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求情 ...
-
屋外月色正好,皎羽柔娟,丝丝流情,云朵却无心欣赏,回房后她简单梳洗一番便熄灯上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器皿破碎的声音将云朵吵醒,好像是从隔壁传来的。
她心下一惊,莫不是顾怀衍要逃跑?
她急忙披上外袍冲了出去,远处的狂欢似乎还未结束,闹酒声夹着着粗犷的歌声隐隐传来。
隔壁门前的守卫还在,云朵略略放宽了心,问道:“刚刚是什么声音?”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云朵狐疑地推门一看,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怔在了原地。
只见顾怀衍乌发披垂,衣衫凌乱,双手拢着衣襟蜷缩在床脚,神色难辨。
他白净的脸颊有些红肿,嘴角渗出了冶艳的血痕,衬得他皮肤愈发苍白透明。
而云朵的手下张允正怒不可遏地站在床前,捂着鲜血淋漓的脖颈瞪视着顾怀衍,他身后的地板上躺着一个破碎的瓦罐。
“怎么回事?”云朵皱眉问道。
其实她大可不必多此一问,眼下的情形实在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张允看到云朵也不行礼,对顾怀衍暴戾地吼道:“贱人,居然敢咬我,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说着便要再甩他一个耳光。
云朵神色阴沉地喝止:“住手!”
张允转过身来,眼里带着一丝不屑,说道:“怎么,二小姐想要护着他?”
云朵心中腾地升起一团火,这个张允仗着他表叔是擎苍寨二当家,便连她也不放在眼里。
压下怒意,她冷冷说道:“我爹把人交给了我,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动他,难不成你想忤逆我爹的意思?”
“大当家可没有留一个废物的意思。”张允立马阴恻恻地接口道。
云朵皱了皱眉,他怎会知道顾怀衍失忆的事?
她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大致猜到了缘由。
小喽啰陈放与张允私交甚好,定是陈放见自己歇下就擅离职守,偷溜到大堂同张允吃酒去了,二两酒一下肚便什么都往外说。
张允平日没少做奸/淫/妇女的勾当,但云朵没料到他竟会对一个男子出手,这也难怪,顾怀衍这皮囊生得过于俊秀,说不好招安那日就被张允惦记上了,之前他身份特殊张允不敢胡来,如今他没了利用价值,张允便迫不及待地摸着来了。
云朵思量着陈放的账明日再算,眼下先把张允撵走再说。
她端出二小姐的架势,慢条斯理地说:“张允,还记得邬铁的手下刘二么,上月他只是顶撞了邬铁一句话,便被倒吊在林子里一宿,你说我是不是该效仿一下?”
张允瞳孔一缩,恶狠狠地瞪了云朵一眼。
他倒不怕云朵罚他,但他怕云朵向邬铁告状,只能悻悻离去,出门时还不忘狠狠踹了一脚门板,以泄心中怨气。
云朵不满地哼了一声,对自己方才的气势还算满意,便懒得同他计较,掩上门,这才得空上前查看顾怀衍的情况。
她坐到床边略微尴尬地询问道:“你没事吧?”
顾怀衍摇了摇头,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身子又往里面缩了缩,显然是心有余悸。
他狼狈的模样落在云朵眼里,不免牵动了她的一丝恻隐之心,从怀里掏出一条素面手绢靠近他。
顾怀衍看出云朵的意图,略略偏了偏头,神色有些屈辱,倒是没有阻拦她的动作。
她替他轻轻拭去唇角的血渍,又用凉水浸湿手帕敷在他红肿的脸上。
顾怀衍由始至终不发一语,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云朵想到张允吃瘪的神情,随口称赞道:“没想到你还挺勇猛的,张允脖子上的伤怕是要好长时间才能痊愈了。”
顾怀衍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他有些不解地看着云朵,张允不是她的手下么,她为何要向着自己?
静默了一阵,顾怀衍忽然轻声问道:“方才那人说我是朝廷的人,明日便会将我处死,是真的吗?”
