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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加了微信,金郁话更多了。
      王美丽早就料到。

      过去不是每天泡在Tinder,长的会间隔几个月才回,如此给金郁发挥的空间不大。但微信不同,不回消息,很难搪塞。

      Tinder聊天时,王美丽作为年长、经验多的好为人师之人,就他的请教之姿态,曾传授过他:面基后是否有下一约就是这一约的成绩。最好当场定下时间地点约会。

      情况显而易见,王美丽的太极功夫很不错,招式之下,搪塞得润物无声。

      金郁没感受到王美丽的搪塞,直男劲儿勇往直前,次日一大早拨通语音,“啊,头发沾了颜料,多吗?要剪头发?这么严重?要剪多短?额......我没有喜欢长头发!我就是问多短!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在哪里剪,我可以去找你吗?不行,我得来,我得解释!你误会我了!”他憋了好大股劲儿,心一横,“长发短发......我......都喜欢......”

      王美丽无法,调侃不成蚀把米,只得静坐家里等他。

      他不是本地人,借住大学同学家。
      金郁说自己有住下的打算,正在看房子。

      王美丽赶紧打住,没继续问工作如何,租哪里,要她帮忙吗?还有,为什么不在他的城市工作?
      她怕自己被这块热情的狗皮膏药黏上。

      她没问过他的家境,但也不难猜到,能养出这种见人就敞心扉的性格,多不会差到哪里去。这种乐天,白人多见,小黄人么,总归是情绪闭塞的忧郁族群,没事就生人勿近的高冷样。

      王美丽想着想着,脸沉下来。又想着想着,自觉好笑,傻乐起来。

      她回回都要栽在自己把握不住的男人身上,自虐式的享受这种为情所困的烦扰。她过去跟秦甦开过玩笑,称自己被下过相思降头。好友秦甦如被发掘,忙不迭应自己也是。结果屁嘞,还不是爱上块狗皮膏药。

      王美丽这一点倒是很坚信,她比秦甦还要难走入一段关系,很难给爱她的人回应。秦甦需要试错般地一次次走入正经关系,她则不然,她没有父母的压迫,没有关系的绑架,散漫地荡着,晃着,游离着。

      她过去以为自己是Lithromantic,还在社交网络上作为标签po出。后来Date了一位心理医生,这哥们儿边操边剖析,称这个词并无研究认证,只是网络词汇,而潜藏在其深处的,是对亲密关系的抗拒,以及应对的无能。
      技术不怎么样,倒是把她藏在坚硬铁壳下的缺乏安全感给戳得稀碎。当场操哭。真是该死的心理医生。

      她索性破罐破摔,在关系里拐很多弯,自设无数障碍,然后越挫越勇,让对方爱上自己,再蹬了他。

      隋唐很符合一个攻不破的城墙的预设。
      很适合她。她要的就是个不会爱上她的人——供她攀登,碑一样。

      有回跟男性朋友聊天,对方说不接吻是怕染病,戴.套不接吻,约起来比较放心。接吻肯定舒服,但心里还是有道坎儿,吻么,要跟女朋友接。

      渣男的纯情时刻,牢牢印在王美丽脑子里。她尊重他人的不接吻行为。可遇到个真不接吻的男人,友人的话循环播放。
      她想到,昨晚胡乱吻他唇周、摩擦微碴时,他洞深的眼神搅起的旋涡——他没避开脸,也没迎合吻。

      王美丽又好气又好笑,怎么?是熟客就妥协了?回头客就不一样了?陪同你经场婚变的脆弱,就亲近了?还是怒火中烧,犹豫要不要把她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蹬下床?

      她可真喜欢琢磨这种时刻,又快乐又失落。
      女人,图什么呢,不就图有人爱她,又有人永远不会爱她吗?

