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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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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日大典在乙宗寺吹奏陶埙的人是庾相师。
魏玲珑好奇追问:“庾相师,你大典时就来了,可我看这府院,倒像才住进来的。”那堂屋里还堆着珍宝呢。
“王上赐了别的府邸,”庾东溟指节分明的手轻摩挲着陶埙,“但我选在这。”
怪不得,原来是庾相师自己选的这儿。
这里离长街闹市还有些路,要是王上亲赐,怎会选在这儿?
魏玲珑环顾四周,总觉得这府邸熟悉,她从前好像来过。
“庾相师,这里,不会是传闻闹鬼的易府吧?”魏玲珑想起来了,不自觉压着嗓儿。
这府邸传出闹鬼,谁都不敢再住了。
她儿时迷路路过这儿,回去后,高烧不退,阿爹与阿娘还特地请了得道老僧,为她驱鬼避邪。
“你忘了?我是阴阳师。”
魏玲珑忽地反应过来,扯着嘴角笑,她怎么忘了。
他是阴阳师,又怎么会怕一个只有闹鬼传闻的府邸?
“你怕鬼魂吗?”庾东溟认真地问道。
魏玲珑眼珠子滴溜地转,心虚道:“不怕。”她可是堂堂赤峰大将军的女儿,可不能胆怯。
魏家家训,战场上不能退,平常更不能怯。
庾东溟了然一笑,不拆穿她,不动声色将樱叶糕碟往她面前推了推。
***
暮色洒落,魏府西墙外有身影鬼鬼祟祟。
魏玲珑来回踱步,望着比她个头还高的西墙,轻叹一声。
这西墙怎么瞧着高了?
魏府正门有人守着,她要是从正门进,肯定被阿爹阿娘逮个正着。
魏玲珑思来想去,深吸一口气,奋力一跃,手指抠住了墙沿,但因不得力,摔了。
嘶,好疼。
她今天不顺啊,摔了一跤不说,连自己的包袱都弄丢了。
魏玲珑脸皱成一团,手握成拳,轻捶了一下地。
头顶传来一记笑声。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魏思齐将她的糗样尽收眼底,他可是早早的就候着她了。
“你怎么摔成这样了?”
“明知故问,”魏玲珑抬起两只胳膊,依赖起魏思齐:“快拉我起来。”
“不要,”魏思齐口是心非地伸出手,将她拉起来,还仔细地替她拍去衣衫上的灰,动作一顿,忽地凑近闻:“你去哪儿了?”
魏玲珑心虚地转移话题:“阿齐,你换了新衣衫了?”和她偷穿他的那一身很像。
“你去吃烤鸡了!”魏思齐破音,“是老字号那家!”
“……”魏玲珑抿了抿唇,不打算理他。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他知道她去过荥阳阁了。
魏玲珑绕过他,往魏府正门方向走,魏思齐跟在她后头,问东问西。
刚走到魏府门口,一眼就瞧见苏瑚盘髻玉簪,手扛着大扫帚,伫在魏府牌匾下,身后还跟着俞姨和几个下人,跟串冰糖葫芦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阿娘要将她扫地出门呢。
“阿娘。”魏玲珑笑得很甜,顺势拉过魏思齐做挡箭牌。
“今日谁都帮不了你,再不好好管教,日子久了,不得掀了房梁。”苏瑚手拍了拍扫帚。
“是要好好管教。”
魏锋褪去一身战甲,仍飒姿凛凛,从府里出来,手里还拎着一根一拳粗的藤条:“夫人,扫帚不好使,你换这根藤条,结实,断腿更容易。”
魏玲珑嘴角抽抽,她阿爹待她真好啊。
撺掇阿娘断她腿的堂堂凨国赤峰大将军,铁血手腕令敌军闻风丧胆,休假返乡却以暴力料理家事!
真是,世风日下啊!
魏思齐看热闹不嫌事大,瞅准机会躲到一边看好戏。
魏玲珑被这架势吓得吞了吞口水:“阿爹,阿娘,别冲动啊。”
“就阿姐这性子,不教训,赶明儿成亲了,都得上门揭瓦,闹得不安生呢。”魏思齐煽风点火。
魏玲珑给了魏思齐一记眼神,魏思齐才噤声。
“阿爹阿娘,我错了,”魏玲珑在扫帚和藤条还没落到她身上时,赶紧认错,“不会再有下次了。”
“不会有下一次了?”
“绝对!”魏玲珑发誓。
见阿爹阿娘心软,魏玲珑趁势开口:“修东墙的银子,我自个儿出。”这样够表明她的认错决心了吧。
看准时机,开口:“我明日还要入宫呢。”作为溯姐姐的伴读,她可不能受伤耽误了溯姐姐啊。
看在溯姐姐的面儿上,她才逃了这一罚,认错免罚,可银子得给出去了。
***
翌日,魏玲珑因心痛修东墙的银子翻来覆去,一夜未眠,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宫里。
课上打盹,授业的亦太傅恨铁不成钢,让她罚跪堂外。
魏玲珑跪到腰酸背痛,好不容易捱到下课,亦太傅抱着书简从她面前走过,不说话,只看着她摇了摇头。
长溯出来,赶紧将她拉起来,摸了摸她的脸,关心道:“怎么气色这么差?”
