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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大青山（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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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洛把两只癞蛤蟆除掉以后，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洞口还是那个洞口，但是走进去已经不是那个阴冷潮湿的洞口。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严洛没有来由地背起了《桃花源记》。
陶渊明写的情况和眼前实在太像了。
他们本来做好了姿势，要从那个洞口往下滑。可走了好几步才发现一路就是平地。眼前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光孔在指引着他们也一直向前走。
从洞口出来，居然还真的是一条村子。
如果不是严洛之前走进去过这个洞里两次，他都以为这里本就应该是这样子了。
眼前的村子和大青山他们出来的那一条村子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制式，同样的排列，稍有不同的是这条村子的房屋略微少一些。
但是大青山已经看恍惚了。
“我……又绕回来了吗？”大青山揉了揉眼睛，感觉难以置信。
严洛倒是很看得很细：“最远处那几个房子的跟你们村现在好像长得不太一样，这里不像你们村。”
大青山认真分辨了一下也认同严洛的说法：“是不一样，可能是我……有点太震惊了。”
就在他们震惊这会儿，已经有好多人从村子里围了过来，男女老少都有，而且越围越多，几乎就要把他们当成猴子一样观赏了。
为首一个青年男子戴着圆框的眼镜，梳着一个复古的背头，穿着粗麻布衣像他们招手：“诶！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啊！”
严洛他们沿着山壁上的小道小心翼翼地下到地面，马上就被包围了。
虽然他们可以有很帅的下法，但是财不露白，陌生的地方肯定还是谨慎一点好。不然就会被姬德和明叔那种人盯上。
“你们好你们好。我们本来还在想有村子里有谁会过来呢，没想到居然还有外面的人。”
严洛他们三个外来人和大青山的衣服从头到脚都不一样，很好分辨。
“舅……舅？”大青山仔细端详了为首男子之后，开始认起了亲。
那个戴眼镜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半蹲下身来仔细看大青山：“这么说，你是小石头？先长这么大了啊？”
大青山向严洛他们介绍：“这个是我舅舅，姬智。”
严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姬德不怎么积德，姬智机不机智他们就不知道了。
但是看起来姬智是相当机智的。
他一听到严洛“哦——”得意义不明，马上就知道了：“是我那个大舅哥想要抢夺你们的神格吧？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他根本就没有放弃过。”
“你们就不想吗？”严洛单刀直入地问道。
姬智“嗐”了一声：“你不知道我们村子里情况。能进来的人基本就出不去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聚集起这么些人，神格什么的，对于我们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这样严洛也就是先听着，并不放在心上：“你们这里有祭司吗？”
“你是问我们这里有没有什么仪式吧？没有。”姬智很是自来熟地拍了拍严洛的肩膀，“被我大舅哥吓怕了吧！你看看我们这些人，哪里像是有祭司的样子。我们能活下来就不错。”
虽然村子里的人对严洛一行都很好奇，但是也只有姬智自来熟，而且有大青山的关系在，其他人也不太好过来问东问西。
于是在姬智把他们请到家里以后，村子里的人都围在了门口。
相对比起明叔住的那一座大的圆形屋子，姬智的房子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平房，里面只有一个房间，而且被围了以后门窗不透光了，还有点暗。
“你们让开一点，这里也太暗了。”姬智一路驱赶，才空出来一个窗子的位置。
严洛被他们盯得有点心里发毛：“各位这么好奇……要不进来坐坐？”
严洛话音刚落，人就呼啦呼啦都进来了。但是他们进来了也不说话，就是围着严洛他们几个坐下，然后盯着他们看。
严洛一行就像是动物园里的新引进的猴子。游客来了，最多就是给你扔两根香蕉，两块面包。有跟猴子聊天的吗？没有。有部分还想看看猴子表演跳火圈或者算加减乘除。
