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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真相 ...

  •   剜心剔骨,血肉尽碎,比千刀万剐还要痛上百倍的痛苦,阿离想象不到那是怎样一种痛法,但应该是比她大婚之夜饮下的那杯毒酒发作之时要痛。
      容锦生生忍受了三年。
      为何要种蛊?既然种了蛊为何又要放她走?
      。。。。他,都不会心疼自己的吗?
      万般情绪翻涌在胸口撕扯着她的心。阿离微微阖目,强压下想冲进隔壁,薅起容锦质问他的冲动。
      房门被轻轻叩响,门上投来长身玉立的身影。
      阿离运了运气,将诸般情绪压下,起身打开房门。
      容锦站在门外,唇角含笑:“方才听到些声响,想着是不是你在隔壁就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是你。”
      阿离看了看他,道:“我在这里眯一会儿,方才不小心踢到了床板,怎么了,找我有事?”
      容锦顿了顿,笑道:“无事,我回去了,你好好歇息。”
      说罢,他转身往隔壁走。
      淡色模糊的光透过纸窗,拢在他的身上,映的他那颀长的身姿尤显单薄瘦削。
      以前,他的背影虽然也瘦,但却是精壮有力的,不似如今这般似一把饱经风雪的枯竹。
      “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忍了再忍终是没有忍住,阿离开口问道。
      容锦顿住脚,默了一会儿,转过来望着她:“过去是我自己所选择,并无后悔,你无需感到愧疚。”
      阿离闻言,简直要气笑了。
      “我不愧疚,正如你自己所说的是你自己选择的,就算蛊毒发作疼死了也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有何干系。”
      她话里隐隐带着火气,语气也冲的很。此时开口说多错多,容锦遂明智的抿唇不语。
      顿了一会儿,阿离自己稍稍冷静了一下后,冷冷地直望着他,“什么时候种下的?”
      容锦顿了下,回答道:“我归来之后的第一日晚。”
      “为什么要种下同心蛊?别告诉我那时你对我已情根深种之类的,我不信。”她始终无法相信有人可以一边爱着某个人一边毫不留情地伤害着她。
      容锦望着阿离。
      他不怨阿离不信,连他自己当时都没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怨恨裹着爱意,令他在对待阿离之时,总是矛盾交叠,根本配不上‘情根深种’四个字。
      但种下同心蛊的最初动机,确实是那被掩在怨恨外衣之下的爱意。
      “是因为不想只有你一人受苦,我想分担你的痛苦。”容锦抿了抿唇,道:“我想不到其他好的办法,只能种下同心蛊了。”
      种下同心蛊,她痛时,他就可以陪着她一起痛。
      阿离闻言想笑。她的痛有哪些不是他施予的?
      可若无她生身父母作恶的因,又何来他报复的果?
      指尖深深陷进掌心之中,阿离道:“你这么做,毫无意义可言。”
      “我明白,可是我无法看着你一人痛苦。”容锦深深看着她。
      在这一场复仇的棋局里,他与她谁都不是赢家。她差一点葬送了性命而他,赔进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指尖又嵌进掌心一分,阿离又问道:“同心蛊应是有解法的,你为何不在放我离开之后解开?”
      容锦垂下眼帘,没有回答。
      阿离看着他,“怎么,很难回答吗?作为江湖上呼风唤雨的风雨楼楼主,我不信你不知道解法。”
      容锦张了张口,半晌,才回道:“我知道解法,之所以不解,是因为我想填上隔离你我的沟壑。”
      阿离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沟壑指的是荣华王府那活生生的三百一十六条性命。
      “我想与你在一起。父王母妃他们一向开明也很喜欢你,应是不会反对的。府内的其他人虽大多性情纯善,可我还是有点担心他们可能不理解,担心他们会怪罪你头上。我们成了亲就是夫妻了,作为你的夫君,我有资格替你,替你身上的燕氏血脉结清那些因果。”
      “阿离,自此以后,你不用再背负着那些过往了。”
      柔和低缓的声线在寂静的夜色里缓缓流淌,极是温柔却又十分有力,轻轻一挥间,拂去了垒压在阿离心头已久的巨石。
      容锦的话,不其然让阿离想起了那场铺展在小院里的梦。
      从得知当年荣华王府灭门血案里有自己一笔的时候,阿离绝望到崩溃,内心更是背负上了沉重枷锁。那日起,她无时无刻不活在深沉的愧疚与自厌之中,甚至,有时候她会想,若是若是大婚之夜的那杯毒酒再毒一点就好了,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那么痛苦的活着了。
      容锦帮她卸掉了心上的枷锁,且,还是作为她的夫君。由此可见,那场让她肝肠寸断的大婚,并不是笑话。
