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Selanie

52、耀华篇·终

　　此间巨大的响动引来了旁观者，他们交头接耳的跟身旁的人确认着刚才的巨大的轰鸣，伴随着震天响地的倒塌声。

　　但是人们惊奇的发现，这边什么也没有，直到好奇的人三人并着两人散去后，才露出废墟来。

　　他们赶往小野寺岸的工作室，确定人回来了才放下心来，只是出来得匆忙，并没有亲自把一之濑铃音带出来。

　　秦少宴在日本这边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墨菲日本区打算加推几项新产品，并不直接冠以“心理”的名义，而是选择和人们生活工作息息相关的小处着手。

　　计划书从制定到推行用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两个月时间，连同相关产品都会被研发出来，成功推出。

　　墨菲有着自己强大的践行能力，这点毋庸置疑。

　　秦少宴作为墨菲中国区代表，与墨菲日本区高层共进晚宴，席间有人送来一封信，秦少宴拆开来看，是一之濑铃音的辞呈。

　　按理说她是日本这边选中的翻译，辞呈不该递到他手上，直到看到末尾，他才明了为什么这辞呈没有递到日方人事部的桌上。

　　她的这封辞呈，更确切的来讲应该算是一封信，一封告别信。

　　在她很小的时候，大概也就耀华镜里风间弥雅的大小，有一天踏着晚霞回家，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见到母亲。

　　她找了很久，直到发现母亲的所有东西都从家里消失，那时她才意识到，母亲彻彻底底离开了这个家，狠心地离开了她。

　　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至少一半光明的世界都会崩塌。
　　一之濑铃音就是如此，她开始写写画画，把对母亲的恨意全都体现在纸上。

　　起初，她怨恨，恨这样狠心的母亲，后来她可怜自己，遇到这样自私自利的生母。
　　她去墨菲只是一场巧合，她成为了天选的幸运儿，中了墨菲手环，看着每日的心情记录数据，开始郑重思考。

　　因为她睁眼的时候，心情从来都是C，可是有一天记录里出现了B。

　　那时候她才发现，她的身体里，住着不止一个人。

　　世上还有另一个一之濑铃音，她有才华，有能力，懂得如何装扮自己，懂得与人相处，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的一之濑铃音。

　　初时很惊讶，过了一段时间，她释然了。
　　因为另一个一之濑铃音会在她逃避时适时出现，帮她解决一系列困难，等到那个一之濑铃音休息时，她本人再醒来，总是能收到无数的赞美。

　　再看墨菲手环时，心情显示为A，她觉得，这样其实很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个一之濑铃音结识了一个叫风间弥雅的貌美女人，风间弥雅说她的《天国祭礼》画得很好，文字又直击人心，想问问她是否想要看看真正的理想中的完美世界。

　　于是她来到耀华镜里，见识了形形色色不同风格不同色彩的人，灵感就在一瞬间被激发，她趁热打铁创作出《耀华镜》，一经问世，反响强烈，出版社那边跟她商量着加推一册，就是在第二次创作时，她在耀华镜里看到了不属于脑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妈妈模样的女人，遭受着丈夫的毒打和甜言蜜语，一次次威胁和贬低之后是一次次的道歉，和诉苦。

　　那时候她还很小，也许从前看到过这些画面，只是太过恐惧而选择性遗忘了。

　　她明白父亲的行为，那种被称之为P.U.A的行为才是母亲最终选择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的根本原因。她这个沉默的见证人，居然忘了母亲遭受的巨大灾难。

　　身体里的邻居，居然是这样来的。

　　她终于想到了那个手环，想到了墨菲。

　　一边工作一边控制住另一个自己的出现频率。

　　顾邪问他，“那只叫奈奈君的猫，她有没有说什么？”
　　顾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池町书屋里坐在轮椅上的少年，应该不是驱神者。

　　秦少宴听他描述那天的情景，猜测那个叫安倍凌的轮椅少年应当是平安时代日本有名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某位后人。

