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局》芒果炸酥

3、03

　　转眼到了进组这天。

　　阮沐阳咖位小，见到谁都乖巧打招呼，言语间特别有礼貌，加上十分有亲和力的开朗笑容，很快就博得一众好感。在片场，他也见到了周司昂，穿着制服的他俨然是警长的化身，气质挺拔，英俊可靠。

　　与私下打麻将时的随和与困倦不同，工作状态的周司昂是有些严肃的。

　　阮沐阳见到他的时候，也跟随大家都喊他：“周老师。”

　　周司昂点点头，比往常多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阮沐阳顿时受宠若惊。

　　《幕后使者》以缉毒为主线，是典型的警匪片。这类商业片并不需要太强的演技，但阮沐阳在片场待了几天，还是忍不住感慨周司昂的敬业与厉害，他的演技与气场都是极为独特与耀眼的，同样在一幕戏份里，有周司昂在，阮沐阳的眼里就看不到任何人。

　　而这也意味着，跟周司昂对戏是一件非常有压力的事情。

　　周司昂之于他，是青春期的偶像，是入行时始终遥望的标杆，是敬仰的前辈，阮沐阳赋予周司昂太多重要的意义，以至于他特别想要拍好自己的戏份，不求让周老师刮目相看，只求不拖后腿。

　　怀着这样的心思，阮沐阳私下里更是苦苦琢磨剧情，用尽所有办法帮自己入戏。在一定程度上，他的努力是有效的。

　　孟知许是阿南的养父，也是阿南一直敬佩的长辈。他敬佩他，孺慕他，虽然言语间称呼他叔叔，但其实在阿南心里，孟知许就是他的父亲。阮沐阳很好地演出了这种感情，他对周司昂的敬佩，亦如阿南对孟知许。

　　就连阮沐阳身上的青涩，都是满满少年感的证明，也都成为了加分项。

　　更何况，阮沐阳一直在进步。他几乎全天泡在剧组，看周司昂演戏，然后默默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以至于镜头前的阿南，在举手投足间也有了孟知许的气质，愈发像孟知许一手养大的小孩。

　　但随着剧情的发展，阿南意外发现他的警长养父不为人知的一面。他的黑暗与心狠手辣，都让还未成年的阿南心惊胆战，更别提其中隐隐涉及到的杀父之仇。

　　这期间的转变，太难太复杂，哪怕阮沐阳努力去理解去表演，但始终达不到安诚尧的要求，以至于一个下午的时间，阮沐阳始终卡在这一幕，周司昂以及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都陪着阮沐阳一遍一遍地磨。

　　“卡——”安导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眉头紧蹙着，显然仍是不满意阮沐阳刚刚的表现。他把阮沐阳喊过来，跟他说，“阿南这个时候的情绪是复杂的，但是也要注意，情绪是逐层递进的，不要一下给太多，同时也要好好琢磨你的眼神，不是茫然无神，不然太呆了。”

　　安诚尧很少讲这么长一句话，但阮沐阳听完似懂非懂，还需要时间再琢磨点。此时天色已晚，光线不再适合，安导索性提前收工，给阮沐阳一个晚上的时间调整。

　　阮沐阳双手合十，一边说着抱歉，辛苦大家了，一边连连鞠躬。此时，他虽然脸上还带着笑容，但其实心里的压力已经达到顶峰。

　　晚上，阮沐阳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他看着天空寥寥暗淡的星星，自觉前途暗淡。他清楚此时的阿南在面对养父时情绪是复杂的，但如何把握情绪之间的度，又如何通过肢体动作、眼神传递出这样的情绪，阮沐阳还需要再琢磨琢磨。

　　生平第一次，阮沐阳体会到差生的感受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屏幕亮着，阮沐阳瞥见周司昂的名字，一下坐直身体，拿起了手机。

　　周司昂：要不要一起对戏？

　　阮沐阳斟酌打字回复：可以吗？哥我非常想，但是我怕太打扰你了。

　　周司昂：不会。

　　随机他发来自己的房间号。

　　阮沐阳一咕噜站起身来，拿着剧本就想往外跑。跑一半，脚步一拐，站定在镜子前，飞快地对镜理了理发型，又整理了一下衣服，才抱着剧本小跑着去找周司昂了。

　　周司昂住在顶层最好的套房。阮沐阳乘坐电梯上来，立马感受到楼上楼下的不同待遇。无论是走廊处的装饰与壁灯，还是脚下踩着的地毯，都瞬间高档了好几倍。而周围入住的人少，更显安静舒适。

　　阮沐阳找到房间，按了门铃。不多时，周司昂过来开门，那张英俊的脸从门后露了出来。脱下了白天那身笔挺帅气的警服，此刻的周司昂看着温和极了，看向阮沐阳的适合，脸上有清浅的笑意。

　　阮沐阳晕乎乎地跟着进去，他听话在沙发处坐下，脑子还没开始思考，就听到周司昂问：“能喝酒吗？”

　　“能。”阮沐阳下意识回答，条件反射好似课堂答题一般。

　　周司昂端了两杯红酒，慢悠悠走过来。说是对戏，他却没有马上进入正题，反而邀请阮沐阳一起品酒，又一边闲聊着。周司昂问他：“你在哪读的大学？”