“心疼银子。”她辛辛苦苦攒的银子啊,就这么给出去了。
“我去准备魏小姐爱吃的柳槐甜糕、芝麻枣团,还有陈年酿。”玉琉揖礼后退下。
“溯姐姐。”魏玲珑憋了一晚上,正准备和溯姐姐好好说说昨儿发生的事,就被王上派来的尤侍打断了。
远道而来的阴阳师,驻内廷占卜星象,驱离祸运,封他相师一职,许他开府立院。
今日得圣恩,觐见王上。
尤侍特地来喊溯姐姐过去的。
玉琉备好了点心,一回来就瞧见魏玲珑坐在殿门口,双手托腮,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魏小姐,点心都备好了。”
“嗯。”魏玲珑眼直勾勾盯着外面。
“我回来途中,听她们说,王上带公主与庾相师去万华门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玉琉刚给她倒了一小杯陈年酿,就见魏玲珑倏地站起身,提裙往殿门外冲,“魏小姐,你先……”
“我去瞧瞧!”
玉琉看着她的背影,张了张嘴,这陈年酿得余温才好喝啊。
她在宫里呆的时间不比在外头少,宫里的每条路,她都熟。
自小她就随阿爹入宫,宫里的人都识得她是魏家长女,现又做了溯姐姐的伴读,看在阿爹和溯姐姐的面儿上,他们还给她行礼,可她受不住别人给她行礼,回回还要颔首回礼。
去万华门,有且只有一条最近的主道,要经过十六殿下凨起尧的旭宛殿。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害怕他,上回大典,他还救了她。
可当她站在旭宛殿门前,她却不由缩了缩脖子,正当她疾步要走,却迎面碰上了祁阿嬷。
祁阿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宫里的王后妃子,公主殿下,她都有照顾过。
“玲珑丫头,你在这正好,这是要端给十六殿下的燕窝粥,”祁阿嬷将燕窝粥连同木盘都塞到她手里,“王后方才急唤我,我都分不出身,你替我先送去。”
说完,祁阿嬷转身就走。
“阿嬷,我不……”她不想送进去,她还要去找溯姐姐和庾相师呢。
她和溯姐姐最要好,但和十六殿下不熟啊。
魏玲珑端着燕窝粥在主道上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过来。
再等下去,燕窝粥凉了,溯姐姐和庾相师那边也要结束了。
魏玲珑呼口气,硬着头皮进了旭宛殿,穿过石廊,听见殿院有动静。
凨起尧正在专心练剑,全然没注意到她。
她端着燕窝粥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凨起尧手中的剑忽地打了个转,剑尖直朝她刺来,倏地停在离她三寸之远的地方,又利索地将剑一收,贴在手臂外侧,径自往前走。
“是嫌活久了,想做我剑下的鬼魂?”
凨起尧坐在石凳上,用丝绢来回擦着剑,像擦着一件绝世珍宝,也不看她。
魏玲珑强装镇定,瞄了一眼桌上的糕点,将燕窝粥放在石桌上:“祁阿嬷让我送来的燕窝粥,我也送到了。”说完,她不多逗留,准备离开。
“等等,”凨起尧手握着剑柄,“这盘糕点,你带走。”
魏玲珑手指着桌上那一盘糕点:“这个?”
他在打什么算盘?怎无缘无故送她糕点?
“帮我扔了。”话落,凨起尧就回了内殿。
魏玲珑端着一碟糕点出了旭宛殿,瞧着糕点,舍不得扔了。
塞了一块到嘴里,软糯香甜,色味俱全。
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他殿院内先前养了一匹马,上回还差点踢了她,这回却没见着了。
未走到万华门,就听见动静了。
宫婢有序围站成一排,站在溯姐姐与庾相师身后。
溯姐姐双手交握,微风袭来,掠过她眉前的青丝,姣好面容,任谁瞧了,都不禁赞叹。
庾东溟手捧一白瓷碗,正迎东南七星角方向,驱邪求运。
他一袭竹青狩衣,在金色门柱下,格外显眼。
魏玲珑端着糕点往前走,走得越近,脖上银铃铛的响声就会重一分。
东南七星角方向的天空忽地灰暗,庾东溟手里的白瓷碗面裂了纹,碗里的水轻泛水纹。
庾东溟眉头微皱,将白瓷碗端稳,偏过头,就瞧见了魏玲珑。
她端着一盘糕点,颈上挂着的银铃铛坠在碟中。
仪式被毁事小,她的银铃铛怕是受不住今日七星角的威力。
再由着她走来,银铃铛的灵气耗尽,怕是护不到她及笄了。
庾东溟将白瓷碗递给长溯,朝魏玲珑走去,盯着坠在糕点碟上的银铃铛,伸出手轻覆上银铃铛。
狩衣衣袖轻动,如长线般的纸滑出衣袖,轻蹭过庾东溟骨节明晰的手,将魏玲珑的银铃铛裹住,以免再散了灵气。
“庾相师。”魏玲珑轻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