　　一之濑铃音有一次路过池町书屋时，发现店里有很多猫，于是驻足停留许久，她结识了安倍凌，告诉了他关于奈奈君的故事。

　　仍然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送给过她一只小猫，她给小猫起了个名，叫奈奈君。

　　奈奈君活泼好动，经常抱着她脚后跟睡大觉，可是某一天，奈奈君，被父亲亲手掐死了。

　　理由是，碰了他的鞋子。

　　自那以后，她遇见所有的猫，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奈奈君，并且呼唤它的姓名。

　　虽然有值得同情的地方，秦少宴还是为她下了结语，“不论她在耀华镜里是为了实现梦想也好，还是为自己的创作寻找素材，都不能让我对她产生怜悯。”

　　顾邪深以为然，“她创作的《耀华镜》影响广大，给风间弥雅将人引入耀华镜世界的机会，单看这一点，她的就已经不值得有人去怜悯。”

　　秦少宴点头，“初衷与现实往往背道而驰，从她在耀华镜里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可以推断，她其实早就知道风间弥雅不是普通人，甚至有恃无恐地跟她同流合污。”

　　说完，秦少宴看向顾邪，“这就是为什么风间弥雅跪在你面前，求你把她挫骨扬灰脱离驱神者宿命，而你却只将她拉入更深沉的黑暗的原因吗？

　　顾邪捏起他下巴，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寻找什么，“还是你懂我。”

　　他没有从他的眼神里找到异样，那个叫斯诺的灰袍女人留下的话，是提醒？
　　还是我错怪他了？

　　逆旅群再次叽叽喳喳热闹起来的时候，顾邪和秦少宴已经站在机场候机厅内，薛影看到顾邪和秦教授激动地率先奔过来，劈头盖脸质问顾邪，“顾邪！你在日本玩得是不是都忘了我这个恩人了！给你发的消息总是不看，又不回！”

　　顾邪揉了揉他的脑袋，笑了笑，“不就是又变强了吗？最近有再进去看看吗？”

　　他暗指隐域，薛影却答非所问，“我的厨艺是又进步了！秦教授家的厨房简直就是烹饪爱好者的天堂！封闭式拱炉！全套珐琅的厨具！我从没想过会那么齐全！”

　　看到秦少宴站在身边对自己笑，他也露出一个笑来，伸开手来，“秦教授，这是我写的清单，你冰箱里用掉的那些我都写下来里了，能补的我都已经补满了，贵的我没有动。”

　　秦少宴接过来，示意没关系。

　　褚风拉着简月一路小跑过来。

　　“顾哥，秦总！”
　　顾表哥，秦老师！”

　　走在最后的方羽陪着游牧慢慢走来，“顾邪，秦总，好久不见”，说完转头在三个疯了一样的小兔崽子头上各拍了一下，“拖拖拉拉的干什么，还不取行李去！”

　　褚风捂着头，装作惨痛，哀叫一声，“哎哟，方姐，那么着急干什么，去早了行李都还没拉过来呢，不急于一时哈！”

　　方羽提起脚准备踹他，想着是在国外，还是得给自己留点淑女的印象，于是咬牙说，“还有人等着呢。”

　　薛影问，“说在等我们啊，我们是报了自由行的团吗？是会有导游来吗？”

　　他左顾右盼，听到方羽说，“我们逆旅的海外同事，你们初次照面，别让人家等久了，又不是在我们那儿。”

　　说着就往行李提取处走去。

　　逆旅众人提完行李出来后，一辆醒目的痛车停在马路边上，小野寺岸挥手跟这边打招呼，“方羽！你们提前了十分钟落地吗，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时顾邪和秦少宴的脸上，同时写满了惊讶。

　　来日本之前，方羽按照大家精挑细选的必逛景点和体验项目整理成文件，发给小野寺岸，五天的团建行程就由日本通小野寺岸全权负责。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谁出了个没脑子的馊主意，选了泡温泉，小野寺岸关照远方来的同事，还真就安排了温泉之旅。

　　换好装后，大部分人都寻了有树荫的凉泉在泡，唯独顾邪和薛影坐到冒着热气的温泉里去了。

　　秦少宴被顾邪拉着，一块儿坐在温泉里，额头上挂满了汗，拿着条毛巾频频擦拭。

　　顾邪闭着眼睛，惬意地躺在里头，秦少宴实在受不住了，裹着白巾起身，“我去拿点水喝，你要喝点什么？”

