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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皮囊 ...


  •   郡守府内。

      美人儿心肝颤动,望着眼前比她还好看万分的大人,眼里柔情蜜意都快溢了出来。

      手摸哪呢,时也悄然坐得离远了些,果然那美人儿凑得还更近了些。

      朝廷并没规定官员不准狎女子,但是公然把青楼女子叫来到府上的,实在少见。

      这胖郡守果然是个随意风流的人,有意思的也不藏私,“时大人,来到南郡就跟到了自个家一样。这里的姑娘,晚上可都有好些花样。”

      说罢意有所指地促狭眨呀眨眼睛。

      大哥,我也想,但还有句话叫最难消受美人恩,时也轻咳了一声。

      旁边的美人儿看到了,抓着机会端起一杯酒水,娇娇笑着,“大人,奴唤回杳,梦回一曲天风杳的回杳。”

      “好名字,好才情。”时也接过,一饮而尽。

      回杳羞羞低了头,大人酒量也是极好的,喝了二十几杯还面不改色,真有气概。

      女子涂着豆蔻的娇手轻轻缠上了时也的胳膊,柔声嗔道,“回杳听闻,大人家中有二位美妾。”

      本来回杳还想撒娇问着自己比上那两位夫人可是逊色,又怕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谁知这大人看着正人君子,却是流连花丛的个中高手,面笑脸不红便道,“回杳笼烟眉眼含羞合,朱唇一笑,我倒是险些忘了还有她们在。”

      回杳闻言羞得头更低了些,却见一只白润好看的手端了杯酒至她跟前,“今日佳人在侧,幽香袭髓,可不会轻易放过回杳了。”

      听得胖郡守拍手叫好,可谓真是青色楼里遇知音,端起杯盏便敬时也一杯。

      回杳接过酒水,便看着眼前的俊美大人将自己杯里的酒又一饮而尽。仰慕得红云上脸,皓腕一抬,跟着时也一杯杯地碰起来。

      席上嬉声笑语,酒肉觥筹,热闹一片。

      就连回杳要离开身旁片刻去抚琴助兴,都被时也一把拉住小手不放,“美人不抚琴都已叫人心醉,若是抚琴可还叫别人怎么把持得住。”

      胖郡守喝得已有些醉醺醺,闻言还不忘在心里悄悄记下来下回用。不愧是名动盛都的时大人,妙人妙语。

      阿罕眼观鼻,鼻观心,尽忠职守地沉默寡言守着。

      “丝......丝大人。”胖郡守喝得舌头都打了结,软玉温香抱满怀,“房间都帮丝大人备好了,可一定要尽兴了。”

      身旁的回杳喝得也站不稳了,时也一手虚扶着,“尽兴尽兴,一定一定。”

      胖郡守也是有心,安排收拾了个单独坐立在荷花湖旁的小阁楼给她,连带路的管家都别有意味地说了句此处无人打扰。

      真是,玩得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回杳双手都挂在了时也脖子上,腿都软了,整个人烂泥般扒拉在时也身上。

      有些问题即将可以发现端倪,可惜回杳毫无所觉,她已经醉了。

      时也的酒量有多好,形容起来大概也就是喝倒了一整个营里的人,她还是清醒的。

      将回杳安放在榻上,时也静坐了半晌。

      有人在窥伺。

      自席宴一开始,那若有若无的视线便黏在她身上。

      阿罕此刻站在门外守夜,屋内这种事对自家公子来说就是常见的小场面。

      但他也知道这郡守府里,有人不干净。感受到现在还有人在暗处观望着,阿罕半阖上眼。

      这厢慎行却差点把眼给惊歪了。

      今夜自家主子不眠不休,只顾挥毫在宣纸上勾勒着什子图样。一边还不厌其烦地重复问道,“时也真的将那青楼女子搂抱入屋?”

      慎行却是丝毫不敢敷衍,“是的,王爷。据我们安插的人回报,时大人很是喜欢那青楼女子,席上一直把酒言欢。”

      “时大人和那美貌女子碰了很多杯的酒水,骗人的话也说了许多,末了两人看着感情就增进了不少......”

