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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逢先一笑 ...

  •   元前洲是在吃到第十七只鸡的那天晚上醒的。那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卫宝燃把元前洲锁在屋子里,自己在厨房铺了更厚的稻草睡的正酣。

      元前洲睁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他脑子里一丁点儿关于这个四面透风的破房子的印象也没有,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不过屋子虽然破旧却能看出来有打扫过的痕迹,床边桌子上还有小半碗凉透了的鸡汤,房间还算干净,只有他自己整个人散发着像馊了一样的味道,元前洲觉得自己应该先洗个澡,他拖着虚弱的身体来到门边,门从外面锁的死死的,根本出不去。元前洲又小心翼翼的躺回了床上,闭目养神,打算继续装昏探探锁他之人的虚实。

      元前洲等啊等,等到日上三竿也不见有人来,他从苏醒就精神高度紧绷到现在,就在他强撑不住又要昏昏欲睡的时候,门响了,听动静来了很多人。

      来人象征性的敲了几下门,对领头的道,应该是废屋没有人,结果一个憨厚的男声响起,说厨房里有个人。

      卫宝燃睡醒刚睁眼就被拉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的阵仗,卫宝燃稳下心神:“军爷们有何贵干?”

      卫宝燃为了不让这队看起来是滇中军役的人起疑,开始谎话连篇的自报家门:“我本是东州猎户,战乱之后伤了腿不便远行就躲在此处苟延残喘的修养,想着过些日子身体好些了去滇中首府瑞颐城投奔远亲,家徒四壁招待不周还请军爷海涵。”

      领头军差见她一个女子也是可怜,语气缓和了几分:“姑娘你不用怕,我们是来找人的,你可有见过一个身型高大,相貌不错的男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

      屋里躺的那位身型就很高大,但根本看不出容貌,况且他如果真是霍自停,那应该也不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那滇中差役在找的又是谁?和自己查的事情有关系吗?卫宝燃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这些事,摇摇头,说没有见过。

      元前洲在屋里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他听到外头的人问卫宝燃:“主屋何故上锁?”

      卫宝燃当即挂上让人毫无戒备的泪,声音也委屈又无助起来:“主屋里是我未过门的男人,家里定了亲之后开始打仗了,我爹娘惨死陈国人手下,我孤女无依投奔他家,没成想他们村也遭了难,他遭陈国军欺凌,又亲眼目睹家人惨死,就疯了,逢人便喊打喊杀的,惹出许多事端,这才无奈……”

      领头军差却开口:“烦请姑娘开个门。”

      卫宝燃故作镇定的上前,咔嗒一声锁落门开,卫宝燃假意叮嘱:“陈军手下死里逃生,他还在病中不清醒,您莫要靠他太近了担心受伤。”

      领头进屋之后被床上像野人一样的元前洲臭的开不了口,这个人绝对不会是他们要找的小世子,领头望着卫宝燃未施粉黛依旧漂亮不俗的面容,有些惋惜的开口:“姑娘你们既未成婚这位兄弟又……你其实……”

      卫宝燃打断他,越演越入戏,做出情比金坚、至死不渝状:“既然我与哥哥已经定了婚,我便是他的人,我会一直陪着他,等他好起来的。”

      领头听着卫宝燃一番深情厚谊的表白,冲她抱拳施礼:“姑娘至情至性,这位兄弟一定会好起来的!”

      卫宝燃擦擦眼泪,柔弱回礼:“谢谢大哥。”

      送走这队人,卫宝燃回厨房拿了弓,准备去荒野上继续猎鸡大业,元前洲悄悄睁开眼,若有所思。

      刚刚一场虚惊让卫宝燃忘了锁门,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在荒原上走了一段儿了,按平时她百发百中的技术,其实很快就可以满载而归,所以她没有折返回去而是打算与野鸡速战速决,但也许是她连日的“残暴”行为已经被东州野鸡们有所察觉奔走相告,半天竟然也没有一只鸡现身。

      耗了大半日卫宝燃才抓到了一只半大的兔子,提着兔子垂头丧气的回到小院子,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惊在门口。

