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掉马后成了万人迷》濯铁

69、天道（2）

　　“轻敌与分神，在兵家中可是大忌，”玄烛喃喃语道，唇畔笑容不散，身形却隐隐变得虚无起来。

　　祭台上，慕舆野与广衍的交手也到了胜负将分的地步，鲜红丝线构成的囚牢骤然崩塌，慕舆野此刻已是浑身浴血，广衍右面肩头为血色刀影砍中，惟有怀中的一隅天地尚且平稳。

　　“再纠葛下去，于你我而言都无好处，”慕舆野畅声笑道，双臂微展，手掌中仿佛有生命般的血刃分成了两把，带着目空一些的傲慢与披靡，一把朝向广衍，另一把却是广衍怀中的姜沉——

　　“这一刀定胜负如何！”

　　半空中，相貌酷似姜沉的白衣人目光微沉，淡漠的视线偏离了湛同光与玄烛，望向了慕舆野的方向，指尖被箭矢破坏的命线以惊人的速度复生着，朝着祭台电射而去。

　　一声轻微的嗤笑却在耳边响起。

　　“麻烦。”

　　湛同光缓缓起身，似是在学着白衣人的语气将两个字在唇畔重复了一遍，近乎无色的瞳孔之中，暗淡的金色悄无声息地覆盖上虹膜，他一手撕下了一截衣角，另一手将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拢起，心脏处的贯穿伤已然愈合如常，惟有衣殷如血，和光同尘静静地浮在湛同光的面前，如待君临。

　　搭弦，挽弓，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湛同光冷声道：“你的对手是我！”

　　血刃在脱离慕舆野的掌心后便激开了一片血雾，视线受阻，刹那间，狭窄的祭台间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广衍为了吊住姜沉的命，不惜将半数修为与全副寿命搭在了怀中的魇骨身上，浮屠这一道，修成者固然霸道，将立于天畔。

　　但面前的二人皆为强弩之末。
　　胜负毫无悬念。

　　是么？

　　一截刀尖自慕舆野心脏处探出，回落的朱红像是某种荒诞的回应。

　　“姜沉……”慕舆野抬手握住了那一截刀尖，嘴巴中黑血上涌，湛蓝的鹰目中却流露出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嘲讽与……笑容。

　　“是……八年前，你为了救出苏虹，亲手抽出了自己的一根肋骨，炼化成这把——”

　　刀尖再近一寸，姜沉面色依然苍白，腰间的伤口却并未随着幅度骤然变大的动作迸裂，近在咫尺的血雾散去，那一端哪有什么广衍的身影，只剩下一道毫无生机的木傀躺在地上，为血刃斩成了数块。
　　若非姜沉这快而准的一刀结束了慕舆野的生命，只怕整片祭台也要被绞成碎屑。

　　睫羽微垂，肋间的旧创微微唤起尘封的记忆，姜沉轻声道：“断水，镜华。”

　　曾经严暮生问过姜沉：为什么不去寻一把更趁手的法器？

　　魇骨先天便是兵骨，寻常刀剑压根便无法承其锋敛其芒。

　　姜沉却总是一笑带过，只是叫严暮生不必多言，他不喜欢旁人插手他的选择。

　　精心设计的幻象以姜沉手中的银刀为中心涟漪般回拢，若敛翼的蝴蝶。

　　同样身为魇族的一员，又是得天独厚的魇骨，红绡都能够引以自傲的魅术姜沉不仅熟习，更是不知要比修为远落后于己的红绡强横多少倍。
　　云泥之判，天地之别。

　　只不过男子修魇术，女子修魅术，略微有些细微的差别。

　　而姜沉手中如今握着的这把刀，才是真正能够与惊云剑齐名的断水刀。

　　“再见。”姜沉道。

　　慕舆野的目光却忽然凝固住了，将那一丝略显诡异的笑容拘锢在了瞳孔之中，像是随时择人而噬的蛇。

　　断水刀随着慕舆野的死收回体内，一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尽头，姜沉脸色显而易见地一白，眼前的光影走马观花般斑驳起来。

　　他失去的是视觉。

　　熟悉的痛觉自腰腹间蔓延，姜沉胸口艰涩地起伏着，高处稀薄而微冷的空气贯入肺中，扯得那道刀创格外的疼。

　　这是佛门的神通与不传秘法，名为“众生六海轮回趣”，需得以梵语念出，一刻钟内，施展神通者身上的一切伤势都将陷入静止，丧失痛觉。
　　只是在神通散去后，将收回施展者五感中的一感作为代价。

　　至于何时才能够恢复……并未有盖棺定论。

　　依照玄烛所言，广衍在万仞峰上为了救他的命，选择了浮屠道，将半数修为送入了他体内，姜沉如今相当于兼负佛家与苏虹入魔后强行融入的修为。

　　邪修真气强横霸道，又因段广寒的一刀失控，现已为广衍封印，就某种意义而言，姜沉勉强能算作佛修的一种。

　　白衣人显然并未料到湛同光被命线贯穿要害后竟是毫发无损，那双暗金色的瞳与从前相较少了一丝特殊，却无端多了几分危险。

　　湛同光放出一箭后并没有再度追击，而是径直看向身边似笑非笑的玄烛，一言未发，瞳中却积蓄着怒火。

　　玄烛自然知晓这怒火的源头在姜沉身上，让姜沉孤身一人面对慕舆野，这本身便是一场豪赌。

　　大楚的局面已然得到了控制，纵然慕舆赤哲失去了踪影，但为数不多的北狄狼旗与太清宫半数弟子已呈现溃败之势。

　　远郊之外。

　　这里是最接近太微城的一座城池，亦是太微城最为坚固的盔甲。

　　城池之下，却又一道青色的身影。

　　青衫，道髻，垂下的青丝杨柳絮般随风翻飞，那是个身着烟青道袍，带着面纱的女人，她背着一把纤细的剑，如闲庭信步般靠近着。

　　缩地成寸，一步十遥。

　　“你是何人？”

　　一声暴喝在头顶炸开，青衫道姑仰起头，眉眼平平，殊无丽色，却有一丝别样的疏离淡漠在里面。
　　她的声音很温柔，甚至带着如同春风拂面般的软和，那是南方的水乡才养的出的灵秀人物，钟天下灵气于一身。

　　“我叫苏虹。”

　　守城的将领眯起了双眸，似是不明这道姑的名讳意味着什么。
　　但他也来不及思考如此之多了。

　　只因他的头颅……已高高地飞了起来。

　　青衫道姑握着那柄纤细的剑，梵文写就的剑铭上赫然是“往生忉利”四字。

　　“苏虹、苏虹……”

　　士卒之中有人率先反应过来，却已然完全怔愣住了，强横的真气毫无掩饰的扩散而出，苏虹翻手划出一道剑光——

　　一剑，削平了整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