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浅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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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务武在羽田浩司的房间里思考了很久。
真正的死因还没有找到——虽然尸身上有被殴打的痕迹，但没有致命伤，初步怀疑是药物致死，却找不到明显症状。除了房间门锁，走廊上也残留着弹痕，应该是被凶手追击，慌不择路的逃回了房间，又被破门而入，武力制服之后，强行灌药死亡。
现场碎了一地的杯盘碗盏，应该是在打斗中被波及，可是羽田浩司手中还紧紧捏着一把小剪刀，洗浴间的水龙头也一直开着，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他在死之前，还躲进过洗浴间洗漱？还有混在瓷器碎片中的残破手镜，那几个碎裂开的字母，是无意中的巧合，还是他刻意留下的线索？如果是，又是在暗示什么？
阿曼达·休斯也死了，他们的死是否有所关联？这种持枪追杀，通常跑不了多远，羽田浩司与阿曼达·休斯有往来，是不是刚好撞见她死亡的现场，然后才惹来杀身之祸？可是，凶手既然手持枪械，为什么不直接一枪毙命，反而要大费周章先动手，选择更麻烦的方法？
是否羽田浩司在临死之前，曾经与凶手有过交谈？如果是的话，那么他说了什么，竟然能引起凶手的注意？阿曼达·休斯的事情，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而且，明明是约好了6点见面，为什么组织的人会提前赶来？从死亡时间上推算，应该是一见面就动手了，没有浪费哪怕一分一秒，就好像知道情况不对，特意来灭口一样，是不是消息泄露了？但是，连自己这边收到消息也不过一个小时多一点，对方又是从何得知这边布置了埋伏？
还有那枚镜子，看着不像是羽田浩司的物品，难道是阿曼达·休斯的？那她为什么要在这里用镜子？是否是凶手遗落，又或者，当时还有其他的什么人在场？
“有没有新的发现，赤井？”伊森·本堂小心的在房间门口站住。
“没有，你呢？”赤井务武看了眼他身后穿着制服的酒店员工，“找到目击者了？”
伊森·本堂摇摇头，“勉强算是吧。监控都坏了，只有他知道一点情况。让他自己说吧。”
年轻的酒店员工有些紧张的结结巴巴说道：“呃，休斯女士是下午三点的时候，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下午茶，送到羽田先生房里。”
阿曼达·休斯发消息过来，是在两点半。
赤井务武点点头，“当时房间里都有些什么人？”
“只有羽田先生，还有一个小孩子。”酒店员工肯定的答道。
赤井务武直觉的就想到了刚刚才见到过的那个孩子，伊森·本堂也证实了这一点，“我问过了，就是刚刚我们见到的那个，”他面上难掩失望，“羽田浩司似乎很喜欢他，但他应该是在案发时间之前走的，而且他只是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赤井务武忽然回忆起了那天宴会上见到那孩子的情景。那样沉着的神态，那种冷静的眼神，既没有害怕恐惧，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如果是他的话，也许会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也不一定吧。
“我需要找他聊一聊，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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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宇茉莉母子俩刚一下车，就都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酒店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起了警戒线，只留下一边的侧门供人出入，还有些穿着便服但神色警惕的人在四周巡视。
那扇侧门说是供人出入，其实还不够准确，因为但凡是试图进去的人都会被拦下来，接受守卫的问询，至于出来的人——从下车到大门前这一路走来，还没见着一个。
天宇遥微微皱起眉毛，跟随天宇茉莉一同来到侧门前。近看才发现守卫不止一个，都穿着FBI的制服外套，旁边还陪同有酒店经理和员工，等天宇茉莉出示了房卡，又经过员工确认，这才被放行。
“倒霉，怎么又是他们！”天宇茉莉看见FBI就没好气，嘟哝着抱怨了一句。
这会儿酒店大堂里聚集了不少拖着行李箱的客人，围在前台抗议，显然是迫不及待的要离开。接待他们的人明显分成两拨，互相之间泾渭分明：酒店员工人人陪着笑脸，态度亲切，FBI则是神色冷漠，一脸的公事公办。
天宇茉莉母子俩刚进来不久，就有三个人迎了过来，其中两个都曾经在那天的宴会上见过，天宇茉莉脸色不是很好的扫过穿着黑西装的伊森·本堂，目光落在了一身便服的“英国公民”赤井务武身上。
她挑了下眉毛，没有说话，但是态度表示得很明确，就是完全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意思。