      容锦是真心的想要娶她为妻的,她的一腔情意没有错付。
      可是,那晚带给她的痛太过于惨烈,那场梦的后面容锦恨毒了她的话还言犹在耳。
      阿离怕了,怕眼前的这个对她情意深沉的容锦也是假的。她没有勇气再赌一次,她输不起了。
      夜色里虫声唧唧,眼前女子面色平静,然而,掩藏在那双明眸里的恐慌和不安还是出卖了她。
      容锦双手握紧,压抑着自己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安抚她的不安和恐惧的冲动。
      今日目的已然达到,该放她喘喘息了,不能将她逼得太紧了,否则会把人吓跑的。
      “对了,方才蓝玉儿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到了吧?”容锦转移了话题道。
      阿离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楚凌然近日对她愈加冷淡,估摸着用不了几日,楚凌然就会彻底放弃她。”
      “再次被心爱之人背叛,蓝玉儿可能会做出些过激举动,你千万要小心,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就直接杀了蓝玉儿。至于泯血楼那边,你放心,我会另订更为周详的计划来对付的。”容锦不放心的嘱咐道。
      “知道。”干巴巴的两字落下,阿离顿了下,又补充道:“我会小心的。”
      容锦轻笑起来。
      阿离听到容锦的笑声,顿时又不自在起来,道:“你身上还有伤,歇息去吧。”说完,她不待容锦有何反应,便大步流星转身回到隔壁,‘砰’地合上了房门。
      容锦望着那扇门,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一重。
      不知该说容锦深谙人心还是该说他料事如神,那张嘴跟开了光似的,前一晚刚说蓝玉儿可能会动手,今日蓝玉儿就发难了。
      体内蛊虫翻江倒海,阿离疼的面色发白冷汗淋漓,几乎难以稳住身形。手指紧扣着桌面支撑身体,指尖用力到发白。她抬眸冷冷地看向蓝玉儿,“我是哪里又惹得你不快了?还请给个提示,也好让我做个明白鬼。”
      蓝玉儿一边加急催动蛊虫,一边冷笑,“你与你那旧情人狼狈为奸,想要对凌哥不利,我怎容得下你?!”
      “此话是从何说起?我恨不得手刃了容锦,怎会与他有所勾结对凌然不利?”阿离咬牙道。
      “还在嘴硬。”蓝玉儿冷笑道:“昨日夜间,你偷溜进水牢将你的旧情人从里面救了出来,藏在了你的屋子里,你当你真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别忘了,这里是三圣教。”
      阿离闻言轻嗤一笑,没有说话,转而看向一旁冷眼旁观的楚凌然。
      楚凌然对上阿离的目光,顿了顿,起身上前将阿离搀扶起来,“玉儿好了,不要胡闹了。”
      蓝玉儿闻言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向楚凌然:“凌哥,她要害你!你为何还要袒护她?!”
      楚凌然皱紧眉头,加重了语气,道:“出去,我和阿离还有事要谈。”
      “我不出去!”蓝玉儿愤怒又委屈的喊道:“凌哥,你为什么要护着这个贱人!你忘了她过去是怎么害你的了吗?她不会真心待你的,她喜欢的是华王容锦,她不喜欢你。。。啊!”
      话未说完,重重地一巴掌将她打的脸颊偏向一侧。
      神情阴沉的楚凌然,盯着她的目光冰冷蚀骨:“滚!”
      蓝玉儿被打蒙了,她捂着迅速肿胀起来的面颊,半晌才哭出声来。
      阿离扫了一眼蓝玉儿,轻轻拉了下楚凌然的衣袖,“好了,别生气了。”
      顿了顿,她看向蓝玉儿,道:“既然你问我了容锦之事,那正好,我也有一事想要问问你。”
      “昨夜,你去找容锦与他做了什么交易?”
      闻言,蓝玉儿蓦地看向阿离。
      昨日她去找容锦之前,明明已命人将院子周围的暗哨都拔了,为何她会知道自己找过容锦?
      难道,是容锦告诉她的?
      想到此处,蓝玉儿冷笑,道:“哼,还说你没有和容锦狼狈为奸。是他告诉你我去找他的吧?”
      阿离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另一边楚凌然闻言,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抬步上前,朝着蓝玉儿走去。
      楚凌然脸上神情太过可怕,蓝玉儿被吓得禁不住往后缩了缩。
      “凌哥。。。。。”
      楚凌然蹲下身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脸色忽而柔和起来。他抬手轻轻触碰被他打的红肿面颊,“疼吗?对不住,刚才一时怒急没控制住自己伤了你。”
      蓝玉儿闻言,委屈的又哭了起来。
      楚凌然将她揽入怀里,轻柔的安抚:“别哭别哭。。。。今日是我错了,我给你赔罪,晚上我们去春风阁好不好?”