      院子里元前洲已经洗漱一新,换上了不知到从哪里翻出来的土布衣裳,因为衣裳短小更显元前洲挺拔高大,元前洲转过身,面色因病苍白到几乎透明,但依旧英俊倜傥,眉眼风流,他开口声音温柔:“娘子你回来啦。”

      元前洲走过来接过卫宝燃手里的弓和兔子,动作有些不流畅,但不难看出他在学着做一个好丈夫,他感觉到卫宝燃的僵硬,犹豫一下后把卫宝燃轻轻抱在怀里:“你受委屈了娘子。”

      元前洲的手扣在卫宝燃后脑勺上,卫宝燃的脸被迫贴在元前洲的胸膛,烧的绯红一片。往上三寸就是卫宝燃一箭贯穿元前洲的肩膀留下的伤口,卫宝燃埋在元前洲衣服里的声音闷闷的:“你、你先放开我。”卫宝燃的手在元前洲腰间微微用力想要推开他:“我们谈谈。”

      谈谈?谈什么?元前洲警觉起来,上午那个兵头子劝他娘子离开这件事儿他可听的清清楚楚,现在他清醒了,见娘子果真是个清绝佳人,又想到上午她那番深情话语,心里自然对她又心疼又欢喜,可娘子这反应看着也不像是大喜无措啊。

      嘶!该不会她只是因着情谊照顾他许久,如今见他好转,要离开吧!

      不行!

      这么有情有义、漂漂亮亮、还是爹娘临终前给说的媳妇,哄也要把人哄下来,而且她一个女儿家照顾自己一定吃了不少苦,得好好补偿她才行。

      元前洲心下一横,抱的更紧了:“可是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元前洲决定展现自己的体贴:“我给你做。”

      卫宝燃听着厨房鸡飞狗跳的动静额角突突的跳,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国又打过来了呢,到元前洲端着一锅黑乎乎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兴高采烈的出来的时候,卫宝燃真的想再给他来一箭。

      “这是你做的饭?”

      元前洲不好意思起来,一面小心翼翼的观察卫宝燃的反应,一面在心里作出深刻的自我反省,他进了厨房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烹饪这个技能,这说明什么说明之前他就不做饭!怪不得娘子要走,他之前保不齐是个油瓶倒了都不带扶的懒汉,元前洲挠挠头:“味道说不定还行!”说完自己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就是盐放多了点……”

      卫宝燃无奈的看着这个第一面要送自己见阎王,第二面就追着自己喊娘子的傻子,无语了好一会儿,长这么帅白瞎了,指不定一直就是个脑子不好的,卫宝燃看元前洲像一只做错事的大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锅里的不明物体,还是决定谴责元前洲一下:“你知道今天的兔子多难抓吗?”

      “娘子放心!明天我抓!”

      卫宝燃又道:“你是不是把厨房的盐全糟蹋了?”

      “娘子放心!明天我去找!”

      卫宝燃忍无可忍:“我不是你娘子!”

      元前洲蹲在坐着的卫宝燃面前,一双眼含情脉脉的看着她:“定了亲你就是我娘子,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卫宝燃身体微微往后倾:“我真不是你娘子。”

      元前洲一张脸骤然在卫宝燃脸前放大:“你说气话,之前都是我不好,娘子不生气了好不好?”

      这疯子怎么发起疯来还喜欢耍流氓呢!眼看元前洲就要亲过来了,卫宝燃猛的推开他,跑进了厨房整理目前混乱的状况。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元前洲从外头敲敲门自己走进来,依旧挂着清澈温柔的笑:“我摘了果子,不能饿着,洗过了,吃点?”

      卫宝燃瞟他一眼,想想确实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从元前洲手里接过一个果子咬了一口,还挺甜。

      元前洲见卫宝燃喜欢吃,开心的笑了,他端着一个讨好的笑:“今晚我睡这。”

      卫宝燃闻言直接被呛了一口,扔了果子将元前洲推出门外:“滚!”

      元前洲焦急的冲着紧闭的门解释:“我的意思是你睡主屋里,有床。”

      卫宝燃对这个疯子真是没招了,不过看他这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自己跑了,卫宝燃冲外面道:“不用!明天再说吧!”