      王美丽思绪泛滥,姿势尴尬地洗颜料,手臂展得酸胀,时间久了,渐渐来火。

      只是,看到金郁,火又消了。
      他烫了头。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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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陪同学去剪头,理发师称金郁很适合烫头,他想也没想,拒绝了。
      十分钟后,右手边有个帅哥烫完效果极好,女朋友手舞足蹈,捧脸亲了好几下,金郁眼馋,跟着烫了同款。

      烫完,脑子也清醒了。
      他左看右看不对劲,把发型师说的两天不洗头甩到脑后,密集的非洲卷洗成蓬松松的山羊卷。

      尽管金郁对王美丽强调的姐弟年龄差很烦,害他把把撩不到姐,而她拳拳打到痛处,但好在,姐姐对年轻的弟弟,有天然滤镜,很难说出含贬评价。

      她两眼亮晶晶,夸张地捂住嘴巴,掩住尖叫,是演技最好的舞台剧演员:“天哪!你好适合卷发!甩那些法兰西男人几条街。”

      金郁不好意思地挠头,不知道该不该信。只能赶紧看她头发情况,问她怎么弄的。
      他查看头发时,王美丽还在扭头瞄他。好吧,他信了。

      颜料被洗得一断一续,红黑打绺。背后看过去,确实瘆人,像是没救了。

      金郁伸出手,碰了碰干硬,“怎么沾上的?”

      王美丽随口应付,打起哈哈,“不提了。”总不能说和男人上.床搞的吧。
      见他来了,还提了果篮,王美丽再要出门显得很没礼貌,只能热着场子假装无事。

      金郁说:“我查了,酒精和松节油可能有用,你试了吗?”

      颜料面积大,王美丽发质又偏细软,头发根根背叛她,和颜料同流合污。她放弃了,“嗯......但好麻烦,要出门买,也不一定有用。”
      她拆开果篮洗水果,心道,真是个不持家的孩子,这种果篮里能装什么优质水果啊。她继续道:“还是剪了方便。”她比了比脖子的位置,“剪到这里?我刚对着镜子看了看,好像差不多,算了,不管了,去理发店再说吧。”说着说着,自己不耐烦了。

      她支了小半天手臂擦颜料,头昏脑涨,手臂发酸,换作早几年的她,早咔嚓一剪刀自己了结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金郁外套拉链拉到一半,一把又顶上下巴颏儿,“我去买!”

      没等王美丽反应,金郁冲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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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郁比王美丽还想保住她的头发。

      他拿了洗脸巾,沾上酒精,一点点湿润摩擦。
      她坐在镜子前,任大男孩清远的气息将自己包裹。

      王美丽没精打采地由他摆布,风凉话道,“头发这种可以长出来的东西,不值钱,又不是手指断了,必须接上,眼睛瞎了,必须治疗。”她故意往他长发控方向调侃。

      金郁垂着眼,全聚焦在掌心沾染颜料的干结头发上。酒精的味道熏得人眼疼,他皱着鼻子,“你不是说想留长发吗?”

      “我什么时候说的?”她都不记得了。
      “上次你剪短头发的时候。”

      猴年马月了。
      王美丽的头发很难留过肩,刚扎上个啾啾就碰上各种原因咔嚓了。她经常说下次要留长,狼来了说多了,自己都不信,也没人当真。没料,居然有人记住了。

      金郁擦得好认真。这种认真在她快速掠过的异性里十分罕见。

      她没感动,还有点好笑。心如磐石地笑他那股拙劣的认真。好天真的男孩,他难道看不出自己对他没兴趣吗?
      是不是初入情场的大男孩都会对千帆过尽的大姐姐有依恋情节?她内心不无嘲讽。

      王美丽撑着头,下巴撞鱼际,懒洋洋地一字一顿,“我上次告诉你剪短发,少说也有半年了,这中间我剪了好多次头发。”

      “是吗?”金郁手一顿,想了想,“倒也是。”说着还是继续擦了。白色洗脸巾上红红黑黑的颜料,乌七八糟的,他献宝式地送到她眼皮下,“你看!可以擦掉!”真棒!

      她手摸了摸,“还有很多。”左半边被压住,蹭得很严重。当然,她更为好奇的是被她后来骑在身下的隋唐——一定比她更糟糕。
      他不会剔光头吧。她捂住嘴,赶紧憋笑。

      “我才擦了几分钟,一会就擦掉了。”
      “行行行,这项技能可以写进简历!”
      “你有什么奇怪的能写进简历的事情吗?”
      “有啊,我因为喝多了发生过很多奇怪的事。”

      他好奇:“比如?”
      “比如,我跟你说过的,我年轻时失恋喝多生气把头发剪短了。”

      金郁撇嘴,“你现在也很年轻!”
      王美丽噗嗤一笑。这抓重点的能力。“睡马路,哦,我还因为喝多发生车祸,被拖出两米后耳廓磨掉了一角。”

