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给你的诗（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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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B市生活了十几年，饶是避开了父母约会，在街上仍旧碰见不少熟人，无可奈何地停下自行车和第五个人打招呼后，季离夏终于忍不住批评沈修今天骑自行车出来完全是一个错误。
“你当咱们是在游街示众啊？”离夏撇着嘴掐着他的腰下结论，沈修笑得东倒西歪，不服地说：“我这不是考虑到你很久没坐我的后座，很怀念吗？想让你重返青春而已……”
“我现在也很青春！”离夏低哼，“是你老胳膊老腿的，蹬个自行车还不能走直线！”
沈修默然，心想我是想咱们回忆一下当年的单车岁月，怎么你一点浪漫细胞也没呢。
玩浪漫失败，到了步行街，沈修就丢弃了自行车陪她逛街，小半天后，沈修提着大包小包进电影院，不由轻嗤，“你最近不是老和妈妈们逛街吗？怎么还这么好的兴致？”
“那怎么能一样呢……”离夏下意识地开口，然后歪着身子靠在他肩上，危险地问：“什么叫妈妈们？你妈是你妈，我妈是我妈！”
沈修不答她的话，只默叹，就知道装糊涂。
离夏委屈地把她原本想说的话说完，“和她们一起逛街很麻烦的，我还是喜欢和你一起逛街！”
沈修瞬间有了莫大的虚荣感，只恨双手都不空，不能用行动表示，只在嘴边偷了个笑，心甘情愿地去给她买爆米花了。
傍晚时，两个人是抱着被训的心理忐忑又甜蜜地回家的。可离夏打开家门，背对着客厅换鞋等着父母来质问时，却只听见电视的声音，等她换好鞋，都没人来理她，她一时有些失落。
紧张地进屋，她才发现电视前根本没人，对着里屋叫了两声，戴着眼镜的熊诗璐从书房里走出来，笑意盈盈地说：“哦，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了。”离夏闷闷地回答，“那个……”
“嗯？”正要返回书房的熊诗璐回头询问，离夏没出息地问：“爸爸呢？”
“出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能回来。”
“哦。”
原本想好的应对方法全没派上用场，看来对于她和沈修一整天没出现，家长们根本没怎么在意嘛，早知道……他们就不用跟做贼似的，很滑稽。
离夏暗自懊恼，熊诗璐又轻笑着问：“今天和阿修玩得开心吗？”
离夏石化，她家母亲大人还真是杀人于无形，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又云淡风轻地开口问了。
“呃……还行，其实我们……”打好的腹稿急切地想脱口而出，熊诗璐却一副了然的语气说：“开心就好，以后要出去就睡醒了再出去，别一大早扰人清梦。”
离夏只剩干点头的份儿了，难道早上吵醒他们了？她自行想象着老爸老妈隔着门缝看她鬼鬼祟祟出门的模样，额上开始冒虚汗。
终于母亲大人放过她回书房继续上网，她迅速溜进自己房间给沈修打电话。
电话一接起来，她就紧张地问：“叔叔阿姨说什么了吗？”
那边沉默几秒，然后传来一个让离夏想立刻消失的声音，“小茶啊，阿修在洗澡……”
离夏嗯呃了半天，舒敏忍不住笑起来，“你们两个孩子，想单独出去阿姨还会不准吗？别整得跟罗密欧与朱丽叶似的……”
离夏连声应着，脸早就成了红番茄。
被调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记得她最近在沈修的手机上设置的来显名字是女王陛下，不知道阿姨是不是看到这奇怪的称谓才反常地代接电话的。
半个小时后，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万年不变的阿修，她忐忑地接起来，生怕还是舒敏，听到那边的闷笑声后，才放松气哼哼地说：“罗密欧先生，你有何贵干？”
“唔，朱丽叶小姐，请问你的窗台下有梯子吗？”
离夏丢开刚才漫不经心在看的杂志，躺倒掀起窗帘看外面的夜色，懒懒地说：“你应该问你房间里有没有绳子吧？”
沈修的房间正好在她楼上，要来那也是自己吊绳索下来吧。
……
……
因为复试时听闻她的导师偏爱莎士比亚，离夏恶补了好多剧本和十四行诗，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记忆还没消退，此刻和他很无聊地对了几句对话，困意袭来，软软地说了句，“Romeo，good night.”电话都懒得挂，偏过头睡了。
沈修握着听筒走到窗边，低头看看楼下晕黄的灯光，听着耳边已经均匀下来的呼吸声，低笑着说：“Good night, my Juliet.”