可惜拒绝无效。三人之中不认识的那位开了口，“你好，女士，我是FBI搜查官道森，”他出示了一下证件，“可以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么？”
天宇茉莉这次相当仔细的看过了证件，确认之后，才一脸不耐烦的道：“又出了什么事？美国治安就这么差的吗？住三天酒店能见到你们两次！”
“这是例行公事，”道森警官面无表情的答道，“希望你能配合。”
天宇茉莉有些生气，“我至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你认识羽田浩司先生吧？”
天宇茉莉愣了一下，“认识……有什么问题？”
“他死了。”道森警官冷冷的说。
“什么！”天宇茉莉惊呼一声，一脸震惊的捂住了嘴。
天宇遥微微抿紧了嘴角。
“请问，你今天白天在哪儿？”道森警官继续问道。
天宇茉莉仍然回不过神来，“啊？我……我上午就出去办事，刚刚才回来……”
道森向酒店员工看了一眼，后者肯定的点了点头。
“是去哪里，办什么事？”
“是……”天宇茉莉陡然反应过来，警惕的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联系……”她蓦地提高了声音，“难道你是在怀疑我吗？”
“这是例行程序，酒店里每个人都会被问到。”道森重复了一遍，“你的回答很重要，请你配合。”
“我……我出去跟律师约了见面，”天宇茉莉勉强报了地址，“你们可以自己取查。”
道森与另两位同伴交换了一下眼神。
“好的，太太，”他稍稍放缓了语气，“我们还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一下你的儿子。”
天宇茉莉慢了半拍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涨红了脸颊，怒气冲冲道：“你、你是什么意思！我儿子还不到十岁，未成年人的口供是不能作准的吧！？”
“但是有些事情必须要确认一下……”
“不行！不可能！”天宇茉莉粗暴的打断他，“我要见律师！”
道森警官脸色难看的闭上了嘴。
“太太，”伊森·本堂切换成日语唤道，缓和了一下气氛，“我们没有恶意，也只会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我不同意！”天宇茉莉面罩寒霜，斩钉截铁的道：“除非见到律师，我们不会再说一个字。”
伊森·本堂有些头痛的苦笑了一下。
赤井务武眼神微动，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天宇遥。这个孩子此时眼神冰冷，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与他妈妈简直如出一辙。
看来，他跟羽田浩司关系真的很好。
也许该换一个方式。
赤井务武蹲下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叫天宇遥，对吗？”
天宇遥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天宇茉莉愤怒的叫起来，“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
但赤井务武不为所动，非常认真的等着天宇遥回答。
“我是。”天宇遥微微点了下头。
赤井务武语气温和，“你也认识羽田浩司，对吗？”
天宇遥却不耐烦这种脆弱的温情，“你想说什么？”他直截了当的问。
赤井务武凝视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你跟他相处得很不错，所以我觉得，如果能抓住杀害羽田浩司的凶手，你一定会很愿意帮忙的。”他静静的发问：“你的回答呢，遥君？”
天宇茉莉强忍着怒意，“遥，你不用……”
天宇遥摇摇头，阻止了她说下去，“你想知道什么？”他没什么感情的问道。
“吃过午饭之后，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中午我在6楼吃了午饭，遇见羽田……老师，他邀请我去房间里下棋，之后妈妈打电话给我，说要带我出去玩，我就去了酒店门口等她，后来去了时代广场和百老汇，刚刚才回来。”
这番条理清晰的话听得伊森·本堂与道森警官暗暗点头。赤井务武又问：“你在他房间里下棋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什么人？”
“阿曼达·休斯来过，还带了下午茶。”
“只有她一个人么？”
“还有送餐的服务生。”
伊森·本堂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大概是什么时候来的？”
看来监控被破坏了。
天宇遥不动声色的想，“两点多？还是三点？我不确定，当时我在解棋，没有注意时间。”
“那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天宇遥耳朵周围的肌肤轻轻抽紧，不对头，他想。
“三点五十分，接到妈妈电话就走了。”
“你走得时候，阿曼达·休斯还在吗？”
“她比我早一点。”
赤井务武点点头，递了一张照片过来，“你在房间里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东西？”
“这是……”天宇遥额头微微浮汗，他已经认了出来。
天宇茉莉眼尖的看见照片上碎成一地瓷器茶具，还有混在其中的破碎手镜，她惊讶的叫了一声，惹得三个男人齐齐看了过来。
