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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君仪(十九) ...


  •   时间到了!

      这是严洛醒来以后第一个念头。

      窗外的天还没亮全,灰灰蒙蒙的。稀疏的小雨敲打着窗户,像是以前走过的无数个平平无奇的早晨,室内室外一片宁静,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大学的上午,会有舍友告诉严洛:算了,都下雨了,教授不点名的。

      不过这种情况下严洛一般还是会坚持去上课。

      严洛刚想伸手过去拿过水杯来喝一口,然后躺下回一下神,马上反应过来:

      不对!

      他现在不是在上大学,甚至不是在上班的周末,而是在洞庭宫。

      从前天开始,双城戒贸然发难,从一个到三个到五个,不断有人受到了那条黑色手绳的影响,开始自我伤害,甚至,最早收到影响的郑喜生,还是从楼上一跃而下,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从郑喜生断气那一刻起,江怀就已经知道大事不妙了。

      郑喜生就像是被献祭的祭品,他的死亡,让那些黑色手绳的力量获得了大幅度的增强,江怀必须要耗费更多的法力才能把黑色手绳从人的身体里驱逐出去。

      这就像是一场拔河赛,靠着双方的法力在消耗斗争。

      “江哥,你休息好了吗?”严洛问了一句。

      江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严洛抱回到床上了,而且自己窝在了严洛的枕边,一如既往。这一个多月一来他们都是以这种方式度过的夜晚。

      江怀没有回应严洛,还是床上窝着,估计状态还是不好。

      严洛往隔壁床看了一眼,敖辉祖不在。

      “阿祖他是昨天没回来吗?还是一早出去了?”昨天严洛太忙了,自从吩咐了张君仪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一对小情侣。

      洞庭宫今天安静地过分,窗外不仅没有人活动的声音,就连鸟叫虫鸣也没有。

      那个诡异的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嘻嘻,大家,到点起床了哦!”铃声在园区里回荡,就像是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儿在呼唤着什么人。

      严洛的心头升起了一个不安的预警,但是他只能压制自己不往最恶劣的方向上想。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带着精神不振的江怀出门了。

      洞庭宫是真正的人去楼空。

      就像所有人都瞬间蒸发了一样。严洛走过了宿舍楼里面,只有严洛;他又去了办公楼,昨天躺满了一地的病人现在也已经消失不见了,安排值守的人也没有在岗位上,就连本该在园区巡逻的保安,此刻也消失了踪影。

      严洛走到了大门处。他很轻松地就走出了洞庭宫,但是没有离开,他又回来了。他总得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一走了之,只会便宜了双城戒。

      “江哥,这是幻境吗?”严洛有点不相信眼前的状况。他感觉到江怀的法力放出去了,又收了回来。

      “不是。”江怀回答道。

      “唰唰唰。”一群不知种类小鸟在洞庭龙君庙的方向被惊起。

      严洛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又是那里!

      *

      严洛还没跑到龙君庙,就听见了远远传来的唢呐和锣鼓,像是在办什么喜事。

      “天雨落不止,龙王娶亲时。天雨不下大,姑娘要出嫁;天雨若下大,直送龙王家。”村民们争敲着锣打着鼓,唱着古老的歌谣,一个个穿着大红衣服,还真的是在办喜事。

      一身T恤牛仔裤的严洛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在办什么喜事呢?”严洛抓过路边的一个村民,随口问道。

      那个村民认出了严洛:“严老巫!我们这里啊,是龙王娶亲啊!我们这里都几百年没嫁过女儿给龙王啦!现在终于又有机会了!”

      这一下子让严洛觉得有点恍惚。

      “龙王娶亲?是什么喜庆的仪式?龙王是谁?娶的哪位啊?”

      那个村民高兴啊,一边说一边跳,差点就没听清严洛的问题:“娶亲的当然就是龙王!娶的哪位,现在还不知道,等下就晓得嘞!”

      前面的人一阵喧哗,有人举起了一根硕大的木棍。

      那个村民也正好跟严洛介绍:“诶!知道了,现在知道娶的谁了。”

      那根硕大的木棍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只是头是黑色的,也看不出来要嫁给龙王的是谁。

      严洛干脆挤到前头去。

      倪大师正好在前头举着木棍宣布:“我们洞庭宫第一次龙王娶亲,要嫁给龙王那位幸运儿就是:张!君!仪!”

