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Selanie

94、云上城篇·终

　　姚大开了一片空域，小宋和小骆帮助大桥上的人解决了不少影鸦，两人脸上都挂了黑的红的血渍。

　　黑色来自影鸦，红色来自人。

　　小骆抹掉脸上血渍，看向将天空密集笼罩起来的影鸦，对小骆说，“他们的大部队好像来了，前面的还是交给我，剩下的，都是你的了。”

　　小宋听他大言不惭，龇嘴舔了嘴角的血，“好，前面的归我，余下的归你，可别被臭乌鸦弄死了，丢咱们逆旅的脸！”

　　小骆跟他背靠背站着，一刀斩断飞驰而来的影鸦，刀刃一翻，护在身侧，“再议。”

　　影鸦看到夹在两人身后的空域是另一处空间，一部分在外层吸引注意力，另一部分从顶上垂直骤降，空域里场景一变，影鸦进入未知的冰雪世界。

　　小骆和小宋各回头看了一眼，来不及想那是什么地方，更多影鸦从峪川矮山脉振翅腾空，成群结队地从澜区往市中心飞来。

　　扫荡般地飞掠晴海上空，飞掠古老的钟楼，飞掠最高的那座电视塔。

　　它们拧成一股势不可挡的浪潮，在天空形成一个通道，底下连着城市，顶上通往云上城。
　　几乎就是在天上那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发出之后，许多人忽然中邪一样，陷入植物人状态。

　　或是站在原地被影鸦偷袭而死，或是还在撤离途中，忽然沉睡。

　　浮游从这些沉睡的人体中破茧而出，尽数涌向天空新生出的通道。从小溪流，汇聚成江河，从江河凝聚成大海。

　　影鸦成了浮游的保护屏障，一波一浪不断翻涌进入。

　　小宋和小骆面对数不尽的影鸦，竭力应战，终于小骆体力不支，跪在地上，强撑也无用。

　　空域再度开启，一群身着渡魂袍的人出现，他们将接替小骆和小宋的位置，只见渡魂抛出他们的星魂袋，祭在空中，无数魂星飞出，点缀着半明半昧的世界。

　　生魂被召唤，被支配，新魂被点亮，被金色沾染，着手解决着影鸦。

　　影鸦不讨人喜欢，更不讨永夜之神喜欢，它们在天空形成通道的时候，永夜之神尝试出手，被极昼光神以神光阻拦。

　　永夜之神默默收了神力，坦然而立，不发一语。

　　虽然没有看清永夜之神是怎么把另一半光神之力从斯诺身体里夺回来的，但是极昼光神明白，如今他们两个都已经恢复完整。

　　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仍能感觉到永夜之神的强大气息。那是凌绝于任何神明，任何事物的强大神力。

　　现在他的光神之力因为守护浮游而缺失大半，刚才出手的那一束光明明不强，永夜之神却收得迅猛，让他始料未及。

　　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恢复如初，如果结合得不好，会不会因为猛地收回神力，而自伤。

　　反倒是永夜之神先发问，“想说什么？”

　　极昼光神：“梦魇以情绪欲望为食，这些被影鸦包裹起来的浮游里，不止有灰色的情绪，还有红色的欲念。”

　　那些红色是被吸走的欲念，热烈生长的不止野蛮滋生的贪欲。
　　在漫长的、通天的通道里闪烁着红色光芒。

　　永夜之神：“那就毁了它们，影鸦祭我神力，浮游化为齑粉，让梦魇得不到它们！”

　　“等等！”通道被神力拉扯得变形，拱曲得像一条蜿蜒的蛇。

　　永夜之神想将影鸦统统吞噬，极昼光神叫他住手，“它们当中，有活生生的人类灵魂。你吞噬影鸦，浮游也会被你的神力破坏，那样的话，那些人类也会死。”

　　永夜之神仿佛看透，再度收手，却有些不耐烦，“也是你们墨菲的杰作？”

　　极昼光神哑口无言，永夜之神冷笑着，却不是笑他，“人类总是很可笑，清醒又自尊，狂妄又无知，以为把灵魂交出去，就能不受桎梏，乃至不朽，无脑幼稚，甚至，有点脑残。

　　大批浮游经过通道，进入云上城顶端，那里有一个火红色的圆，带着高温灼烫白云。
　　浮游源源不断，你追我赶地飞入太阳一样的红圆里。

　　“看来，它藏在里面。”

　　永夜之神暗示梦魇在里面，留下话，尾随浮游潇洒进入带着艳丽光晕的炫目红圆。

　　极昼光神若有所思，缓了半拍，人们以为红色耀眼的是太阳，直到天上的光明进入“太阳”里，整个世界黑暗下来。

　　褚风立在广河大桥高处，藏蓝色渡魂袍被飘起的星点包围，远处点燃信号，照亮夜空，应该是谢山主领着寻仙的同袍们赶来了，他看到几只飞到天上的小神仙们施展自己的十八般武艺。

　　要不是顾邪提前告诉他，他也不会想到要早传讯给道门。

　　刚才云端上有两个光影，一明一暗，这会儿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也许那就是方姐说的极昼光神和永夜之神，在人界和鬼界行走那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神明真身。

　　他看着狼藉的城市。

　　被抛弃的宠物跟永不瞑目的尸体待在一起；

　　来不及逃离的人钻进失去主人的房屋；

　　盲人摸着地上的血水找路；

　　白发抱着黑发的孩子，跳入冰冷的江水；

　　浑身没有一块完好地方的军人跟影鸦真刀真枪地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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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体堆满街道，垒砌成尸城，影鸦无处不在，浮游铺天盖地
　　惊恐的眼睛里装了太多血腥和惨烈，悲怆的哀乐从四面八方响起，祭奠已经死去的亡魂和正在赴死途中的人。

　　城市里的灯熄灭，文明在此时倒退，有的人消极的咒骂，有的人耽于懦弱，所有的情绪涌到一起。
　　自卑、失望、恐惧，他们的拥有者茫然无措地望着云上城所剩无几的光明与黑暗。

　　一点一点窒息。

　　广城好像正在经历一场日全食，那个浮游挤着向里飞的“太阳”忽然变黑，日冕一样悬挂在天尽头。

　　眼前忽然被一双手遮住，“稳住本心，别看它，那是梦魇的眼睛。”
　　方羽回头，是薛影站在一旁提醒她。

　　从前他对那只眼睛发自内心的恐惧，三千五百年过去，潜移默化下，他还是担心。

　　方羽忽然问，“黑暗之后会是破晓吗？”
　　虽然他也想顾忌方羽的情绪，但是此时此刻，莫名的忐忑让他心事重重。

　　黑暗之后往往是更深层的黑暗，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刻了。
　　薛影虽然没底，但是看到两位神明进入梦魇之眼后，不怎么害怕了，“我祈祷光明的到来。”

　　“我和你一起，期待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