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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大青山（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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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丝线从周围一圈的地板涌出来，像是肆意生长的藤蔓，也像是肆无忌惮的触手，在洞壁上纠缠勾勒出一幅幅的图案。
“神兽玄武就是我们这一族记录重要事件的无字天书。虽然神兽的年龄很大，平时也只是在这里修养，但是他的声音就会告诉我们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姬智一方面被严洛的黑绳勒着脖子，另一方面经过玄武的声波冲击，他说话都不稳，显然已经被冲懵了。
严洛也没有比姬智好到哪里去，尤其刚刚最后一段他也没有听清，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各种信息在他的脑子里面交织，让他的思绪纠缠得像一团乱麻。
在场几个人没有谁是好过的，可能姬智经历过多次玄武声的洗礼，恢复得稍快一些。
“每一次玄武显圣之后，四周的壁画都会有相应的画面提示。虽然我们都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天书内容，但大多时候天书的记载就是最为准确的。”
严洛把黑绳绷成一根拐杖，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
四周洞壁上的壁画只有黑色，但是山壁是浅色的米色花岗岩，加上通过水帘瀑布透进来的光线，能勉强把壁画的内容看清楚。
第一面墙依稀认得是他们走到里村的洞口，在洞口上有四个人，三大一小，向着山洞下挥手。现在这幅壁画的内容已经可以理解了，就是严洛、敖辉祖、张君仪和大青山四个人。
第二面墙更简单，是村民们围着之前的四个人坐在一起。村民们或站或坐，之前的四个人坐在地上。
第三面墙内容很少，是一个人，像《维特鲁威人》一样大字型地展开，也不好说是躺着还是还是漂浮在空中，向四周散发出强烈的光辉。
最后一面墙的内容非常好懂。四个人在前面走着，后面乌泱泱地跟着一大群人，显然是已经走出了里村，回到第九重山里了。
姬智等严洛仔细看过了四面墙之后才说：“从三十年前开始，我们就一直等待这四个人。三十年来，除了我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入过里村。而且我也不是四个人。我进来以后，也在等待这四个人，好不容易等到了你们。”
难怪村民们对他们这么热情，原来是把他们当作救世主来看待了。
也确实如壁画所说，严洛他们一行四个人，出现在了里村，也就是这么恰好，是三大一小。也正是因为把他们当成了救世主，所以村民们的热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壁画上，严洛感受到汹涌澎湃的神力，虽然他说不清道不明这些神力的来源，但至少他可以判断，这应该不是造假瞒骗自己的手段，最多就是巧合。
如果姬智能用这种方式造假，那以他的神力，早就能出去了，不至于要这么迂回曲折地来折腾严洛。更何况，没有神谕，他根本就不知道严洛能够带他们出去。
“这些神谕和壁画，是谁留下来给你们的？”严洛问姬智。
姬智摊开双手：“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我们凌云族人的先祖。但没有记载留下来，准确地说这一位是谁。”
“所以你们就根据这些个神谕，认定我们就是你们的救世主。那我们能怎么救你出去？”
“不知道。”
“一问三不知，也是绝了啊。”敖辉祖替严洛叹了口气。
姬智肩膀都垮了下来：“我也很无奈。神谕你们也看到了，无字天书的提示你们也接收了，你们都不知道，我们就更不知道了。”
“算了。”严洛对姬智一点指望都没有，“你先出去吧。我和他们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好。”姬智没有任何异议和反抗，只是出去的时候招呼了一下大青山，“小石头，来吧。你不是神，你也帮不上忙。”
但是严洛马上反对：“大青山是我们这个团队很重要的一员。哪怕他没有神力，他的意见也是至关重要的。他不能离开我们。”
“好吧。”姬智现在也没法反抗，直接就出去了。
姬智一走，大青山就抢先开口说话了。
“严洛，神谕里说你要献出生命才能把大家带出村子，你知道吗？”
“不知道。”
大青山一句话，让三个人同时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各自对了一下才知道，前面的内容大家都是一样的，但是最后一部分，敖辉祖和张君仪听到的分别就是洞庭龙君和龙王夫人，只有大青山一个人能听完全部的信息。
“这个神谕是留给凌云族人的，只有凌云族人能听清楚，也不奇怪。”