如果离夏还能听见这样肉麻的语气，一定会打寒战外加起起鸡皮疙瘩，可睡梦中的她只是嘟了嘟嘴，蹭了蹭枕头朝不远处的周公猛招手。
*
托上次的福，他们的约会光明正大起来，只是沈修已经开始上班，也只有晚饭后陪她散散步，或者周末陪她看电影。八月，北京奥运会热热闹闹地开幕了，作为一名有职业道德的伪运动迷，离夏拒绝再出门，整天窝在家里守着电视，美其名曰不愿意错过任何一场比赛。
不幸的是，饭来张口的日子没过几天，两家的父母集体出差，参加一个什么学术会议，估计要去一周，作为未来的研究人员，离夏在送父母去机场时，不满地嘟囔，“就是会开多了，学术水平才停滞不前……”
沈中天的笑声还是那么爽朗，好心情地逗她，“咱们是没指望了，希望小茶以后做点贡献……”
离夏微窘，在一车子的笑声中埋下头。
父母换好登机牌准备进安检时，熊诗璐又把离夏拉去一旁，叮嘱完安全事项后，又支支吾吾地说：“你要是晚上害怕，让阿修下来住客房……”
离夏连连摆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怕什么？！”
熊诗璐笑得欲言又止，离夏更是窘迫，因此当天晚上沈修要下楼住时，她叉着腰站在门口说：“你自己没房子睡觉吗？”
没有家长在场，沈修脸皮厚度见长，一把抱住离夏往屋里走，无赖地说：“有是有，可那房子里没你。”
伪女王陛下的命令与挣扎显然是无用功，季离夏昏昏沉沉窝在沈修怀里快睡过去时又突然清醒，气呼呼地戳他的胸膛，犹如握着尚方宝剑般神气地说：“我妈妈说了，我要害怕才准你下来的，而且只能睡客房。”
沈修笑得胸口震动，拨开她额前微湿的刘海，夸张地亲一下，“小茶你真可爱。”
离夏对可爱这种词语早已经免疫，现下只想在被吃干抹净后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手脚并用地把他往外推，“热死了热死了，挤死了挤死了……”
沈修同样手脚并用地把她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摸到空调遥控板，调了调温度，拉好薄被，最后一次顺毛，“乖，睡觉吧，我明早要上班。”
季离夏无疑是贤妻良母潜力股，最后一句话就让她安分下来，闭上了早就在打架的眼皮子，心想明天一定要让他睡客房。
*
在离夏第三次赶人去客房失败的晚上，她接到了一通久违的电话，笑呵呵地丢下沈修站去窗台接，不时大笑几声。沈修当然是郁闷的，因为铃声响时是他把电话乖乖递过去的，屏幕上的名字赫然是他昔日的首席情敌。
说来也巧，一堆人都赶在这几天回了B市，要么是入职前的最后假期，要么是回家整顿准备新的学业，于是聚会计划应运而生，正巧离夏家空闲，便约在她家一起做饭。
两天后正好是周末，一大早离夏就吵醒了沈修，差遣他去买菜，一副要大展拳脚的架势，只有沈修知道，买菜是他的工作，待会儿做饭还是他的工作。
俗语说，从小看大，当年野炊时的分工几乎完全重现，不同的是，孟溪现在也能露一手了，伙同周遥把不放心的沈修和捣乱的离夏赶出了厨房。叶小川和周远在书房下象棋，被厨房那边嫌弃的离夏热心地端了两杯咖啡过去，叶小川只喝了一口就皱眉说：“速溶的你也好意思拿过来……”
离夏把托盘丢在一边，巴着沈修坐下观战，没好气地瞪叶小川，“爱喝不喝！”
“离夏泡的咖啡，哪怕是速溶，那也是无价……”周远轻松地拍着马屁，离夏毫无杂念地收下，沈修云淡风轻地笑。
但离夏总是耐不住寂寞，一会儿在这边观战，一会儿站在客厅看奥运新闻，一会儿又溜进厨房看有没有可偷吃的成品……
“属你最忙……”周遥洗着洋葱对趴在她背上的人说，离夏吐吐舌头，对已经弄好的几道菜垂涎三尺，忙着拍马屁，“周遥，你男朋友真有福气啊……”
周遥撇嘴说：“他还嫌弃我做得不好呢。”
“挑剔！”离夏没心没肺地批评，孟溪无语地说：“你以为谁都像你家沈修那样好打发啊？”
“是啊，你就知足吧！”周遥笑得推她一把，毫无罅隙，一如她们最开始亲近的那些时光。
离夏乖乖地站去一旁洗菜，心里突然就盈满了感动。
正值盛夏，窗外艳阳高照，蝉鸣声声入耳，书房里几个男生轮流在下象棋，大多数时候安静，偶尔大笑或争论，客厅里的电视还是解说员平淡的声音，孟溪和周遥在讨论做酸菜鱼还是水煮鱼。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在她指尖的清水上，亮亮的很好看。离夏傻傻地笑，觉得时间兀自疾走，他们却始终在这里。
*
几天后离夏在广场上看见广告牌宣传即将来B市的话剧演出，满眼放光地扑过去，飞速地记下售票电话，沈修知道她最近喜欢参加演出的某位男星，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回家后默默地搜索了这个话剧的相关信息。
只是事不遂人愿，原本定下的演出因为各种原因取消了，季离夏从退票处拿回一叠人民币并不是很开心，郁结地拿着这些钱去逛街，结局就是她揉着小腿坐在商场门口看着外面的细雨一筹莫展。
看看时间，沈修差不多也下班了，便打电话过去诉苦。半个小时后，西装革履的沈修撑着伞出现在她眼前，她瘪瘪嘴说：“我走不动了……”
沈修看了眼她那唯一的一双高跟凉鞋，有些严肃地说：“逛街就不要穿高跟鞋出来。”
“我怎么知道临时要逛街呢……”离夏耍着无赖，继续装可怜，“我脚好疼，心情也不好！”
沈修憋住笑，无奈地把伞递给她，背对着她蹲下，“我背你回去。”
“这个……”离夏这下又害羞了，觉得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被背着走，有些高调。
“三……”沈修头也不回地开始倒数。