姬智进去房间给敖辉祖和张君仪收拾床铺，一走出来，看见自己的客厅坐满了人。
“嚯！都这么热闹吗？”姬智透过窗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现在也不早了，该晚饭了，不如大家先回去做饭，做好了饭再过来吧？我们顺便也拿上好酒好菜招待一下我们的客人。”
人群又呼啦呼啦地出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姬智客厅那张唯一的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吃食。
姬智和严洛他们几个很干脆地坐在了地上，一来是茶几不够高，二来是整个房子唯一一张椅子已经别别人占据了。
“你们这里……还真是民风淳朴啊。”严洛夹了一块小炒肉，差点没咬开。
姬智很姬智地给严洛递过来一把剪刀和一张纸巾。
严洛愣了一下，暗暗地用再生之力修复了这块老牛肉，摆手说：“不用了。”
姬智也没有强塞，自己拿着简单把牛肉片剪成牛肉沫拌饭里吃了，相当熟手。
“也就是外面来客人我们才吃上这么一回牛啊，平时我们连牛毛都没见着，是不是老六。”
蹲在角落里的一个黝黑汉子看了姬智一眼，不说话，低头扒饭。
“我之前在外面听姬德说，进来第九重山基本就没有出去的，所以是都来到这个村子里了？”严洛在姬德向他打听之前先下手为强。
“那可不一定呢？”姬智一边扒饭一边说，“有很多人都是进不来的，进得来的人，你们一眼都能看完了，全在这个屋子里。要进来可不容易啊。”
严洛想了一下，他们要进来确实不容易，那两只癞蛤蟆普通人是很难对付的，应该说，根据严洛的判断，除了他以外，就只有江怀进得来。
连江楚楚都不一定能通过考验。
“所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据说是每一段时间遇到的开门考验都不一样。有很轻松就走进来了的，也有九死一生也进不来，你们遇到的是什么？”
“两只癞蛤蟆。”
“嚯。”姬智竖起一只大拇指，然后给严洛夹菜，“阴阳双蟾，那是最难的考验了，老人传下来的经验是说要把它们凑在一起，引导它们□□才可以。你们……”
“直接杀了。”
“我猜也是。你们是神嘛，肯定不用那么麻烦。”
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有四个人都紧张了起来，就连不是神的大青山都充满了戒备。
“不用紧张，不用紧张。是神也不会怎么样你们的。我们最多也就是看出来了而已。”
“谁知道呢。”大青山回了一句嘴，现在他是站在严洛那边的。
姬智叹了口气：“我们这里连祭司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仪式了。神格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但是对我们也没有用啊。”
“你们不想出去？”
“只有外面那条村子的凌云族人获得了神格才能出去。我们这条村子，一进来，就出不去了。”
“你们试过了吗？怎么知道出不去的？”
姬智站起来，来屋顶的吊灯点亮了，用的还是麻油灯。
“试是肯定试过了。不过其实不用试都知道。老六，你过来。”姬智把老六喊到严洛面前，“你猜猜他多大了？”
“光看外表的话，他应该不超过三十。但是你既然能让我猜，那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你见过他吗，小石头？”
大青山摇头。
“肯定是没有那么简单的。因为老六是我们这里最老的人，都已经几千岁了。”
严洛虽然觉得震惊，但是忍住了没有说话。旁边的敖辉祖就没那么多心眼，马上惊呼：“几千岁？怎么可能？”
“就是几千岁了。所以你说，如果我们出去……”
“时间会在你们身上快速流逝。你们会承受不住时光的变迁，直接腐烂，或者化成飞灰。”
严洛以前读过一个故事，叫《烂柯人》，是说有个人去山上砍柴，遇到了两个仙人下棋，吃了仙人一个果子。等他下山的时候，同时代的人都死光了，他带上山的斧头柄都烂了。
如果这条村子的人真的活了那么多年，从这个停滞的时间里出去，先有的时光至少应该会排斥他们，或者调整他们身上的时光轴，那除了死，也别无他法了。
姬智肯定严洛的说法：“我们有个前辈，非要从这里走出去。还没等他走出山洞，才刚踏出一只脚，我就看着他烂在地里了，连堆肥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你们这个村子……”
“我们进来的时候是这个年纪，就一直是这个年纪。这里没有纪年，有的无非是一次次的日升月沉，昨天跟今天一样，苟活着而已。说真的，要不是小石头进来，我还以为他是个襁褓婴儿呢，现在这么大了，可能都过去十多年了吧？”
严洛无法想象一个人在完全隔绝的时间长河，还为了什么而需要苟活。
这条村子就像是时间长河里的一个江心沙洲，永久听停驻，任时光匆匆流去，他自巍然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