风貌的胥枫城。

      “庾相师,东瀛也是这般吗?”站在高处,寒风更是刺骨,魏玲珑眺望远处,不由缩了缩脖子。

      “嗯,东瀛夜晚也是灯光绚烂,女子穿着壶装束,参加烟火祭,等到樱花花开,结伴去赏花。”

      “樱花,”魏玲珑呢喃,“是什么样的?”

      “漫天飘落,惹得人不自觉停下脚步。”庾东溟转过身,定定地盯着她。

      “那一定很美。”话落,眼前忽地飘下一朵朵以水幻成的樱花,虽是以水幻化,但她好似真的瞧见了色泽通亮的樱花。

      魏玲珑伸出手,将水幻化的樱花捧在手心,不一会儿,化成一小滩水,不复樱花的模样。

      庾东溟走近,不动声色地拂去揪住她衣衫角的小孩魂魄。

      地宫之门将开,天,要变了。

      银铃铛再是辟邪祟灵物,也抵不住汇聚贪欲,如千军万马涌来的凶恶鬼魂。

      暮去朝来,银铃铛终会耗尽灵气,变成一文不值的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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