      画面可谓其乐融融,却不是齐淮设想中的任何一种场景,齐淮思绪有些糊了。

      慎行接着禀报,“王爷,另外,时大人吩咐去寻南郡里砌房子的百姓,已经派人也在盯梢了。”

      “好,反正他也知道有人盯着了,就接着盯吧。”脑海里又想起了那人夜里策马发箭的好看模样,齐淮蘸墨息语。

      还是不行,齐淮笔下游移了一下。望着外面天光已是微亮,“你去将那个女子寻来,本王有话亲自问她。”

      一夜过去,还在梦里的美貌女子还未来得及和温柔公子惜别,便被送了回去。

      时也不知女子心中的遗憾,日头当下正饶有兴致地站着看别人砌宅屋。

      极怕热的胖郡守跟在一旁抹着满头汗,“时老弟,这地段不好。你要想宅子,回头我寻个好的送你便是。”

      毕竟可是一起混过一天的交情了。

      屋主人也在那,闻言恶狠狠瞪了一眼胖郡守。

      胖郡守今日换掉了一身官服,被瞪得脾气还未来得及发作。时也就开口了,指着地上那堆泥土沙石问着,“主人家,这个卖不卖?”

      屋主人没好气,头也不回,“什么都不卖。”

      “我出五倍的价跟你买。”玉石轻碰,悦耳之声。

      啪嗒,屋主人手中的器柄掉了地,“公子要什么,什么都卖。”

      时也却摇摇头。地上还有红砖和草泥土,“我只要石灰便行。”

      跑了三处人家下来,胖郡守派人将一板车一板车的石灰都拉回郡守府去。

      时也叮嘱着阿罕,可要把帐记好了。她时府只是垫付,这可是户部要出的银钱。

      这南郡果真是热,时也都是挑栽着苍翠茂密树木的偏僻路道走着。这么热的天,她可不想又像昨日那般迎着别人的投怀送抱。

      差不多可以回府了,时也都热得鼻尖的汗珠沁了出来。几缕汗湿在额前的乌黑碎发,更衬得脸颊如凝脂白雪般。

      只是胖郡守一句话就让她凉了下来,“时大人,这南郡的风貌可是随性自在,不如盛都那般拘谨。”

      时也想起了今日早上,胖郡守送给她的那件敞胸外袍。银线绣着精致巧工的仙鹤,祥云瑞锦一片,还有一大团妖艳得不行的七彩花点缀其上。

      她要收回昨日觉得胖郡守品味不错的念头。

      果然到底上行下效,话题转而一岔,“郡守大人,我去愁江时,江底下竟还有羊蝎子?”

      这事倒是忘了说,胖郡守一个拊掌叹道,“那是个高人出的主意。”

      羊蝎子不是一般的羊蝎子,有个高人用了羊蝎子配了药,熬足了四个时辰。

      丢下愁江喂了鳄,本来初试的时候颇有成效。不想大量炮制了羊蝎子后,争抢的鳄多了,入口的量便少了。江水还将药性也冲淡了些,最后这堆鳄也还在江里耍得好好的。

      修了堤也不行。还有鳄能循着味爬了大老远,愣是把养着鸡鸭猪的人家咬伤咬死了。

      胖郡守肉脸一片忧愁,揪起闷热的衣领透气,“南郡的子民们,为此可都无心生息。”

      这,得亏时也还记得胖郡守昨日那副醉生梦死的快活样子,“那个高人,是个用药的高人?如今他所居何处?”

      “那高人本来便不是南郡人,就是用的一手好药。在南郡住了好些个月,这几日倒是不知往何处去了。”

      时也心中微动,未再接着说什么。

      胖郡守倒是不甘寂寞,回府路上问个不消停,“时大人,可准备什么时候治土龙?”

      “看天气。”

      胖郡守斟酌了一下,“难道大人喜欢凉快点的天气?”说完还不忘又瞄了眼时也穿得依旧整齐的衣服。

      今日虽热,但风是有些大的,看树冠都一直曳曳而动。时也张口欲言,却又蓦地头一转,胖郡守顺着她眼神望过去。

      不远处响起了口笛声。听不出是用什么吹的,声音有些奇特,竟能吹得有点像鸟鸣。鸣声圆润,却断断续续不成曲,这声乐凡人很难能赏得来。

      周围无人,南郡的蝉鸣竟然现在就开始了,这路数感觉不太对。今日本来也不需要办什么要紧事,除了腕上绑着的袖箭,时也手上连个能使的东西也没有。

      阿罕侧步护到了时也跟前。

      便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伴着口笛声,躁动,嘶吵,乌泱泱整群朝着他们方向而来。

      胖郡守嗫喏着尾音拉得贼长,“这......这是大雁?南飞?”