　　“京市。”阮沐阳顿了顿，说，“理工大学。”

　　周司昂的眼中闪过讶异神色，随后笑了：“名校啊，那你现在跨度有点大。”

　　“是有点。”阮沐阳笑了一下，像只乖巧软糯的小狗，“不过进圈后，公司安排了不少表演培训课，我自己私底下也看了不少书和纪录片。”

　　“难怪。”周司昂若有所思，却没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聊起其他。他们聊到看过的电影，又延伸至相关的历史话题，后面又谈及去过的地方。大多数时候是周司昂在说，他的台词说得非常棒，聊天中也无意识带有这样的魅力，更不要说他的谈话内容，直白展示了他过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阅历。

　　这样一个成熟优秀的男人，对阮沐阳这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太具有吸引力了。此刻周司昂之于他，不再是可望不可及的前辈，而是这辈子想要成为的榜样与目标。

　　等到周司昂反应过来，就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与其说人，不如说好像多了一只热情的大狗，不存在的尾巴摇啊摇，眼睛亮晶晶的，一脸仰慕地望向他，恨不得他再多说，爱听。

　　周司昂忍不住抚额。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期，身边的人太会捧场，谁能抗拒一个热情的、专注的、打心眼里仰慕的人，周司昂也免不了俗，不知不觉中就多讲了一些话。此刻回过神来，周司昂借着拿酒杯的动作站起身来，他右手拿着高脚杯，轻晃着，随后话锋一转，“如果我说，你的亲人死在我的手上，你怎么想？”

　　阮沐阳瞳孔一怔，整个人懵了，他脑子出现了几秒的空白，脸上情绪有质疑、有不信，有茫然，还有几分浅而淡的害怕。

　　周司昂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阮沐阳的身侧位置。阮沐阳不知道为何心里也跟着提了起来，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叔叔……”

　　说完，他自己都是一愣。

　　周司昂，也是孟知许，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明明是温和的笑容，却透出几分阴郁的气息。他说：“阿南，别害怕，我怎么会伤害你呢？”

　　阮沐阳忍不住哆嗦一下，脸上的皮肤抽动，几乎不受他的控制。

　　……

　　“这个情绪就很好。”周司昂对着电脑，客观点评道。

　　旁边的阮沐阳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

　　原来早在阮沐阳进来前，周司昂就在房间的隐蔽角落架起相机，录制下他们交谈的所有画面。在阮沐阳害怕得忍不住哆嗦一下后，周司昂忍不住笑了一下，“小阳，记住现在的情绪和状态，你演得很好。”

　　阮沐阳一愣，突然回到现实，还没说话，就听到周司昂的道歉：“我擅自将刚刚的画面拍下来了，对不起。但是你可以看看刚刚的表现，真的很不错。”

　　“没事，叔……哥你也是在帮我。”阮沐阳并不介意，于是他们就在复盘刚刚的视频。

　　画面最开始，是他敲门，两人之间隐约有谈话声，随后是他在沙发处坐下，画面终于有了他的正脸。此刻，他有些紧张，整个人坐得特别端正，眼神也不敢乱瞟，此刻阮沐阳看着视频，才发现他自己刚刚看着可真傻阿。

　　倒是周司昂，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依旧迷人。随着聊天的深入，阮沐阳发现自己明显放松下来，背部开始靠着沙发，然后小口喝着酒。后来，说到他最感兴趣的西方史，他忍不住倾身靠近，接着又忍不住坐到周司昂旁边，差点挤到周司昂！

　　阮沐阳大窘，发现自己怎么能这么花痴这么舔狗！也不知道周司昂介不介意，他忍不住偷偷瞄周司昂的神情。结果刚看向周司昂的侧脸，周司昂的声音就传来：“别走神。”

　　阮沐阳立马端正坐好。

　　视频已经快进到周司昂站起来吓他的时候，那时候只觉得他随意站着便气势逼人，此刻从另一个角度观看，就能发现周司昂这人对镜头十分敏锐，这样的站位一点都没挡着阮沐阳。周司昂逐侦分析阮沐阳的微表情，又跟他讲解了许多专业技巧，阮沐阳不再多想，认真地吸收，感觉比上过的所有表演课都收获得大。

　　“谢谢你，哥。”阮沐阳十分感动。

　　周司昂点点头，问：“给我个邮箱，我把视频发给你，回去你也可以自己琢磨。”

　　阮沐阳满脸感动，觉得周司昂人真的太好了，恨不得以身相许。当然，道谢的时候是不能这么说的，他连连鞠躬，最后周司昂无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快回去休息。”

　　阮沐阳回去，室内安静下来。周司昂重新在沙发处坐下，点了重新放映。他一个人看着那视频，最终还是忍不住点了暂停，出去抽了根烟。夜色下，他面色冷峻地看着远方，指尖烟头明明暗暗。

　　室内，电脑的画面定格在某个瞬间。两个男人挨坐在一起，年轻的那位满脸仰慕，年长那位嘴角微翘，眼中同样带着不自知的笑意。

　　此夜，扰人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