在严洛没有听清楚的那一部分，那个碎嘴领头人是这么说的：
“他们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是外来的。有几个人，一个是地府里的王。你不要问我地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一个是龙王……还有一个……也是地府里的，应该是……鬼王。”
“鬼王和地府的王在一起，真有趣哈。”
“唔……让想想……好像没有鬼王。地府里的王，他叫——楚江王。龙王，是洞庭龙君，哈，他还带了个夫人，有点意思。还有一个孩子。”
“其他人都不重要，只有这个楚江王。唉，他可是没了命才能把大家救出去，这世界哪儿有那么好的人呢。”
“希望有吧。”
大青山说完了以后，严洛、敖辉祖和张君仪都陷入了沉默。
严洛显然没有想到预言的后半段是这样的，居然要他牺牲才能救大家出去。而且预言里面也没有说具体的内容，只是提到了要严洛牺牲，要怎么牺牲也没个章程，仿佛这个时候严洛自己就会懂了。
大概姬智要叫走大青山，也是因为不想严洛听到自己会牺牲的信息。毕竟严洛是神谕里，唯一一个可以拯救他们村，带着他们脱离时间洪流的人。
敖辉祖和张君仪也没有想到，他们被预言会过来这个地方，但被说他们不重要。听到大青山讲述后半段预言的时候，敖辉祖是有心要帮助严洛的。可是听完他也就是一头雾水，老鼠拉龟——无从下嘴。
“没事，别想了。我们先回去休息，看一步走一步吧。”
作为全场最应该悲伤和惶然的人，严洛表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冷静，他拍了拍敖辉祖和大青山的肩膀，招呼张君仪：“回去了。”
严洛的冷静让张君仪感到害怕。她经过严洛身边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句：“严洛，你真的没事吧？你有需要就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敖辉祖也过来搭腔：“是啊严哥，有需要你言语一声就行，我肯定水里水里去。”
大青山没有说话。外面的村子让大青山失望了，但是里面的村子还没有，虽然姬智经常做一些看起来机智实则愚蠢的行为，但两边都是他的亲人。对他来说，严洛才是那个认识不超过一个月的陌生人。
严洛摆了摆手，丝毫不在意：“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应该搞得定的。”
是啊，不过是牺牲，这种小事，对于严洛来说算什么呢，现在江哥不在，已经没有人可以管他了。他心中自我毁灭的念头可以恣意生长，直到吞没他自己。
*
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姬智的房子里，今晚依旧是留宿在这里。
但是姬智本人已经很知情识趣地退了出去，一来是他在房子里也只能打地铺，房间已经铺好让给敖辉祖伉俪了，二来，他也知道，出现了这种状况，现在在那个房子里面，没有人会欢迎他。
有鉴于严洛救世主的身份，他们的晚饭没有姬智在，也还是能够保障的。村民们自发拿了一些吃的过来，但就没有之前那么丰盛了，只能算是勉强充饥。
不过也无所谓，只有大青山稍微会觉得饿一点。但是因为村子里特殊的性质，大青山已经开始向着里村人进行同化，他吃很少就饱了。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饭勺。
严洛躺在地板上静静地等待，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睡着了，他才轻轻出了门。
他没有跟任何一个人说，他在壁画那些张牙舞爪的黑色藤蔓上，感受到了江怀的气息。
更准确地说，他觉得那些黑色藤蔓就是江怀的黑气。
“出来吧。不用藏了。”严洛走进无字天书的水帘洞，喊了一声。
姬智和族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楚江王殿下果然厉害，我们完全藏不住。”
“夜晚对于你们来说，是个挑战，但对我不是。”严洛冷哼了一声，“不要再搞这些小动作了，路在哪里，直说吧。”
姬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身后只有一块空无一物的洞壁。
但是严洛没问，因为他知道，里村里的人，其实就是想让他踏进去，不会给他指一条错路的。
“江哥大概也在里面吧。”严洛低声说了一句，抬步往前走。
“严洛！”大青山、敖辉祖和张君仪从水帘洞外闯进来，“不要！”
他们异口同声地阻止严洛。虽然严洛看着他们睡着，但是他们也留了一个心眼，让敖辉祖在门口放了一个不起眼的禁制，只要严洛出门，他们就可以马上知道。
“你们也没睡呢。”严洛丝毫不惊艳。
大青山盯着严洛，没有说话，但很沉重地摇了摇头。
敖辉祖和张君仪则是试图把严洛拉回来。
但严洛没有管他们，只是说了一句：“很晚了，你们还是回去睡吧。”
他毅然决然地走进了洞壁的壁画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