离夏瞥一眼旁边，一位外国同胞善意地对她微笑。
“二……”
“不要数这么快！”
“一点五……”
“一……”
离夏迅速地趴上他的背，抱紧他的脖子，沈修托着她起身后，才闷笑着说：“点二五……”
离夏得知自己被耍，气愤地低头咬他的耳朵，终究因为心疼不敢下死力，轻柔的碰触反倒像调情。
的士站等车的人排成了长队，这里离家还不算远，两人索性走路回家，转入人迹较少的街道后，离夏开始前后晃脚，一会儿骂两句主办方，一会儿又用哭音说她多么想看啊……沈修为了安慰她，故意无所谓地说：“没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马路和明明的故事吗？”
“哎呀……”离夏拉长了嗓子，“我们万年的工科生也知道马路和明明啊，我以为你只知道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沈修默默接受这对他艺术修养的轻视，总结道：“什么马路和明明，罗密欧与朱丽叶，在我眼中，都没有咱们沈修和季离夏的故事好。”
本来只是平常的一句回答，说完两个人却都有些微怔。
半晌，季离夏偷笑地把脸埋进他脖子，温柔地说：“阿修，你浪漫起来真肉麻！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沈修的声音比她更轻，“现在不遗憾了？”
“还行吧……”离夏坚持着昔日的“不能让阿修翅膀太硬”的准则，漫不经心地答。
沈修笑，又走了一段，慢慢哼起最近学的那首歌。
离夏认真辨别了好一会儿，窃笑着说：“马路同学，你还真的为了明明同志去学这歌了啊？”
“……这是沈修同志为季离夏同学学的歌。”
“好吧。”
本来是为了讨好她而去学的，但沈修确实很喜欢这一版的歌词，虽然肉麻夸张，却是情真意切的一封情书。情人眼里出西施，于是他学的时候就想，这简直是为他家小茶量身定做的。
离夏静静地听完，沈修指望她能说几句感动的话，结果她点点头说：“阿修……你唱歌真好听！比我好多了！”
沈修无语，作势要松手，离夏八爪鱼一样紧紧攀住他，笑着说：“我错了……我错了，我好感动好感动！”说着还往上爬，把头伸到他能看见的角度，认真地说：“真的，真的！请看我真诚的眼！”
沈修很配合看进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哪里有感动的痕迹？他看到的是刚才他借着歌声咏过的，纯洁的、天真的、玻璃一样水流一样的阳光；是阳光穿过也会改变方向的温暖；是温暖如他也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爱人。
他维持着侧脸的姿势，凑过去轻轻地吻她的眉心，小鼻梁和薄唇，然后退开，对着她这才有些迷蒙的眼睛说：“小茶，我们结婚吧。”
离夏明显大骇，挣扎着从他背上滑下来，伞斜在一旁，细细的雨丝飘进了他们眼里，她眼神游移了半天才说：“可是……我们还很小。”
“那等你觉得自己长大了，咱们再结，可是你得先答应我。”
“呃……那个……我觉得……”
“你喜欢我吗？”
点头。
“会永远喜欢我吗？”
点头。
“有信心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点头。
“所以……我们结婚吧。”
点头……
“诶？！”被训练出条件反射的离夏不满地拉住已经得逞的往前走的沈修，“我还没答应呢！”
“可我看见你点头了，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不行不行！这样答应一点也不帅气！”离夏把伞和购物袋全丢给他，理了理头发，认真地说：“你再问一次。”
沈修大概知道她要干什么，很配合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墙角，撑着伞微微蹲下和她平视，一字一句地问：“季离夏同学，你愿意和沈修同学结婚吗？”
离夏依葫芦画瓢地问：“你喜欢我吗？”
点头。
“会永远喜欢我吗？”
点头。
“会永远像现在一样宠我吗？”
哦……问题变了。
可点头不能改。
“唔……好吧，那我们结婚吧。”
沈修笑开，点头的同时将她拥入怀中，绝对挪揄地在她耳边说：“小朋友，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离夏脸一红，娇嗔地在他背上捶了两下，看着伞外灰蒙蒙的天空，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笑了出来。
结婚对于他们虽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摊开来说，沈修的求婚没有丝毫创意，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玫瑰，只是真正的王子摒弃掉这些依旧是王子，正如玫瑰更换了名字依然芬芳。
冗长的成长、固执的乖戾、偏执的坚持以及真切埋怨过的一切烦恼，因为有他的陪伴变得值得怀念，并期待这些岁月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他是最特别的存在，一切存在也因为他变得特别。
这对于季离夏而言，或许是从她出生便存在的真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给你的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