“呃，没什么……就是，就是……”天宇茉莉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个镜子我也有一个。”她下意识的看了儿子一眼。
天宇遥心跳如雷，大脑飞速的转动着，现场为什么这么乱？那个人会不会是知道了什么，用镜子在做暗示……
他神色自然的从背包里拿出了一枚与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完整手镜，解释道：“她说的是这个，买睫毛膏的赠品。”
赤井务武所有所思的看着上面的英文字样，“PUT ON MASCARA……”他递给伊森·本堂与道森警官查看，又继续问天宇遥：“你确定没有在房间里见过这面镜子？”
天宇遥仍旧维持着看照片的动作，混乱的思绪在看到那几个掉落下来的字母碎片时，突然顿住了，然后陡然清明了起来。
P、T、O、N……
他的呼吸几乎哽住，捏着照片的指尖有些发白，若不是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那一瞬间不受控制流露出来的狰狞表情一定会被人瞧个正着。
“我确定。”他抬起头，神色平静的正视对方的眼睛，“我没有在房间里见过这个东西。”
赤井务武挑了下眉毛，“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阿曼达·休斯的呢？”
天宇遥顿了顿，并没有立刻回答，“为什么你们不直接问她本人？”
这孩子实在敏锐。赤井务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因为阿曼达·休斯也死了。”
天宇茉莉倒抽了口冷气。
“不知道。”天宇遥沉默了一下，仍然摇头，“她年纪很大了，但是在外面一直是有化妆的。”
赤井务武沉思了好一会儿，“你还记不记得，阿曼达·休斯跟你们聊了些什么？”
“她……带着茶点过来，说是要跟我们一起享用下午茶，”天宇遥露出回忆的表情，“然后问起那天宴会上的事情，又向羽田浩司告罪，说晚上临时有事，只能明天再邀请他一起共进晚餐。”
“她看上去心情怎么样？”
天宇遥眉间轻蹙，“我觉得她心情还不错。”
伊森·本堂烦躁的松了松领带，道森警官忍不住开口：“赤井，我觉得……”
赤井务武却认真的看着天宇遥，“遥君，我希望你再仔细想一想，当时阿曼达·休斯有没有表现得比较奇怪的地方？”
P、T、O、N……
天宇遥背后生出一层汗意，眉头拧得更紧了，“如果非要说奇怪的话……”他有些迟疑的道：“她的保镖来找她的时候，她似乎是吓了一跳，但我不确定……”
“你说什么？”
“保镖？”
伊森·本堂与道森警官异口同声的叫起来，赤井务武微微变了脸色，“什么保镖？具体是什么情况？”
“当时他们两个在聊天，然后有人敲门，羽田老师去看了一下，说是她的保镖来了，阿曼达……看上去有点奇怪，但她很快就出去，然后跟保镖一起离开了。因为保镖并没有进来，所以……”
“你见过她的保镖吗？”伊森·本堂急不可耐的打断他。
“只有一次。”天宇遥瞥了他一眼，“是前几天在楼下咖啡厅，大概三点多的时候，我和羽田老师在吃点心，看见她跟一个年轻女人在一起，后来她说，那是她的贴身女保镖。”
“啊，就是那天吗？”天宇茉莉恍然大悟的敲了下手掌心。
道森警官严肃起来，“具体是哪一天，什么时间？太太，你也见过吗？”
“不，不，我并没有亲眼见到。”天宇茉莉急忙摇头，然后说了个具体日期，“我那天回来的时候，应该已经是下午4点了。休斯女士已经走了，她们的事情是羽田老师和遥君告诉我的。”
赤井务武看了伊森·本堂一眼。
“那天我们的人也……”伊森·本堂有些迟疑，然后偏过头对下属耳语了几句。
赤井务武就继续问道：“遥君，你知道女保镖叫什么名字吗？”
天宇遥表情随意的看着照片，仿佛陷入沉思，“阿曼达没有说过，但是下午她应门的时候，好像听见她叫了一声……‘浅香’，不过，声音很模糊，我不能十分确定。”
浅香？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还记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子？”
天宇遥摇摇头，“那天隔得有点远，我没有看得太清楚。”
“你看见的那个人像不像她？”伊森·本堂指着一个向这边走来的金发女郎问道。
她身材高挑，生了副金发碧眼的典型美国甜心样貌，但气质却十分精悍干练，穿着一套黑色职业套裙，看着就不太好接近。
天宇遥只打量了她一眼，“不是她。”他语气肯定的答道。
伊森·本堂眼睛一亮，赤井务武则再问了一次：“你确定？要不要再仔细看看？”
“那个女人是黑头发的东方人，”天宇遥微微皱起眉毛，有些不耐烦，“而且她只比阿曼达高一个头。这个太高了。”
阿曼达·休斯毕竟上了年纪，即使比她高一个头，身高也只在165cm左右，而这位金发女郎目测已经超过170cm。
伊森·本堂立刻命令下属记录好信息迅速排查。
天宇茉莉已经不打算让这场荒唐的问询继续下去，“我们可以离开了吗？”她提高了声量，“时间已经很晚了，我们需要马上回去休息。”
赤井务武沉默了一下，微笑道：“打扰了。谢谢你们的配合。”
“不客气。”天宇茉莉皮笑肉不笑的答道，牵着儿子转身就走。
天宇遥心弦一下子松懈下来，他需要咬住嘴唇内面，才能阻止嘴角扬起。
“等等。”赤井务武忽然叫了声。
天宇遥呼吸一顿，他面容平静的回头。
“我们会尽快抓到凶手的。”赤井务武微微颔首示意。
天宇遥愣了下，他轻轻垂下眼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浅香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