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心不良》水寒川

83、病根

　　楚凌然寄出那封密信之后，一直没有收到回复。而阿离因为迟迟得不到保证，对他的许诺开始怀疑起来，态度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敷衍。楚凌然几次催她对容锦动手，她都总是找各种借口搪塞。虽然，他可以用催动她体内的‘噬命’逼她就范，但如此一来，就白白浪费了他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更重要的是，他从这场报复游戏里获得的乐趣就会折损许多。
　　在楚凌然正欲催促张阁主之时，回信终于到了，而送来回信的人，竟是还是他的老熟人——蓝玉儿。
　　彼时，楚凌然正听阿离讲从容锦那儿探来的消息，书房的大门忽的被人推开。
　　两人同时抬头，见到来人，楚凌然立时皱紧了眉头，斥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蓝玉儿不为所动，冷冷勾唇“我还是这三圣教的副教主，教内所有地方我都进得。倒是你，你以何身份在我三圣教的地盘上对我这个副教主大呼小叫？”
　　楚凌然闻言嗤笑，直起身来，双手抱胸，“忘了告诉你，现在我是身份是三圣教新任教主。而你，则因杀害前任教主以及甘当他人玩物，早就被罢免了副教主之职。现在你不仅进不得三圣教，怕是就连出现都会被前教主的忠实教众打死。”
　　蓝玉儿咬牙切齿，“你栽赃我！”
　　“是又如何？”楚凌然不以为然，“真相本来就是由胜者书写的。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一、夹好尾巴给我从这里滚出去，我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就不追究你乱闯之罪。二、我让人‘请’亲自你出去，不过，可能不会给你留什么体面。”
　　蓝玉儿不动，目光恶毒地看着楚凌然和阿离两人。楚凌然见她不动，扬声唤人进来：“来人！”
　　听到楚凌然的声音，立刻进来进来两个守卫。
　　蓝玉儿道：“我今日是来提张阁主送信的。”顿了顿，她从袖中掏出一封印着火漆的信函。
　　“乾国那边的回信，你不想要了吗？”
　　楚凌然顿了下，示意门口的守卫将信函送过来，从守卫手里接过信，他冷冷地看向蓝玉儿，“信既已送达，你也该走了。”
　　蓝玉儿扫了眼站在她身旁的两个守卫，忍吞下满胸腔子里奔腾的恨意与怒火，最后含恨的看了一眼楚凌然和阿离，甩袖而去。
　　楚凌然扫了一眼蓝玉儿离去的背影，鼻腔逸出一声轻蔑至极的冷哼。转而拿起一旁的匕首，小心翼翼的拆开火漆封。
　　一目十行的扫过上面的内容，在看到落款的私印时，他微微怔了一下。
　　他虽然知道泯血楼的背后有乾国王室参与，但没料想，王室里的人竟是乾王燕浔的堂弟凉王。
　　这，倒是意外之喜。日后这封凭证就是他拿捏凉王的把柄。
　　楚凌然将信展给阿离看，“现在，你可以放心了罢？”
　　阿离拿过信笺仔细查看，确认印章是真实并非伪造之后，装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既然你答应我的事做到了，那我答应你的也不能食言。再过几日至多不会超过五日，我会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好戏’。”
　　楚凌然闻言，笑了起来，“好，希望届时足够精彩，不要让我失望哦。”
　　“一定不会。”阿离微微笑道。
　　一定让你至、死、难、忘。
　　晚间，阿离回到小院将信笺上私印之事告诉了容锦，正欲打算好好与他谋划接下来的事，忽然窗棂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一条人影快速掠了进来。
　　没料想屋里还有除容锦以外的人，那人微怔了一下，立刻垂低了头：“属下唐突，请主上恕罪！”
　　阿离看了眼来人，对容锦点了下头，识趣的给两人留下说话的地方，抬脚便往外走。
　　容锦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道：“留下来一起听听，他是负责监视与对接蓝玉儿的，此来应是蓝玉儿那边出了什么要紧的急事。”顿了顿，他看向那人，道：“说吧。”
　　那人顿了下，从怀中掏出一本染血的册子和一卷画轴，双手递送至容锦眼前，道：“今日在三圣教被楚凌然羞辱之后，报仇心切的蓝玉儿回去就对那个张阁主用了蛊，强逼着他交出了这本记录了所有与泯血楼来往人员的名录册。以及属下按照张阁主所招内容整理归纳的，所有泯血楼分支详细位置、人员配备与身份信息等内容，已标记在图中。请主上过目。”
　　容锦接过册子和画轴，问道：“蓝玉儿可有异常？”
　　那人回道：“很是平静。”
　　容锦皱了皱眉，“她若是有任何异动，不必禀报直接杀了，回去吧。”
　　那人应下，恭施一礼而后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去。
　　阿离扫了一眼那人离去的方向，顿了下，对容锦道：“你不该留我的。”
　　他们现在分属不同，将来也有可能会成为对手，像与暗桩对接这种事，根本不该让潜在对手参与进来。
　　容锦这是犯了大忌。
　　容锦闻言，轻笑一声，“你是我将来必定要追回的娘子，算是风雨楼半个当家人，作为当家人，见一见下属没什么不该的。再说了，你也又不会对他们不利的。还是说，”顿了下，容锦莞尔瞧着她，“你觉得不好意思了？”