清越的嗓音竟有些颤抖。
这是顾怀衍清醒后第一次表露出害怕的情绪,云朵惊讶地回望着他,看来张允还说了些不该说的废话。
迎着顾怀衍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地答道:“这个……恐怕是的。”
既无利用价值,便没有留下去的必要,这是擎苍寨的行事准则。
顾怀衍双眸黯淡了下去,像是漫天星光被乌云遮蔽,漆黑一片。
云朵心中咯噔一下,未及细想便脱口而出道:“不过生与死在我爹的一念之间,倘若我帮你争取……”
顾怀衍猛地抬头,眼中多了一丝神采,云朵想收口也来不及了,硬着头皮继续说:“呃,我……我是说,你是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我会想法子留你一命的。”
张彪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起先云朵还会求张彪放那些无辜人一条生路,时间长了,知道是白费劲了,便罢了。
这次或许是花费了太多心力,尤其是药材救治他,她该死的恻隐之心又犯了。
闻言,顾怀衍终于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眉间氤氲着的暮霭消散开去,嘴唇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春日梢头的杏花,浓淡相宜,姿容妍丽,却又在转瞬之间随风而逝,空留余香,让人怅然若失。
他凝视着云朵,轻声说了一句:“多谢。”
……
翌日,云朵难得的早起,昨晚从顾怀衍房间离开后,她因心中有事记挂便没能再入睡,思虑良久,终于想到说服张彪的法子,天一亮便赶去了张彪的院落。
云朵到达的时候,张彪正和军师在堂屋商议事情,见云朵进屋,两人便停下话头。
云朵对他们的谈话并不关心,只是将顾怀衍的情况如实禀告了张彪。
二人听说顾怀衍失忆都吃了一惊。
军师扼腕叹息道:“可惜啊可惜,若朝廷派人来清剿,我们只能另谋它策了。”
张彪气急败坏地说:“闹了半天白忙活了,这人留着也没什么用,”他对云朵沉声吩咐道,“杀了吧。”
云朵深吸一口气,按先前想好的说辞劝道:“爹,朵儿倒是有个法子让顾衡与我们合作。”
张彪斜睨了她一眼,怀疑地说:“你能有什么法子?”
云朵小心翼翼答道:“让顾怀衍留在山上做人质,逼他写好密信,再找人捎给顾衡。我诊断过了,他生活技能还在,写信不成问题,只要我们死守顾怀衍失忆这个秘密,顾衡就只能与我们合作。”
军师眼前一亮,颔首道:“朵儿这法子可行,与咱们先前的计策殊途同归,有顾怀衍这个人质在手,顾衡更不敢起兵攻打擎苍寨。”
张彪见军师认同了云朵的法子,有些意外,朗声笑道:“哈哈哈哈,朵儿这是长大了,能为山寨出谋献策了,不错不错。”他拍了拍云朵的头,说道,“这事儿就交给你了,顾怀衍信写好后就把他扔进地牢,留一口气在就行了。”
云朵松了口气,顾怀衍这命算是保住了,不过那地牢阴冷潮湿,现下人还发着高烧,就他那身子骨怕是扛不了多久,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主意已定,云朵请示道:“爹,顾怀衍虽然醒了,但仍然十分虚弱,若关进地牢怕是撑不过两日,不如让他留在朵儿那处养伤,待伤好后给他安排个账房之类的差事,帮着发发月例,王川每次发月例都会算错,我看顾怀衍应该能胜任,他既已失忆,军营是铁定回不去了,想必对山寨够不成威胁,不如让他留在朵儿身边打打下手,可以吗?”
云朵打小就怕张彪,极少忤逆他的意思,现下由于紧张,她语速很快,果不其然遭到了张彪的拒绝。
“不行!”张彪骤然敛住笑,毫不客气地回绝道,“这人毕竟是朝廷派来的,想必有些本事,饶他不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你还要替他谋个差事,万一他记忆恢复了惹出什么祸端怎么办!”
眼见张彪发火,云朵有些害怕地低头,嘴里却不服软地小声说:“我会看好他的,况且若不是他提醒,整个寨子的人说不定都葬身鹿鸣谷了。”
张彪一拍桌子,沉着脸斥责道:“你以为他是好心吗?若不是他和那个许什么宗来招那个劳什子的安,我们用得着他提醒?真是愈来愈不懂事了,伤好之后就丢到牢里去!”
正在这时,布帘轻挑,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从内室缓缓走来,虽年逾三十,依旧面容姣好,一袭素衣裹体,淡雅脱俗。
“姨娘!”云朵见状,急忙迎上前去,伸手扶住眼前弱不禁风的女子。
张彪也忙去搀扶,语气略为责备:“婉妹,你大病未好,就不要出来走动了,免得风寒加重!”
该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张彪的压寨夫人——沈婉。
沈婉微笑着说:“我在内室听到朵儿的声音,自然忍不住要出来见见。”
云朵惭愧地说:“应该是我来看望姨娘才是。”
沈婉不在意地笑了笑,问道:“方才你们为何事争论?大当家的怎么那么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