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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白衣公子清明的瞳仁被深深的苦闷所侵蚀,这就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在她脆弱的心尖划下一道伤痕,沉痛毫无预兆的贯穿心房,向四周弥漫开来,刹那间充斥了整个血肉之躯,痛入了骨髓。心的感觉,已不光是痛可以诠释的,伴随着无奈,纠结,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拉扯在自己的五脏六腑,她难以忍受的闭上了眼睛,将欲夺眶而出的泪生生逼了回去,任它化作一滩苦水,沉积在体内,永不见天日。

      破碎的明镜,光洁上遍布斑驳的碎痕,无论怎样想方设法的弥补,终究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所以,要令他毫无担忧的让自己去唐门,不如就伤得更彻底一些。

      即使明知此去九死一生,即使她不忍再捅破二人之间这层信任的薄纸,然,为了眼前这个男子,她却不得不在已经结疤的伤痕上再让它伤上加伤。

      忆及往昔,驰骋并肩,仗剑天下的日子,一种悲哀伴随着微微的喜悦悄无声息的自记忆的河流的淌过,唯余一圈渐行渐远的涟漪,那是曾经真实的得到过的痕迹。

      此时窗外的景象就如萧忆情方才所说一般,浅灰色的天空阴郁着,似苦痛无边无际,狂风呼啸着,肆虐着,一把疏帘似戏子的水袖左右摆动,豆大的雨点打在檐头的瓦菲上,发出痛苦的呜咽。屋内阴霾的气息,却未因此而驱散分毫。

      眼前的女子依旧跪着,纤瘦的身躯却像一株劲松挺得笔直,听雪楼的女领主,拥有与听雪楼主同等的权利,即使是以跪着的姿态,却依然能令人感到那股傲视天下的气势正在向你压来。几度欲伸出去将她扶起的手终是止住了,狂风暴雨般袭来的苦闷几乎将这个与病魔抗争了二十几年的男子击垮。

      “你起来吧!咳咳咳……不论是何要求,我都答应你。”平了一口气,淡淡的话语从他嘴里吐出,其中已听不出是什么情感了,似爆发,又似隐忍。

      地上的她闻言浑身一震,眼中的惊诧一闪而逝,她缓缓起身,也许是跪得久了,起身的那一刻感到一阵酸痛刺入骨里,她身子一晃险些要倒下去,萧忆情转头不再看他。阿靖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看着萧忆情:

      “谢楼主成全!”明丽的眼眸中弥漫着倔强,然而语气中竟有一丝软弱的意味。

      带着万分敬意的话飘至耳旁,心口霎时一痛,一股血腥气扩散开来,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可以告诉我理由么?”

      绯衣女子闻言抬首,目光深沉的看了萧忆情一眼,复又低了下去,那双清冷似雪的眼睛再次离开的他的身体。

      心里重重一声长叹,“你只要告诉我理由,我会说服我自己。”

      明明已经开始信任彼此了不是么?这无形的猜疑为什么那样不朽,我始终不明吧是为何?这一切的罪责,当归咎于谁?密室的那一天已过去如此之久,一切不都该归复平静了么?为何这次又是你主动兴起波澜!

      母亲,我该怎么去使它平静?我掌控着听雪楼三万多子弟的命运,可谁又在掌控我的命运?原来这个世界上,我才是最无能的人。

      纷繁复杂的情绪如乱麻一般,无法割断,可是越想去将之理顺,它便缠得越紧。

      “因为唐门的九品红,可以治好楼主的顽疾。”静默了许久,她终于开口了,然,这看似平淡却难得蕴含着关怀的话,并没有令他感到半点欣慰。

      仿佛一道闪电划进脑海,尘封了许久的回忆被毫无防备的挖掘出来,一直以来竭力去逃避的事实再次呈现在自己眼前,旧痕被撕开带来的阵阵钝痛令清瘦的背影无法抑制的颤抖着,那一瞬间,内心的感受不知是彷徨,还是无措,或是恐惧。他蓦然瞪大了眼睛,迅速将目光转向那一抹离自己不足三尺远的绯影,难以置信的光在清眸中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你怎么会知道!”然而,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自己果真是被惊傻了么?如今知道当年那件事的人除了他和墨大夫还能有谁?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她得知此事的渠道,不是显而易见么?