      不止严洛懵了,张君仪懵了,连敖辉祖都懵了。

      “什……什么……?”敖辉祖连话都说不连贯,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而张君仪还没来得及说话,她捂着脸就哭了。泪水顺着雨水滴落了下来。

      严洛怒从心头起,冲上去准备薅倪大师的衣领,但是被旁边的人给拦了下来。

      一个是一开始载严洛他们过来的壮汉司机,另外一个就是在食堂给孟婆帮忙的光头小矮个。这两个人和其他村民不同,他们就像是倪大师的保镖,是坚定站在倪大师那边的。难怪一个可以开车出门,一个可以接触孟婆。

      “你想要干什么?!”严洛对着倪大师怒吼。

      倪大师还是前天那副戏耍严洛的面孔:“这可不是我想要干什么,是洞庭龙君想要干什么。妻子是他选的,我不过是帮他举行一个仪式而已。”

      “洞庭龙君呢?”

      倪大师手一指洞庭龙君庙里那个褪了色的神像:“喏,不就在这里吗?”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我居然这么天真地问你。”严洛怒不可遏,但是另一边他还得顾着张君仪,“君仪,你先别哭。你告诉,这个龙王娶亲,是怎么样的?”

      “对,问问吧。别冤枉了我这个好人。我们仪式还要接着举行呢。”倪大师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道。

      严洛心里其实已经暗暗猜到了一点,但猜测,确实也不等于事实。

      张君仪哭得泣不成声,字只能从牙缝里漏出来:“龙王……娶……亲……就……”

      看她话都说不完整,旁边的穆贝儿替她说了:“龙王娶亲,就是在我们村里,选一个姑娘,嫁给龙王。具体的选择方法你也看到了,就是找一个罐子,再找几条木棍。木棍上用炭笔写上姑娘的名字,哪根木棍被洇得最厉害,就选那个姑娘。”穆贝儿手上一指,“喏,我的名字还在呢。”

      刚刚倪大师举起来那根木棍都已经全被洇黑了,但是穆贝儿那根木棍只是打湿了一点点。

      “被选中的姑娘要怎么才能嫁给龙王?”

      “沉湖。”穆贝儿说得咬牙切齿,显然她也不赞成这个仪式。

      这和严洛的猜测相差不远。总得来说就是一个封建时代遗留原始崇拜仪式。那时候的人战胜不了水灾,献祭一个姑娘;战胜不了野兽,献祭一个姑娘,有时候也会选择献祭孩子。猪八戒当年在高老庄强娶高员外的女儿高翠莲,靠的就是这样的封建迷信。

      总是,这是一个落后的,值得批判的,值得摒弃的害人仪式。

      再说了,谁说龙王或者其他神祇一定喜欢的就是姑娘呢?要是有什么人因为不想死,给严洛献祭一个姑娘,那严洛估计不会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

      “走,我带你出去。”严洛拉起张君仪的手,顺便招呼敖辉祖往外走。

      他本打算把张君仪留给敖辉祖照顾,然后自己再回来。

      可惜他低估了封建迷信的力量。

      他拉着张君仪刚说要走,都还没转身,马上就被人挡住。

      “诶!严老巫,你可不能带她走。”

      严洛眯着眼睛,皱起眉头,眼神里充满疑惑:“你的意思是,你要把张君仪沉湖?你们不是同村的乡亲吗?”

      那个村民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严洛,头扭到一边去强词夺理:“那可不是我说的。可是万一龙王爷生气了,洞庭湖发了大水,把大家伙儿都淹死了,你担当得起吗?”

      作为全场唯二拥有神力的人之一,严洛很想当场就给这些愚昧的村民展示一下什么叫神迹。只是这里是洞庭湖水域,在这种默认是有神祇的水土,严洛这个过江龙也不能强行控制。只有洞庭龙君拥有这里的控制权。

      或许有控制水土的神器可以做到,但是严洛身上现在没有。

      他只好指着风平浪静的洞庭湖质问道:“你们看这个洞庭湖,像是要发大水的样子吗?像是能发大水的样子吗?”

      村民们面面相觑,但是也不敢认同严洛的说法:“那,龙君的事情,神的事情,谁说得准啊。”

      还有人附和着歪理:“洞庭湖这些年变小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我们一直没给龙王娶亲!退耕还湖,利国利民!”

      严洛都没想到退耕还湖的概念居然还能被用到这里洗脑。这些人都不止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了,他们根本就是新文化运动的漏网之鱼。

      严洛很生气,但是却无处发泄。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把张君仪沉湖。

      但是江怀却劝了严洛一句:“严洛,别争了,看他们的手。”

      严洛这才把视线往下压,看向村民们的手。

      他们一个个都带了那条会入侵人体的黑色手绳,就连张君仪和敖辉祖都不例外。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个道理,你不懂。”倪大师发出嘲笑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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