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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

  •   皇宫内

      嘉裕帝浓黑的粗眉因梦魇紧紧皱起,宫室内常年燃用的油灯在一片寂静中尽职地照拂着帝王年轻的脸庞。

      这是年轻帝王登基的第五年,虽说已经做皇帝老儿五个年头了,可他今年也仅三十又一。澄黄旖旎的灯光洒在嘉裕帝苍白高挺的鼻梁,又在薄削的嘴唇上投下甜蜜的阴影——他确实生的很好看,五官精致轮廓坚毅,有心之人甚至可以从中窥见作为先帝宠妃的生母良妃的绝色姿容。

      他从梦境中挣脱出来,猛地睁开双眼、直起身来,在他身旁酣睡的貌美女子被他动作影响,也睁开了惺忪美眸,她撑起身子迷迷糊糊地望向帝王被汗液浸湿的脸,只见昏晃灯火下一双鹰隼似的眸子中盛满了晦涩的影子。这使她马上从迷蒙中脱离开,柔声问道:

      “陛下,您又梦到他了吗?”

      君王不语,女子便不再多言,轻轻将身子靠向她的陛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这便是嘉裕帝的妻子,洛朝当今的皇后沈碧玺。

      大洛高祖高皇帝是前朝外戚,前朝后期朝堂贪腐之风盛行,帝王的才略胆识更是一代不如一代,最后竟出了个有名的“痴傻”皇帝,在高皇帝发动政变时被反军活活吓死在宠妃的肚皮上,在腐败政局昏庸君主的压迫和高皇帝多年的筹谋下,朝廷的大部分骨干有能之士早已暗中投向了当时的外戚楚氏门下,新的政权在一场毫无悬念的政变中建立,前朝丞相楚建成是为高皇帝,国号为“洛”。

      “顺天意而立”的大洛到嘉裕帝已是第五代,高皇帝吸取前朝世家垄断朝政的教训,一直到先帝都不遗余力的压制世家的势力,可到嘉裕帝却反其道而行,让朝中阁老不解地立了当朝四大世家之一的沈家嫡小姐为妻。

      虽然这件事“出了老祖宗的”,但嘉裕帝可以说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好皇帝,虚心纳谏,勤政爱民,连后宫也为了做好“为官节俭”的表率是前所未有的空虚,登基五年来也只有皇后有育,登基第二年嫡子楚成鄞出世之后竟无所出,导致耄老阁老们总操心上谏但始终得不到回复,有一次皇帝被问急了,在早朝上直接落下一句“朕的家事,各位爱卿勿要再提”便退朝,接着空了三天的朝会,这是自登基以来嘉裕帝唯一一次的“不务正业”,从那之后阁老们都收起了自个儿的唾沫不再多生事端,一个就一个吧,反正正好是嫡子,再说皇帝还在壮年,这事还可从长计议。

      楚天舒揉了揉额头,安慰地拍了拍嫡妻的肩膀,这个梦已经连续侵扰他近十五个年头,梦境中的消瘦少年的面容都已记不清楚,但十一岁时的欣喜与无助连带着少年雪白的衣角一直挥散不去,常常在午夜重回他的脑海不断复演。

      经验告诉沈碧玺这时候最好不要出声,待她的丈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她又轻柔地将丈夫扶进被褥自己也躺在旁边,像往常一样陪他再次入眠。

      其实她早就知道少年是何许人也,不像话本子里的矫揉剧情那样,皇帝并没有下令满皇宫封锁少年的过往与身世,他的存在,不,应该是曾经的存在是宫人们都知晓的秘密,只不过皇帝从未向人亲口谈起,别人私下谈起他时,总会在一丝佩意后露出了然的鄙夷不屑。

      精致典雅的镂窗开了一个口子,隐隐绰绰地映出回廊出宫人的影子,沈碧玺紧了紧被角,听着皇帝逐渐平稳的呼吸,她却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今夜点的熏香过于柔腻,绕得她脑子发昏,睁着柔美的杏眼想起了一缕让夫妻二人讳莫如深的清香

      那香味不似宫中所燃的名贵奢靡的贡香,也不是她在阁中燃的带着少女情思的青涩花果香,而是一股混杂着青草,皂角,和一股说不出来的,沙子焦香的味道。

      沈碧玺干脆闭上秋泓美目,脑中穿来阵阵萧肃的马嘶声,银瓶破水,干戈裂帛,鼻前渐渐浮上了满天的血腥气,汗液蒸腾起来,混着声声划破天际的嘶吼。

      近了......近了!