      “楼主又何必明知故问。”清冷的声音敲击着耳膜,不参杂丝毫除平淡外的情感。却让他的心凉了个彻彻底底。

      果不其然!他忽然很想肆意大笑一番,体内沉积的苦闷冲击着胸腹,仿佛沉溺在湍急的河流的无可自拔一样,他急需用什么来使它发泄出来。但此时的情形却不是该笑的时候。

      “呵呵!是啊……看来是我太小看你了。咳咳!”他负手,缓缓走到她身前,如剑光般雪亮的眼睛直直的射向那双冷若寒霜的眸,凌厉的似乎要刺进她的心脏!剖开她的五脏六腑,将着不为人知的一面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也许是周围的空气骤然被掠夺一空,她竟感到呼吸有些不顺畅!而在这时,一只纤白的手指轻柔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带着挑逗的意味轻刮着蔷薇似的清丽雪颜,隐藏着森寒杀气的低语自他剑唇中吐出:

      “墨大夫可真是越来越会倚老卖老了,咳咳!胆敢将楼中的机密随意告知旁人,理应严惩,你说对么?阿靖……咳咳!”

      森冷得几乎令人感到血液凉彻的寒意在瞬间爬满了全身,乃至骨血。

      **的感觉透入肌肤,绯衣如血的她脸上依然微澜不惊,她昂了昂首:“墨大夫不过楼主一介医者,自然不敢肆意妄为,还望楼主明察!”

      明察!看来你是铁了心要逼我了,阿靖!

      放弃似的垂下了手,余留的温度立刻冷却了。“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人逼迫他说的!”眼里的冷流迅速凝结成冰,隐在袖中的修长手指握住了夕影刀,散发的杀气几乎欲将那抹绯影吞噬。“咳咳!那你告诉我……是谁逼他!”

      对那包围在周身的杀气丝毫不为所动,阿靖明丽的眼里浮动的沉静的流光,卑微的话语在她说出来却不带丝毫卑微之意。“阿靖坏了楼主规矩,请楼主责罚!”

      听得此话,瞳仁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已破灭,原来他一直都带着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存活着,显示已经很明确了,是他自己不愿清醒,直至曲终人散的寂寞降临的他身上,他才能够幡然醒悟么?一直以为都是他在自作多情,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痛苦,无奈,自嘲,汹涌的向他袭来,明明已经习惯了世人给予的寂寞,为何会不习惯她给予的寂寞!萧忆情,你何时变得如此软弱不堪了!

      “咳咳!既然如此,你不是想去唐门么?咳咳咳……那就罚你将唐门至宝“九品红”带回,将功折罪!”

      他转身,负手而立。悠悠的目光飘向窗外,苍白俊秀的脸上满是决绝。“记住,咳咳!是不惜一切代价!”

      “是!”哀叹似地接受的使命,心里却想被一块巨石堵住,令她喘不过起来。“倘若没有其他的事,那阿靖就先下去准备了。”

      一股疲倦之意包围的瘦弱的身影,太阳穴感到一阵抽痛,他皱着眉宇,闭上了眼,淡淡的朝那人挥了挥手。

      几声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内只剩他一人,霎时间就连呼吸都那么清晰可辨,他环视着四周,竟像是消散了一切似地空廖,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天生是个多情的孩子,所以也就注定伤人伤己。”十七年前恩师雪谷的话再次回荡在耳边。终于,内心的沉郁之气激发了血气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落了一地的触目惊心,好似盛开的朵朵罂粟,美丽而妖异,眼底渐渐浮上一种苍凉之色。

      时不我待了么?

      再等三日,便又是清明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生命中,已不知过了多少个清明了,手心里残留的菊香还未褪尽,便又迎来了一个清明,何时,才是自己的清明。

      是时节的清明,还是心的清明,二十几年来,他一直不曾参透。

      或许,是自己慧根尚浅,又或许,是自己杀孽太多。然,二者皆非。

      人生便如那一潭潋滟的湖水,水愈清,则心愈明。然而,不知何时,不知何人,搅乱了这一池的平静无澜。微波一圈圈的荡漾开去,仿若眼底晕开的层层悲戚,破碎了脑海中的残忆,在骤然间沉入水底,消逝不见,无迹可寻。

      世事变迁,一切皆有定数,心,伤伤愈愈,辗转了多少春秋,那感觉早已非当初的痛了,在时光的消磨下,带着很牵强的意愿转化为悲戚,那是比伤痛更深一层的,深得令他难以承受,但他却不得不承受。这也许,就是上天对自己爱上那个女子所施予的惩罚吧。冥星照命,凡与其轨道交错者,必当陨落。那一朵蔷薇盛放在悬崖边,清冷绝世,仿若姑射仙子,周身裹满了坚韧的刺,倘若不顾后果,便会被刺得遍体鳞伤,然而即使明知会有这个后果,他依然义无反顾的做了那只扑火之蛾,只因,那是一盏明灯,纵使最终的结局是化为灰烬腐烂在泥土里,他也会为留住那一刻的光明而甘愿毁灭自己。