      “你南郡的大雁这么小只的吗?”时也没好气。

      那顶了天也就大雁一个翅的大小,圆滚滚,翅长嘴钝,头颈同色,这不就雀鸟。

      阿罕带了弯刀,但是眼前雀鸟数量太多了。他转身将时也扑倒在地,顺带将打着颤的胖郡守踢翻扑地。

      “屏息。”时也凑在阿罕耳边说了一句。

      阿罕听话地马上屏息,面上有些发热。耳边喷洒的温热气息还未散去,他家公子还就直接埋首在他怀里了。

      人肉挡粉板这不是。

      有人在雀鸟身上动了手脚。雀鸟没有怎么他们,但是长翅扑棱的时候掉下了些许细粉,日光照得粼粼。

      时也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雀鸟扑鸣的声音渐渐弱下。时也从阿罕怀里探头而出,胖郡守不知摔晕的还是迷晕的,一动不动。

      不远处那个吹口笛的人也歇停了下来。

      “将他带回郡守府去。”时也丢下这句话,追着那个吹口笛的人而去。

      吹口笛的人也是恼得紧,怎么现在遇到这一个两个的小年轻,都这么难摆平。那个难缠凶狠得紧,还以为这个唇红齿白的好欺负些。

      老了老了。

      吹口笛的人跑着一边赶紧黑布蒙脸。

      时也望着这兔子般逃逸的步姿,跟那晚的油衣人也太像了些。

      身手也很差。

      时也掏掏兜。这些天阿罕在身旁,她都没有带银子的习惯。身上倒是佩着雀秧临行前送她的驱虫香囊,说是南郡蛇虫多。

      这下是可以派上用场。时也找好角度,对着那人小腿弯砸了去。

      “哎呦。”那人一声叫唤,摔了一个大跤。

      听声音也不年轻了都。时也对着树后空处说道,“这人,你们王爷要的?”

      不待回答,又对着另外一旁空处说道,“你们,也要这人?”

      齐淮派出的那拨人倒是干脆,蓝衣布衫,干练至极,出来后直接拱手见礼,“时大人。”

      另一拨人还在犹疑。这是两拨不同的人,刚才雀鸟飞过的动静到底太大了,引得他们都过来了。

      时也后退一步,指着地上那人笑眯眯,“你们,打一架?”

      这人面可真倍儿大。另一拨人身手比起齐淮的亲卫,一时间也没落下风。

      打斗声纷乱响起,刀影烁烁,凌厉森寒。

      时也自在悠闲踱步到地上那人身旁,“老人家,怎样?要我绑着一起回去?还是你自个走?”

      那人还坐在地上揉着小腿弯,闻言打着颤,指着那边打斗得真酣的两拨人,“你不是让他们谁打赢了就带走我?”

      还有,叫什么老人家,他还没到六十,怎么就老了。

      时也小年轻望着他还是好脾气地笑,“我可自始至终可没说过打赢的人可以带走你。”

      那边还在打斗的人也听到了这厚颜无耻的话,瞠目结舌,却是不敢分神。

      时也继续慢条斯理道,“袭击朝廷官员,按王法本来就是要府衙走一遭的。而且老人家你看,你再不跟我走,齐淮的人就要打赢了。齐淮难道看起来比我好对付吗?”

      没报家门的那拨人已经渐渐露了颓势,到底是齐淮的人肃杀一些。更甭说还有人抽身走了,应该是找齐淮报信去。

      老人家咬咬牙,站了起来,这小年轻的脸太欺骗人了,“去哪呢。”

      时也笑脸上突然一僵。

      这,她瞅了瞅,方才都是胖郡守走在前头带路。这条道道她也没走过,“去郡守府,你走前头去。”

      那人也没反对,嘴里嘟嘟囔囔,倒是自己主动把面上的黑布扯了。

      时也这才好生端详着这人。虽鬓有白发,眼中沧桑却清瞑。估摸比奚柏也就年长几岁,身形倒是硬朗,还窥得见年轻时的俊朗风采。

      虽然两次遇到他都在搞笑的逃窜路上,但看得出是有些气度在的。

      “小年轻人,老人家我怎么称呼你?”那人走在前头慢悠悠地问着,这会倒是抬出自己老人家的身份。

      “时也。老人家又是如何称呼?”

      “嵇白。”嵇白说完。颇认真地打量了下时也,早听说时家养出了个贼好看的公子,文韬武略的,没想到年纪竟才这般小。

      想想齐家来的这个,像这般年纪大小的时候可受了多少难,心下想着难免有些动容。

      时也八岁才回盛都,自是不识得嵇白。看着面前嵇白表情凝重了些许,“老人家?”