      她猛然睁开了眼,鬓边早已冷汗连连,她空喘了几息,悄然直起身,下了奢美的床榻,直直走向雕漆的宫门,打开,她走了出去。

      殿外的宫人见她只着中衣,背部浸满了汗液,忙忙围上去行礼,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还没深浸深宫之道,只怕素来宽厚有度的国母着了风寒,催促道“娘娘,夜寒霜重,您怎么不穿件厚实衣裳挡挡寒气呢?”说完才意识到屋内还躺着个九五至尊,马上闭了嘴,生怕把那位给吵醒。

      沈碧玺摆了摆手“本宫觉得这宫里的香有些腻人,出来透透气罢了,至于这熏香......明日就换了吧”

      她顿了顿,低声说了一句“就换成西忍冬吧。”她的声音压的极低相似叹了口气,宫人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在身旁站定服侍。

      她倚着沁凉的玉栏杆,远远地眺望高耸的宫墙,片刻,她合了合眼,正打算回去是,一个眼生的内侍急匆匆的闯进她的视线,她心下几分不悦又有些疑惑,帝君中宫合眠之处怎区区一个内侍这个时辰闯入。

      思考间内侍已然近身,只见他面色古怪,嘴唇不自主地哆嗦,牙齿不听打颤,觳觳觫觫不成样子,她面上不喜,正想训斥时,只见他扑通跪下,抖着声音虚声:“不好了,那位.......那位,那位竟是在屋内吊了去了!”

      嗡的一声,犹如一把重锤直击名门,沈碧玺竟摇颤了身子,一张红润的美人面簌地煞白。

      “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跟着身体抖动起来,她音调扭曲,喉咙里竟发出磔磔怪声。周围宫人闻此跪了一地,脑袋紧紧贴在宫殿上阴凉的石砖上,汗水打湿了一片片石面,此时她们无不希望自己刚才是个聋子,最好也是个瞎子,刚才的事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去。

      “你说什么?”

      一声惊雷平地而起,但这声滚滚怒雷远不及这响问声,霎时一地的宫人更是觳觫不已。

      只见雪白中衣的皇帝手撑在恢宏的宫门上,他英俊的脸上浮上一层古怪的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一双浓眉皱起成结,薄削的嘴唇却显了上挑的弧度,深邃的鹰隼目穿过颤抖的皇后,直直盯向传话的内侍。

      “回....回皇上,是...是是真的,那位他...他真的....”

      “嘭”

      只听一声巨响,一向温和宽厚的皇后的尖叫声刹那响彻整个宫堂,一排排宫灯亮起,从未寂静的宫廷转眼间恢复了“生气”,又是一阵惊雷神起,照亮了华美的殿堂,只见一身雪衣的帝王瘫倒在门槛上已不省人事。

      ……

      感觉到一个湿润的东西不停地擦拭着自己的脸,他不耐烦的用手推去,触手的感觉像是碰到了什么湿滑的物什,激地他马上睁开了眼,一双胳膊上起得全是细细的疙瘩。

      入眼的便是一块红透的肉,楚天舒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在他脸上乱擦的东西,他忙地起身,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靓丽的宝马,它身姿矫健,双眼如炬,伴随着呼呼地响鼻声,楚天舒马上下了结论——一匹好马,他顶着还糊里糊涂的脑子忍不住赞叹一句

      “这真是一个好马啊,好到没马的人见了都想买一匹马过过瘾。”

      “嗤。”只听一声不屑的嗤笑声,楚天舒马上寻找声音源头,做了这么多年皇帝了,还敢有人笑话他,这真是件稀罕事。

      “您这话可是说的顶顶好听啊,我好久没有这么想笑过了。”

      入目便是一身粗糙做工的短衣,一看就是下人才会穿的粗衣,并不是熟悉的宫装,楚天舒正纳闷,视线上移便看到一张面露嘲讽的脸,五官凌冽,轮廓稚嫩,如果不是一脸的灰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货色,看到这张脸,不知怎的,一股钻心的刺痛爬上了心口,这张脸熟悉,但记忆中又没有它的身影,好像有个隔膜裹住了这部分记忆一般,楚天舒面上不显,压下痛楚,问道:

      “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到了这里来?”

      他不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陌生的环境,好歹是个成年人,还做了几年的皇帝,又不是傻子。

      谁知好像是戳到这个小孩什么痛处一般,他灰扑扑的小脸瞬间多云转暴雨,阴沉沉地要滴水,黑着脸起身跑了出去。

      楚天舒刚才还在纳闷这是闹得哪出,一听自己这明显年轻了的声音,左右四下无人,不禁瞪大了双眼,他伸出手,看着纤细地明显不似三十一岁成年皇帝的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发现居然还疼。

      他神情恍惚地抚上被自己扇红的脸,喃喃道:“朕这是皇帝当的不够格遭天谴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穿着同样粗布短衣的娇小身影串进了内屋,看见这厢脸上的巴掌印,不知误会了什么,大叫道:“我的亲姑爷爷,你这是又惹着人家了,我的亲哥哥你小心着点吧,你真惹急人家了,一个巴掌别在直接把你尊贵的脑袋扇下来!”

      楚天舒眼神聚焦,这分明是沈碧玺!他小声说道:“碧玺,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沈碧玺一巴掌捂住了他尊贵的嘴,捂得严严实实的“我的亲姑奶奶,你别喊我沈碧玺,我叫申小六,我这次好不容易逃出来,你这一嗓子可别把我给叫回去咯!”

      完了,朕这是凭空回到十五年前了,恍恍惚惚天旋地转,他感觉自己又昏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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