      “真的吗?”他左右查看,视线落在了她左耳上。
      “真的缺了一块!”锐角斜下,很酷,非常王美丽。

      暖呼呼地气息呼上耳畔。
      王美丽被他盯得不自在,怀疑他是故意的。
      再盯再盯,她就得回头嘬他一口了。她受不了这种纯情的交流。

      “还有吗?”他等她继续说。Tinder的聊天里,她总是很神秘。他特别希望她能多说点,只是网络聊天局限大,他的聊天技能亦不佳,没法催人继续多说。
      于是乎,面对面,他像只刨坑的狗,期待地等她唠牛皮。

      “还有啊,”隔着镜子,王美丽笑着冲他眨眨眼,“比如喝多了打.炮,倒在未干的涂料上,把头发搞得一团糟糕。”她抬起一侧肩,拨了拨几绺俏皮。

      闻言,金郁的动作停住。
      显然,他直面接不住王美丽意有所指的暧昧玩笑。

      她心里叹了口气,表情倒是自如,咂摸嘴唇,“信了?”
      “切。”他偏过脸,忽视了她刚的话。她很爱嘴上跑过车。

      王美丽发誓,她真的没想对金郁做什么,甚至内心模糊地在划清那道男女界限。

      她内心的状态是双手合十,劝慰自己,不要对小朋友下手,他还年轻,还单纯,别破碎了他对姐姐的幻想,也别毁了这段好端端的患难友情。

      但孤男寡女,呼吸相对、体温挨近地看对方削水果,很难不生出欲.望。

      她用果篮里的青柠做了杯酒,手太酸了,量没控制好,倒多了。
      思及金郁酒量不佳,她嗅了嗅,酒精味有点浓,只能自己喝了。

      就擦了半个多小时头发,他闻着酒精味都说头晕了。喝下去岂不得在她家睡一夜?

      王美丽在开放厨房忙,金郁干站着,局促地用擦手纸来回擦手。
      陌生环境,他有点紧张,于是自告奋勇削水果。

      他应该找点事做,不然有点像随时要准备走人。

      王美丽见多了自以为是的男人,可当一个男生又笨拙又自以为是,强行揽活削苹果,最后削成个方块,自己气自己,重新返工,咬牙切齿勒出分明下颌线,还是叫她口欲大动了。

      可能是被苹果的酸甜勾的,也可能是被小男生愣俊的青涩引的。

      她让他别削了,好丑啊,怎么吃啊。

      他自己找补,“你不是喜欢煮酒吗,苹果正好可以煮红酒。“
      “煮了干嘛,我一个人喝吗?”
      “我......可以喝一点。”
      “热红酒很上头,你不行的。”王美丽笑。

      金郁看了眼窗外的冷酷灰调,“热红酒和雪天很配。”

      孤男和寡女也很配。王美丽呼出一口浊酒气息,揉了揉湿发,“好,我去煮。”

      她左手拿着酒杯,右手取下昨晚刚安置妥当的红酒,手腕利落地带上了柜门。

      她有个漂亮的珐琅锅,今天第一次使用。随手把奇形怪状的苹果块丢进去,她又翻找了会,挤了柠檬,丢了冰糖,拆开八角香叶迷迭香肉桂豆蔻的便携香料包,倾入大半瓶红酒。

      几乎在瞬间,室内的酒精浓度爆炸。

      鼻周的青柠酸泛被发酵葡萄的味道掩盖。
      她咽下青呛泥煤,问,“你今年多大来着。”
      “23。”

      “几几年的?”
      她双手交叠,遥望过去,扮作面试官。

      金郁不敢喝酒,怕喝多了乱说话,他不知道该和一个漂亮的酒鬼聊什么、做什么,只能把话题往酒上带。

      他坐在床边的橙色布艺凳子上,视线里还敞着幅王美丽的背影半裸画。
      本来那画还遮着块布,被他转身不小心踩了下来。没办法,他不是故意的,她这儿挺小的。他想拉好,人一蹲,手一抖,整幅画暴露出来。

      他当时心想,上一次心脏这样失控,还是英法那场点球。
      金郁没有把王美丽这个变量算进去。他没想到,下一次这样的心跳失控,来得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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