      付出,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在洛阳城郊,当自己手中的夕影刀带着轻怜的梦意挑落那一面绯色的面纱时,他心里早早就已看透。

      其实,归根究底,是他自己不够清明,在世俗的激流中翻涌中翻涌起伏了二十几年,在这二十几年里,他一直都以沾染着尘埃的目光去看待所有人,以至猜疑,权术,冷酷等种种不堪都深深的刻入了他的脑海,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渐加深,最终成为魔之不去的印记,对于自己,他也同样如此,一直以为,他似乎不曾真正了解过自己,而曾经唯一将他看透的那人,却早已成为葱葱碧草下的一方孤魂。

      “你之所以不愿承认自己的软弱,是因为你无法看清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一阵清风拂过寂静的山头,恍然若梦一般,那熟悉的话语断断续续的传来,他眼底蓦然一片雪亮,似乎想要抓住什么,然而伸手触碰到的却是冷雨的沁凉,凉透了肌理,心底那一丝火焰也随之熄灭。

      “怀师兄,我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如雾细雨淅淅沥沥的洒落的天地间,仿佛三千愁断肠的情思,模糊了他的视线,那一泓清泉似乎早已停止了流动,死寂得什么也辨不清。

      在离他不愿的地方,一袭紫衣撑伞默然而立,她似乎在那里站了许久,一动也不动,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冷雨将他的白衣沁湿,看着那消瘦的背影被孤寂所淹没,看着温雅的脸上弥漫似有似无的伤怀,却没有半点举步上前的意思,她觉得,这种沉默的安慰,比温言暖语来的更加有效。

      “紫陌。”听得那人唤自己,她熟练的将纸伞收起,这才抬步上前去,刚到脚踝的草尖上还沾着莹润的水珠,随着踩踏的动作发出沙沙的哑音,草尖上的雨珠沾了些许在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

      “楼主。”待离那人一臂之距时,她适当的停下,对于他某些微笑不被人察觉的习惯,那个绯衣女子对此的了解尚不如她,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她是第二个能离他如此之近的人,就连那个娴静的楼主夫人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特殊待遇,对此,她却高兴不起来。

      他背对着她,身上的白衣在碧草的映衬下更显清逸脱俗,蒙蒙细雨顺着发丝滴落到光洁俊秀的面庞上,倒添了几分颓唐之美。感觉到那袭紫衣离自己近了些,他这才轻声道:“紫陌,咳咳!你所追求的是什么?”仿佛梦呓一般,自言自语之味甚重。

      闻言,抬首,眼底瞬间划过一丝茫然,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她轻轻牵动嘴角,绽出一个令百花失色的笑容。“紫陌所追求的,便是一生一世跟随在楼主身边。”

      毫不含糊的回答,但这也是她内心真真实实所想的,是的,她确实是想一生一世追随着那人,然而这并非因为爱,那个人是第一个叩响她心中那扇蓬门的人,却不是唯一一个;他是她爱的第一个人,却不是她爱到最后的人,至于黄泉,她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感觉是否叫**,但可以肯定的事,那个孩子受伤时,她会心痛,这也许只是一种纯粹的关怀,但比起入听雪楼之前那麻木的几年,她很感谢那个孩子给她这种感受。

      “还有黄泉对吧!”白衣胜雪的他替她接下了那一句话,她并未否认,算是默许了。

      “一生一世这四个字,我可没胆量说出来。”

      “楼主何时对自己这么没有自信了!”明白他话中之意,然而她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都不愿提起这不快的事,便半含打趣的回了一句,巧妙的将之绕过。

      流光容易把人抛,又岂止是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岁月如梭,一眨眼又换了一个人间,俗人终究抵挡不住光阴那把利箭,只有死亡,才是最公平的,不论贫富,不论贵贱,不论尊卑,人人都摆脱不了那最终归于尘土的命运。

      又是一阵微凉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几缕似有似无的哀歌以及纸钱的灰,紫衣的她闭目聆听,那呜呜咽咽的悲音萦绕在耳畔,似崖烟般缠缠绵绵!赶也赶不掉,细雨如烟,山顶的景物仿佛有些梦幻,有些不真实,就如同眼前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似的。她伸出手来,丝缎般的触感从指隙流过,那柔软的触感竟陵她心底升起一股执念,执着的想要去留住它,然而,风本就无情,又怎会因她一时的执念而停滞呢?执念燃尽过后,所剩的不过自怜自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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