      春风阁,是镇上一家最为奢华的销金窟的天字一号雅间,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之地。
      蓝玉儿闻言破涕为笑,反抱着楚凌然的腰身轻声嗯了一声,目光则挑衅的看向阿离。
      阿离别过头,唇角露出一抹晒笑。
      哄走了蓝玉儿,楚凌然满是嫌恶的掸了掸身上的折痕。
      阿离看了看他,“容锦心思深沉,不太容易轻信他人,不过好在,经过昨日那一出‘水牢救人’,即使不能让他很快相信我,最起码以后对他的监视会更加容易一些。”
      楚凌然点点头,“昨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可惜被蓝玉儿那蠢女人搅合,未能全然监视到容锦昨晚的活动,还有暗桩也得重新布置了。”
      想到此处,楚凌然面色又阴沉了起来。
      “没事。”阿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反正他眼下已成了我们的瓮中之鳖,跑不了的。”
      楚凌然闻言轻笑了一下,忽然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道:“抱歉,方才没能及时阻止蓝玉儿,疼坏了吧?”
      他哪里是没能及时阻止,而是他疑心小院的暗桩是她拔出的,故意借蓝玉儿的手惩戒她。
      阿离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还好。”
      “要不,我让蓝玉儿帮你把蛊虫给解了吧?”楚凌然沉吟着道。
      “不用。”阿离摆摆手,“过去的事你宽宏大度原谅了我,我自己却不能不记得。这个蛊虫就当是我纳给你的投名状,等彻底解决了容锦,你再帮我解了也不迟。”
      楚凌然当然只是试探一问,他还要靠着蛊虫控制阿离,又怎会真心想要帮她解蛊。
      果然,听到阿离所言,他露出颇为满意的笑容,没有再提解蛊的事。
      是夜,春风阁。
      蓝玉儿一袭盛装坐在梳妆镜前,仔细的用脂粉掩盖着脸上肿胀的痕迹。
      隔间的珠帘发出清脆的轻响,有脚步声踏入房门。
      蓝玉儿听了立时站起身来,含着灿烂的笑容,步履轻快的迎了上去。
      “凌哥!你总算来啦,让人家等了好久哦。。。”娇嗔的声音戛然而止,蓝玉儿倏地顿在原地。
      张阁主眯着眼,色眯眯的从下往上打量着蓝玉儿。
      “你凌哥有事来不了了,他让我过来陪陪你。”
      说着,他急不可耐的飞扑向蓝玉儿。
      “春宵苦短,小玉儿,我们快赶紧的共赴巫山吧。”
      蓝玉儿闪身躲避,急怒道:“你怎会来此?你将凌哥怎么了?”
      张阁主边追边道:“你凌哥好好在三圣教和那个叫阿离的女子在一起呢,他嫌你碍事,就将你送给我了。来吧,小玉儿,别跑了,乖乖到你张哥这里来。”
      “我不信!你说谎!”蓝玉儿跑着跑着忽而脚下一软,直直的往地面软倒。
      张阁主适时的一把搂抱住她的腰身,一张酒臭的嘴急吼吼的在她脖间乱啃,边啃便含糊道:“你当我为什么帮他劳心劳力的查那个阿离?是因为他把你当做酬劳付给了我。。。。。小玉儿,别想他了,跟着我吧,我会待你好的。”
      正在奋力挣扎的蓝玉儿,忽而不再挣扎了。
      张阁主以为她终于认命,便急忙将她抱起来,压倒在床榻上。
      “这就对了。小玉儿别想着跑了,你跑不了的,实话告诉你好让你死心的更彻底点。”张阁主一边撕扯蓝玉儿身上华丽的衣衫,一边道:“这屋子里提前点了蛊香,这蛊香不仅专门克制你身上的蛊术的,还能卸去你全身的劲儿。。。啧,不得不说,楚凌然这人做事真狠,不过也挺周到的。”
      蓝玉儿张大双眼望着头顶金丝勾勒的合欢花帐顶,脑海中掠过往日她与楚凌然在这里发生的一幕幕旖旎情景。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怔忡的双目被泪水湿透,蓝玉儿将帐上金钩攥在手里,扬起手,用尽自己的力气狠狠的刺入压在自己身上的躯体。
      张阁主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从蓝玉儿身上滚下来。蓝玉儿从床榻上坐起,跌跌撞撞的跑出春风阁。
      幸好药效还没有完全发作,才能让蓝玉儿勉强回到三圣教。她跌跌撞撞扶着石柱往楚凌然和她的房间走,快要跨进院子时,终于体力不支倒在院前一片荆棘丛里。
      皮肉被锋利的荆棘刺破,鲜血淋漓,蓝玉儿感到自己浑身都痛。
      忽而,楚凌然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蓝玉儿忍着全身的疼,挣扎抬起头,只见院中的凉亭里,楚凌然正抱着一张琴坐下,对着跟着他进来的阿离,笑意盎然。
      那张琴,是她三年前买给楚凌然的。她一直想听他弹,可楚凌然一直说自己手疼弹不了。
      原来并不是他手疼,而是他不肯弹给她听罢了。
      “许久不曾抚琴了,手都有些生疏了,先说好啊,待会儿你可不能笑我。”楚凌然道。
      阿离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今日你的心情好似很好,有什么喜事?”
      “还好,就是解决了一个小麻烦。”楚凌然笑笑回答道。
      小麻烦,她在他那里,原来是小麻烦。
      蓝玉儿脱力跌回荆棘中,望着夜幕,无声的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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