      元前洲心里流过一丝暖流,娘子虽然在生气,但还是担心我的身体,让我睡床,元前洲决定明天一定给卫宝燃找些好吃的。

      卫宝燃已经确信了这个傻子不可能是霍自停,很有可能就是个崇拜霍将军的疯子,他想把主屋让出来当然可以,但是厨房的稻草铺的比主屋摇来晃去的破床上那份厚多了,明天她得把草铺也和这个傻子换一换。

      第二日卫宝燃醒来,院子里被洒扫的焕然一新。主屋门大敞开着,元前洲不在屋里。他拿烧过的小木条在墙上留下几个遒劲的行楷:我去找吃的,马上回来。

      卫宝燃端详一阵,心道这傻子的字写的还不错。

      卫宝燃无事可做,把小院子彻底翻找了一通,原主应该是为了躲避战乱,走的很急,留下了不少能用的东西,除了这些日子用的盐巴厨具,桌椅板凳,卫宝燃还在主屋一个大箱子里发现了几件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元前洲换上的衣服估计就是从这里拿的。

      卫宝燃都已经把衣服洗上了,才回过神来懊恼的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她难道不应该套一下这个傻子的话,搞清楚他和霍自停到底是什么关系,然后丢下他走掉吗?真是被这个傻子“娘子,娘子”的喊迷糊了,等等他回来,必须和他好好聊一聊。

      东州的野鸡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没了卫宝燃来了元前洲,元前洲拿着早上削好的竹棍对可怜的小野鸡一掷一个准,元前洲自豪的想,他一定是个优秀的猎户。

      猎了两只兔子两只鸡以后,元前洲看看天色,决定回家找娘子吃午饭,回家的路上他每路过一个荒弃的小院子都进去看看,一番搜刮之后,他两手满满,提了盐巴,旧衣裳,一些农具,小半袋稻米,还捡了个背篓正好放猎物。

      元前洲回来的时候卫宝燃在晾衣服,元前洲眼疾手快地将放下东西接过卫宝燃手的活:“我来我来,娘子你歇一会儿。”

      卫宝燃看元前洲像模像样的晾起了衣服,摸了一下耳朵:“那个谁,我们正经谈一谈,我真的不是你娘子。”

      “已经定了亲,你就是我娘子。”

      卫宝燃气结:“我真不认得你!你叫什么?我叫什么?我们就是萍水相逢,你晕倒路边,我举手之劳的救了你而已。”

      元前洲想了想,他好像确实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忘记了娘子的名字,他郑重其事的拉过卫宝燃的手:“我的确不记得了,但娘子你可以告诉我,我跟你保证我这次一定不会再忘了你的名字,我虽然记忆受损,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对你好的。”

      卫宝燃把手抽出来,暗诽道,你不是记忆受损,你是脑子不好啊大哥。卫宝燃崩溃的问道:“你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一口认定我就是你娘子呢?你装睡听的那些话都是我骗那些军差的。”

      “不可能。”元前洲语气坚定:“我想过这种可能性,但那天我在院子里看见你提着兔子回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我娘子。”

      “啊?”卫宝燃皱眉疑惑。

      元前洲微微红着脸:“哪怕我记忆受损有些感觉是不会变的,我是喜欢你的,我相信自己的心,它总不可能骗我吧?”元前洲不好意思的看着天上的白云,一锤定音:“你就是我娘子。”

      卫宝燃哭笑不得,盘算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第一眼要打要杀,第二眼一见钟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卫宝燃按耐住被傻子帅哥稀里糊涂表白的小小得意,认真的看向元前洲:“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情况呢比如你、”卫宝燃斟酌用词:“见色起意?”

      元前洲穷追不舍:“那你骗军差干什么!”

      卫宝燃理直气壮:“我一个没许人家的漂亮姑娘,你个傻子都见色起意了,我怎么保证那些军差就是好人?再说了万一你是逃兵或者干脆是陈国人,他们看出来了,我们俩都得完蛋!”

      元前洲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元前洲掩饰起自己的失落,尽量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的样子,快速晾好手里的衣裳,比之前客气疏离一些的对卫宝燃开口:“先吃饭吧,我给你做。”

      卫宝燃想想昨天那只可怜的兔子,慌忙拦下他:“我来吧!”