      嵇白稍微收敛了心神。动容归动容,当年他愤懑离开盛都的时候,可也不好受,“那小时也,你与那齐家小子又是什么关系?”

      可只有时绥曾经叫过她小时也,她现在都多大人了,偏生又是一副长辈的亲切口吻。

      “那日晚上果然是你这个老人家。”时也瞥着这老头,“那崖下可是有什么玄机?”

      被戳穿的嵇白还甚是坦荡笑着,“作为交换,老人家就告诉你,当时老人家站的那个位置,正下方有个很结实的手指头粗的麻绳布结大网,先前采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好了,该你说了。”

      时也倒是不敷衍,稍微想了下。果然,她和齐淮之间也只有不太友善的同僚关系,不拿刀扎一下就算和谐了。

      时也一面跟着嵇白走着,一面皱巴着小脸摇摇头。

      果然就是小年轻,嵇白看得想笑。不知道两人有多少恩怨,嵇白也没出声打扰。

      拐了两个街角,又走了一大段路,嵇白都老实得很。倒是开口问了一句,“小时也,你身手应该挺好的吧?”

      “嗯?”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话,时也晃过神来,“勉强也还算行吧。”

      再凝神看前方,跟着领路的嵇白走到了一片废墟旧址,枯树,石板,乱糟糟的。

      时也双眉一蹙,眼前嵇白已经蹲在地上,一脸慈祥地拉动了手下的石环,“那就好。”

      咔哒一声,时也瞪圆了眼睛,这老人家太无赖了。

      脚下隆地一空,时也整个人直往下坠。底下像是个黑洞,四壁竟然是人造的青石板,滑溜溜的毫无着力点。

      看不清底下有什么,不及细想,时也对着底下射出了一支袖箭。

      ------

      “王爷。”一蓝衣布衫的人,胆战心惊地看着正垂眸打量的齐淮。

      齐淮收到风就和慎行赶了过来,结果只看到横七竖八倒在地的人,慎行忙着人去差南郡郡守过来收拾这片狼藉。

      “人呢?”齐淮语气有些差,不是说找到了嵇白?还碰到了时也?

      刚才一直在这缠斗的人回了话,“王爷,那人被时大人带走了。”

      “你们都是王府养得,这样眼睁睁看着时大人带走了他?”慎行看着齐淮面上乌云密布,忙出口斥责。

      蓝衣布衫的人好委屈,是时大人不讲武德,净耍赖了,但他又不能这样跟王爷告状。

      齐淮沉声问道,“往哪个方向去了?”

      蓝衣布衫的人已有探明,忙带着齐淮拐过街角走过方才他们行过的路。

      “王爷,二人是在此处跟丢的。”蓝衣布衫里有人跟到了这片废墟旧址,却是慢了一步,两人竟似凭空消失一般。

      遍地枯草和杂石块,几人忙清开了。摸索之后,露出了那个石头做的圆拉环还有另外一处内空的石板砖。

      微一抬石环,还能听见机关锁链的声音。蓝衣布衫将石板砖往里一推,却是直接出现了一道石门,门内有通道。

      齐淮颌首,众人退开了些,慎行直接拉起了石环。

      轰隆一响,地下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深洞。

      一道石门,一个幽洞。

      齐淮心下明了,嵇白对这才有这般熟,时也恐怕是被算计了。

      命人取来了绳索,慎行便准备下去石洞一探。不料齐淮却是摆手,“你们顺着石门去,嵇白可能走的是那道门。”

      嵇白身手差,这底下怕是特意用来对付了时也。

      慎行些许骇然,“王爷,底下还不知凶险。”

      正说着凶险,石洞入口正中却射出一支袖箭。没伤到人,却似是嘲笑,齐淮扯扯嘴角,“他时也在下面都还活着,难不成本王还会出什么事。”

      齐淮告诉自己,这南郡内里的一片废墟,底下还不知道有什么秘密。他可是为了南郡,不是特意去看时也的窘态。

      底上留人看着,单手抓住了绳索的一头,齐淮便也跃了下去。

      底下是有些深,纵是现在大白天,光线无法普照之处,漆黑一片。

      齐淮踩在实地上,周遭安静。他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

      看到亮光的一瞬间,也看到了那身皮囊。

      皮囊的美色是为惹眼,但闲散端坐在黑暗之中,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恣意更是令人难以忘却的惊艳。

      饶是齐淮,也愣神了一下。

      时也也是有些意外的,“王爷,这是特意赶来嘲笑下官狼狈的模样?”

      齐淮:.......会不会说话呢,再说本王就自个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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