　　顾邪：“你喜欢什么，就拿给我什么。”

　　薛影也从水里钻出来，“我也渴了，秦教授我们一起去吧。”

　　木屐“嗒嗒”作响，他们穿过一片开满紫.阳花的小路，薛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抬起自己的手给他看，“秦教授！你居然也有这个欸！而且一模一样！不对，你的那个好淡，欸，怎么又不见了？”

　　薛影看着秦少宴手上的印记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摸不着头脑，听到方羽喊她带东西，转头就把刚才的事儿给忘了。

　　顾邪还在思考耀华镜里的情形，那光神之力，清晰刻骨，是来源于极昼光神，绝对错不了。

　　可是他出来后，秦少宴依旧从容，甚至因为担心他而落泪，他又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自己被奇怪的丝线缠紧，但凡拉着其中一条线的手指轻轻一动，就可以将他没有硬壳的身躯轻易隔割开。

　　小野寺岸恐水，一直坐在岸上抱着漫画书看，不时分出心思来看看两个池子里的人，热气腾腾的那边有三个人，其中两个各朝一个方向躺着，另一个老人家只有半身在里头，还捶了捶腿。

　　凉泉那边因为秦少宴的到来，褚风和简月跟见了什么宝贝似的，尤其褚风，一个劲的说个没完，一旁的方羽别过头去，欣赏路边的紫.阳花，

　　小野寺岸跟众人告别的时候，还没到傍晚，冷泉那边聊得兴起，顾邪便独自把小野寺岸送到温泉入口。

　　一辆出租车停下，小野寺岸拉开车门，挤进后排，艰难调整大腿的摆放方向，才舒服一点，然后把手臂搭在车窗上，跟顾邪道别，“本来下周有一场痛车音乐节，也不知道这种小众的爱好你们喜不喜欢，我听秦先生说你们马上要走了，就没有告诉你们，我还约了安倍凌，就先走了。”

　　出租车司机跟小野寺岸说了什么，车辆起步，缓缓驶出，顾邪才直起身体望向车尾离去的方向。那个司机的脸，他之前可能忘了，但是今天，彻底想起。

　　是将他从御川酒店接出来的司机，也是和他发生过不愉快的那位，也正因如此，他才结识了小野寺岸。

　　良久，已经把这些天的事情从头至尾想了一遍。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小野寺岸的手腕上，同样有一个墨菲手环，他一直有看到，却从没怎么上心去想，直到有黑色的什么东西从驶离的车窗里飘出，他才隐隐觉得，事情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忽然忆起销声匿迹的一之濑铃音，也许她还能更换笔名，创作出全新的《耀华镜3》，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墨菲手环下，有一个纹身一样的标记，只有在墨菲手环上下滑动时，才不会被遮挡。

　　而小野寺岸手腕上那个位置，原本贴着创口贴，他以为是受伤后贴的，直到刚才他在温泉里泡了泡手。

　　湿透的创可贴揭下，却不止一个纹身。

　　并排的两张创可贴，两处纹身，同样大小，相同图案。

　　顾邪没有立刻返回温泉场里，只是抽了根有史以来最久的烟。点燃后，手一直搭在一旁的木栅栏上，身形都站凝了。

　　他突然对逆旅警惕起来，甚至怀疑秦少宴和逆旅的关系，包括风间弥雅的那句话。

　　“光神大人，你可别忘了，这是我们的合作。”

　　合作什么？

　　风间弥雅身为人类中强大的驱神者，都臣服于一个叫做“梦魇大人”的东西，是不是意味着，还有更多的人臣服于它？

　　方羽也是驱神者，逆旅里任何一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小野寺岸或许也有其他隐藏身份，似乎所有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那么，秦少宴呢？

　　四日后，机场。
　　两双眼目送飞机离去，其中一人对着另一头问，“他们没有两败俱伤，我们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阴沉着，“再等等。”

---

作者有话要说：　　耀华篇原本还有两个故事，被我直接删了，以免加大篇幅
以后有机会再展开吧
全是随手写的初级稿件，偶尔翻一翻错别字还挺多。
想休息几天，我又掉星……
嗯 下一篇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