　　阿离怔了一下，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又不是丑的见不了人。
　　容锦笑：“你是怕我拿你当内人的事会被宣扬出去。放心，来的这个是楼里有名的闷葫芦，不会说出去的。”
　　“什么内人？谁是你内人？不要乱说好不好？！”阿离恼羞成怒。
　　“我不拿你当‘外人’，你自然就是我的‘内人’啦。”容锦言辞阵阵理所当然的道，眼见阿离欲发怒，他见好就收，适时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来。
　　“好了，我们来看看这册子和地图吧。”顿了顿，他拉着阿离一起坐回桌边，摊开册子和地图，神情严肃认真。
　　见状，快被点燃的怒火只得强行熄灭，阿离忍得肝儿疼。
　　名录册子有二十来页，上面牵扯的人足有三百余人，楚凌然明晃晃的列在其中。地图也标记的清楚，根据上面标记的泯血楼的位置加上总坛大概有八处。
　　“短短三年的时间，泯血楼竟发展壮大至此。”看完名录册和地图阿离叹道，“仅要同时摧毁这八处泯血楼，就得耗费诸多人手。”
　　“无妨。”容锦微微笑道，“燕浔已经秘密回到帝都，有他和他手里的帝都守备军在，凉王与石相折腾不起来；名录上的这三百来号人就交给兵部尚书的公子顾云清，算是送给他一份入仕厚礼；至于这八处泯血楼，就需要玄凰司与我们风雨楼协同攻克了，这个等下我会找玄凰司的风正使谈。”
　　顿了顿，他瞧见阿离脸色有痒，忙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阿离摇了摇头。
　　“那是我安排的有不妥之处？”容锦又问。
　　阿离又摇了摇头，“没有，你安排的很好，只是我仍有些担心罢了。”
　　闻言，容锦笑了笑抬手替她拂了拂鬓角一丝乱发，温柔安抚道：“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阿离微微侧首躲了躲。
　　容锦的手僵顿在半空中，神色极是落寞。
　　“抱歉，我不该擅自碰你。”
　　“没事。”阿离抿下唇，扬了扬笑，道：“你的部署里好像漏了楚凌然。”
　　看出阿离在尽力化解僵顿的气氛，容锦配合的道：“楚凌然当然是要留给蓝玉儿，合作之初，我答应了她要把楚凌然交给她处置。”
　　阿离蹙眉，“她该不会放过他吧？”
　　“不会。楚凌然落在她手里，下场只会更凄惨。”容锦道：“蓝玉儿之前有一个相好，后来那人背叛了她，蓝玉儿就将他囚了起来，先是用蛊整整折磨了他大半年，最后让他自己吃了自己。蓝玉儿对楚凌然用情比对那个背叛她要深许多，而楚凌然对蓝玉儿的背叛也比那个人可恶许多。所以，他的下场又怎可能比那个人要好？”
　　顿了一下，容锦轻笑，墨色的双眸闪烁着透骨的冷意，“退一步讲，就算蓝玉儿放过了他，我又怎能让他好好地活在世上。”
　　当年荣华王府的惨案里可是有楚凌然浓重的一笔，三百一十六刀生刮远远不足以洗清他的罪孽，唯有油煎活烹挫骨扬灰才能稍稍慰藉无辜亡魂。
　　闻言阿离点点头，按着桌面站了起来，叹道：“这场戏总算要唱完了。”
　　容锦也站了起来，顿了下，敛去所有情绪认真问道：“那这场戏唱完，可否再给我一个重新拥有你的机会？”
　　他一错不错的凝视着她，眸光直直的望进她的眼底。
　　阿离的手指无意识地拧紧在一起，顿了下，她抬起眼同样凝视容锦的眼睛，道：“恐怕不行。”
　　事情还未结束，她还需要用到容锦，此时绝不是坦白的好时机。但，在感情上，她不想骗他。
　　“我无法相信你了。”
　　就算知道容锦曾对她确有情意，可曾经被他刺伤的伤口早已深入骨髓，落下了病根。
　　她不知道，他对她何时是真，会不会还会‘为了她好’而狠心再伤她一次。
　　她不想一边爱着他，一边防着他，用不纯粹的心亵渎他们感情。到头来，落得个伤人伤己的下场。
　　何必呢？
　　阿离望着容锦受伤的神情，心头被拧的生疼，顿了下，她还是狠下了心：“等此事了结之后，我们，便不见了吧。”
　　容锦三年前的决定是对的。对于他们而言，没什么比相忘于江湖再好的结局了。
　　容锦仓惶避开阿离的视线，搭在桌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指尖泛起毫无血色的苍白。
　　“好，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他压抑着情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可嘶哑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顿了顿，他抬起眼重新看向阿离，唇角尽力扯了几次，才勉强扯出一丝温柔的笑意，“我会成全你。”
　　阿离不敢再看那双泛着红意潮湿的眼眸，她仓惶道了一句多谢，转身落荒而逃般快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容锦望着她的身影，脱力一般跌坐回凳子上。
　　夜色寂静，桌上烛台炸出一朵小小的火花，细微地‘哔卜’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尤为响亮。
　　容锦转眸看了看，抬手捻灭了。在黑暗中又独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向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