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诺诺nuonuo

1、哭

　　“我喜欢你。”
　　轻轻地踮起脚尖，凑近你的耳边，悄声地告诉你，我的心情。

　　你的眼神，猛然由满满的笑意，转为淡淡的惊愕，然后，是不敢相信，然后，是挪开的身体。

　　轻轻地垂下眼帘，我笑了起来：“笨蛋，我在和你闹着玩呢。”

　　“一点也不好玩，阿音，我才不想被人当做变态呢。”你的眼神，带着不悦，“小寒要下课了，我要去接她了。”

　　看着你走远的眼神，谁才是笨蛋啊，明知道他不可能喜欢自己，还要说出口。是不是，连朋友都会做不成呢？傻瓜呵，干什么要说出来？

　　喜欢上你，是因为我很寂寞。

　　大学毕业，已经有三年了。毕业，就业，失业，再就业。一直，在这样的生活里浪费着时间。不知道自己想干些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其实能干些什么！

　　新的工作，其实也已经不新，是在年初，我从遥远的南方，回来的时候，为了让自己不再呆在家里，听着那永无止境的唠叨，随意的，我就选择了一个公司，小小的，处在邻市的一个工业城里。
　　少得可怜的薪水，竟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我，也足足做了七个月。

　　一天到晚，坐在那凝固的空间里，看着老板，与客户之间的讨价，还价，透过那暗蓝色的玻璃窗，我看到的天空，都是沉沉的灰色。心，怎么也快乐不起来。
　　一直，活在抑郁的苦闷里。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从小，父亲，就教导我，男孩子，血可流，泪不可流。所以，也不知道哭，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会哭，该多好。

　　时针，指向了下午的五点半。我关了自己的电脑，拿起自己的包，穿过公司大楼的门，顺着一级级的台阶，在自己宿舍的门前站定。掏出钥匙，却怎么也插不进，门，却忽然地开了，探出一张秀气的脸。我愣愣神，然后扯开一抹笑：“小寒，你好啊。”
　　“回来了，阿音？”甜甜的笑颜，带着阳光，灿烂而绚丽。
　　“嗯。”宿舍是公司的，宽敞的三室一厅里，住着我和阿胜两个人，不，还有阿胜的女朋友，小寒。这里，几乎是小寒和阿胜的家，初来的时候，就有种闯进别人家园的感觉。
　　“回来了。”阿胜，是我的同事，是这个小小的公司里，唯一一个与我有着相同性别的人。这个公司里，几乎清一色的女孩子，只有我，和阿胜，是男的。
　　“嗯。”看了看正在埋头炒菜的阿胜，我的嘴角扯了扯，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说，打开自己的房门，推开一室的清冷。然后，掩去了门外那浓浓的油烟味。那里，有着幸福的味道，只可惜……
　　那门外的世界，不属于我。

　　环顾着自己的房间，雪白的墙，通透的窗，一桌一椅一床，就是我的世界。门外的笑声，隔着一扇门，就变得非常遥远，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打开窗，看着窗外。
　　窗下面，是一条正在拓宽的公路，公路原本的面貌，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清它原来的模样。有的，只是黄沙，随着风，吹进窗，飘落在桌上，床上……
　　关上窗，拉上蓝色的落地窗帘，我坐在墙角边，手撑在黯淡的地板上，随手一抹，抹起一地的尘埃。又该擦地板了，可是，身体却不想动，只是，觉得累，真的，好累……靠在窗帘上，感受着那蓝色丝绒般的触感，眼睛，凝视着从桌底探出的一对触须。
　　又是蟑螂。随手拍去，机敏的家伙迅速的消失无影，轻轻地叹了口气。算了，和这家伙也捉不了多久的迷藏了，随它去吧。
　　是，捉不了多久的迷藏了。再也呆不下去了，从今天说出那句话以后，就再也无法呆下去了。
　　阿胜，你太残忍，你用了一种最残忍的方式拒绝了我，让我知道我的爱情，是那样的无望，怎么会爱上你呵……

　　你长得不帅，也没有什么大的志愿，顶多是一个月赚个千把块钱，混点日子，然后，交个女朋友，最终，结婚生子……
　　平凡地不能再平凡的你，哪里吸引住我的目光了？感情，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最可笑的是，我爱上了同性的你，一个粗枝大叶，大大咧咧的男人，笨蛋。
　　真正的笨蛋是我吧。
　　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呢？

　　想起来了，到这家小公司的第一天，我刚好生病，拿不到许多的行李，然后，是你帮我提着行李，带我走进了宿舍的门。
　　而后，我常在你那里蹭饭吃，因为，公司地处偏僻，长到二十五岁还不会骑自行车的我，常常吃不到饭菜，每天以泡面度日，是你，把我拉进了热腾腾的饭菜里。
　　而后，你常帮我熟悉公司的业务，教我应付客户存心的刁难，搭着我肩膀笑的你，又是那样的让人感动。
　　……
　　没有一个朋友的我，不知不觉中，就喜欢上了你。