      两个人气氛尴尬的吃了饭,卫宝燃试探的开口问元前洲:“你真一点也不记得自己是谁啦?”

      元前洲摇摇头,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卫宝燃又装作不经意道:“我救你回来的时候,听你念过一个叫‘霍自停’的名字。”

      元前洲默念:“霍自停?”

      这三个字让元前洲的脑海里有什么呼之欲出,他耳畔突然响起刀枪铮鸣、骏马嘶厉之声,元前洲头痛欲裂,额角渗出细密的薄汗,表面却不动声色,他在一片混乱之中听到一个爽朗的男声:“前洲。”声音忽然转向低沉变得遥远,男人仿佛隐着极大的痛苦,他大喊:“前洲快走!活下去!”

      “我叫‘前洲’。”元前洲的眼有些红,他抬眼对卫宝燃说话,却看到对面坐着一个穿战袍的男人,男人含笑望着他,元前洲试探性地开口:“霍自停?”

      男子冲他挥了一下手,一语不发。

      元前洲本能的想要抓住男人,却突然被卫宝燃的大喝一声惊醒。

      卫宝燃关切的看着他:“你没事儿吧?”

      元前洲回过神,对面那还有什么霍自停,坐在那里的一直都是卫宝燃,是他出现了幻觉。

      见元前洲状态不对,卫宝燃站起来收拾碗筷:“你休息一下吧,想起什么了咱们再聊。”

      元前洲闻言也站了起来,结果卫宝燃的碗筷:“我来吧。”

      最后两个人一起收拾了一下,元前洲倚在主屋门框上看着院外荒草连天,和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卫宝燃搭话:“我的名字应该是‘前洲’,你呢?”

      卫宝燃想了想:“潺,小潺。”

      元前洲点点头:“小蝉,你姓什么?”

      卫宝燃回过头:“我四海为家,没有姓,你又姓什么?管这么多。”

      元前洲看着她淡淡的笑:“我既然叫‘前洲’,可能姓钱不过现在我也不能确定。”

      卫宝燃不以为然:“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霍自停”

      元前洲认真分析道:“不大可能。我刚刚出现幻觉看到的人应该才是霍自停,我有种感觉他有恩于我,或许就是他在战场上救了我。”

      卫宝燃换了个姿势继续沐浴阳光:“这么说,你参加过东州之战?”

      元前洲肯定她的猜测:“应该是这样没错。”

      卫宝燃对东州之战不寻常的好奇心让元前洲起疑:“小蝉你好像对东州一战很感兴趣。”

      卫宝燃看了元前洲一眼,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那我们聊别的,你说你还能聊什么?”

      元前洲见她又生气了,急忙哄道:“聊什么都行,我现在脑子里乱得很,等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来历,一定跟你讲。你呢?一个小姑娘家,来战后的荒野上干什么?”

      “大安入了秋就只有滇中还是花团锦簇的景致,我四海为家,追着花来的,结果入滇后迷路了,跑到了这里,遇见了你。”卫宝燃眯着眼睛看太阳:“我好事做到底,等你好了告诉我一声,我就要继续四海为家啦。”

      元前洲低低的笑:“那我要是永远想不起来呢?”

      卫宝燃瞪他一眼。

      元前洲笑得更温柔:“留在滇中过冬吧,很暖和,你应该会喜欢的。”

      卫宝燃没接话,懒洋洋的点点头。

      “真是你救了我?”元前洲本来说这话是想逗逗她,结果卫宝燃闻言神情变得有点不自然,确实是我救的你没错,但是射你箭的也是我……对不住了钱兄弟。

      元前洲确实没发现卫宝燃异样的表情,到她跟前来,笑脸上带着一丝痞气:“嗯?做好事要勇于承认啊。”

      卫宝燃退一步,元前洲进一步,低头弯下身子在卫宝燃耳朵边上吹气:“小生无以为报,但按规矩我是不是应该、”元前洲慢条斯理,一句话说的暧昧至极:“以身相许来着”

      卫宝燃攥拳的手“咯吱”作响,应该再给他来两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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