　　“叩叩。”轻轻地敲门声。
　　我站起身，走向门：“有事？”
　　俏丽的脸泛着笑：“阿音，吃饭了。”
　　“啊，我吃过了。”淡淡地拒绝着，“你们吃吧。”
　　“真吃过了？”疑惑的脸，有些不解，“那我们自己吃了。”
　　合上门，我坐在床上，不愿意再看见你和小寒之间的亲昵，那样，我会哭的。
　　或许吧……

　　把早已经翻烂的杂志，再翻上几遍之后，眼皮子忍不住倦怠，轻轻地搭拉着。放下杂志，打开房门，客厅里，是一片清冷。隐隐约隐，可以听见你的房间里热闹的笑声，隔了一面墙，隔了一扇门，我们的世界，就那么的不同。
　　洗漱完毕，我关掉灯，闭上眼睛，睡觉。

　　“阿音，一起去打篮球？”我抬起眼，看着一脸清爽的阿胜，奇怪，阿胜有这么年轻吗？
　　“阿音，一起去打篮球啦。”身边的人，推着我。
　　我看着身边，整齐的课桌，三三两两的人，或是站着，或是坐着，愉快地聊着天。
　　正对着我的眼睛的，是一面黑板，上面还画着几何证明的解题方法。
　　“我这是在哪儿？”我不是在睡觉吗？
　　“笨蛋，你睡觉睡迷糊了吗？”阿胜用手指弹着我的额头，“这是学校，你叫吴音，我叫蒋胜华，这是高三（2）班的教室！起来，打篮球去，免得你睡糊涂了。”
　　刚才，我在做梦吗？我对阿胜的告白，也是一个梦境吗？
　　清冷的房间，窗外拓宽的公路，门外的油烟……一切，都是梦境吗？原来，都只是梦……
　　幸好，只是梦。

　　抹去额头的汗，我蹲在水龙头边，看着挤在我身边的阿胜：“阿胜，小寒……”
　　那也只是梦吧。
　　“唉，你也知道小寒正在和我吵架啦……你帮我想想，怎么样哄她开心。”仰起头的你，认真的表情，让我的心，猛地一痛。
　　我以为，梦中对你的告白，只是在做梦而已，怎么可能，我会喜欢上你呢？你，和我一样，是一个男生呵……
　　“我又不是小寒。”低低地，挥去水渍，我抱起篮球，走向教室。

　　心，痛得我想哭。

　　“变态。”你的眼神，如此的冷厉。
　　“发生什么事了？阿胜？”我疑惑地看着你，你把我拉到教室外的走廊，就是想骂我吗？我没有得罪你啊。
　　你的眼神，带着浓浓的厌恶。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疑惑地四下张望，却看见路过的同学，纷纷以鄙视的目光，看着我。然后，指点着。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明白，为什么同学们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那种不屑的眼神，让人看得心寒……

　　“喜欢男人的变态。”猛地，从后门里，冲出一个女孩。
　　“小寒。”我张着的口，猛然，僵住，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一身的水气。突然而来的水，泼得我愣住了。然后，是撕成碎片的纸张，满天地向我飞来。我蹲下身，看着那熟悉的字体，渐渐明白。
　　我，只是喜欢上了阿胜而已，只是喜欢上了他而已。抬起眼，我悲伤地看着阿胜，他，早已经走得远远地，站在了刚才泼他我一身水的女孩身边。那是他的女朋友，小寒。
　　小寒，怎么会看到我的日记，看着被水浸糊的黑色钢笔字渐渐模糊，也模糊了我的心。
　　“真脏。”尖锐的语气，刺入耳朵，也猛然刺入我的心里。脏？心，变得冰冷。
　　猛然，又是一盆水朝我泼来，我愣愣地看着提着水桶的阿胜……好冷！
　　“洗洗吧。”阿胜的声音，带着刺骨地寒意，让我瑟缩着蹲下了身体，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根本来不及伤心，一盆，又一盆的水，泼上我的身体，也泼冷了我的心……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爱上了你……

　　猛然张开眼，眼前，只有一片昏暗。转着着，艰难地看了看四周，空空的房间，一张桌，一张椅，一面通透的窗，蓝色窗帘遮去了窗外路过的车灯……
　　原来，只是在做梦。
　　这是什么？抹着脸，感受着冰凉，是泪。
　　什么时候，我竟然哭了？怎么，也停不住泪，坐着，抱紧自己的胳膊，心，是那样的酸涩，身体，也带着冰冰的凉意……
　　那么真实的梦……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不再是梦……
　　爱上了同性，或许，注定了，就是悲剧。
　　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回吧，把心底的难受，全部哭出来吧……
　　明天，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揉揉酸涩的眼睛，淡淡的笑了，哭过之后，真的好很多……
　　那样，永远，只会是梦，不会是现实……

　　将行李放上出租车，看了看远处灰沉沉的天。
　　“司机师傅，麻烦你，到……”走了，再也不会与你有牵连了……

　　永远，会记得，那场梦，冰冷的水，泼在身上，连心，都会冻结。

　　永远，不要体会那种痛苦，那，永远，只能是梦！

　　再见了，阿胜。
　　从今以后，我会找个好点的工作，攒点钱，交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子。
　　一生只爱一次，就够了。远远地，看到你，也会笑着和你打声招呼，不必说明，不必难堪，心痛的滋味，我一个尝，就足够了。

　　再见，阿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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