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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暮色四合,绣闼雕甍的齐王府灯火通明,本应是宾朋满座觥筹交错的时刻,齐王府内此时却静悄悄的。

      含章院内,裴时语从阵阵疼意中醒来,睁开眼,她发现自己卧于炕床上,胃部一阵接一阵地疼。

      裴时语的秀眉紧紧蹙起,她刚被庞炎刺了个对穿,明明已经死在雪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的致命伤在胸.口,疼得为何是胃部?

      裴时语低头,纤手颤巍巍抚上胸.口,出乎意料的,手指上并未沾染半点鲜血。

      原本被利刃贯穿的身子完好无缺,安置于胸腔内的心脏亦好好的,不仅如此,身上穿着的竟是绯罗刺五凤吉服。
      那是三年前与萧承渊成亲时的嫁衣。

      发生了何事?

      裴时语支起身子从炕上下来,目光一寸一寸地从屋内的陈设上扫过,屋内陈设皆是她无比熟悉的,她按在胸.口上的双手止不住颤抖。

      她没死!她重生了!

      萧承渊的盘算落空,她没能如他的愿,彻彻底底死去!

      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跃出。

      一千多个日子的无望等待,结果等来他要另娶的消息;为了给他那心尖尖腾地方,他不顾夫妻情分,毫不犹豫取她性命。
      她是瞎了眼,才会幻想那无情无义之人终于一日会成良人。

      正在此时,春晓低低的哀求声从门口传来: “……还望姐姐行个方便,帮忙送些吃的喝的……”

      丫鬟的冷嗤打断春晓的话,“可真有意思,你家主子才进门便惹得王爷犯了病,这哪里是冲喜娘子,分明是个灾星,王爷尚在昏迷着,她却在此时惦记着要吃要喝,哪来的脸?”

      裴时语脑中嗡地一下,想起了如今的处境。

      前世今日,她被迫嫁入齐王府给萧承渊冲喜,拜堂时,萧承渊突犯旧疾昏死过去。

      王府长史以治病时不便有外人在场为由,将她安置于厢房里等消息。大半日过去,无人知会她萧承渊到底如何了,她只好亲自去求见,三番两次求见皆被拒之门外,连个正经回话的人也见不着,王府中人对这门亲事的态度可见一斑。

      而她呢,天不亮起床后便再未进过食。因初入王府面子薄,王府的冷落在前,又担心新婚之日胃疾复发被人认定不详,便是疼得站不稳也只咬牙忍耐,最终因饥疼交加昏死过去。

      春晓仍在低声下气哀求,“王爷生病我们王妃自是忧心无比,只是女子本就体弱,实在挨不得饿,等王妃恢复些体力,定是极乐意去照顾王爷的……这是婢子的一点点心意,还请姐姐行个方便,求求您了……”

      怯怯的哀求声如同软刀子一般在裴时语心上割。

      前世里,丫鬟这般羞辱人的话她不知听过多少,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才会在出阁前不被家人所喜,出阁后被夫君厌弃,回回被羞辱冷落后只知躲起来哭泣,然后拼命去忍让、拼命讨好所有人。

      结果,她委屈求全了一辈子,却一无所有,最终却在雪天含恨死去。
      再也不想如前世那般。

      裴时语擦干眼泪,忍着胃部不适,拔步朝门口走去。
      泪干后,精致的眉眼下只余一片冰冷。

      甫一靠近门口,便见到丫鬟将春晓递出去的银镯拍落在地。
      春晓对面的丫鬟趾高气扬地奚落她,“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以为拿个破镯子就能收买我,真是可笑!睁大眼睛好好瞧瞧吧,这儿可不是你们那个不入流的昌乐伯府,这是在顶顶尊贵的齐王府。”
      春晓瘦削的肩膀垮下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裴时语仿佛看到了从前被奚落的自己,她压下胸腔里泛起的酸涩之感,跨出门槛,冷冷地出声,“捡起来。”

      春晓没料到裴时语醒了,慌忙抹了把眼泪去扶裴时语,声音哽咽:“王妃。”

      裴时语身形未动,定定地看向丫鬟:“将镯子捡起来。”

      丫鬟若无其事打量裴时语一圈,勾唇轻哂:“这不是好好地么?明明精神得很,我看哪,再饿上几天也无碍。”

      “啪!”
      空气中传来一声脆响。
      丫鬟脸上的讥诮凝在嘴角,左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你竟敢打我!”
      丫鬟瞪圆了眼,满脸难以置信,从未想过裴时语会动手打人。

      她在王府多少年没挨过打了,如今更是进了含章院当差,就是在王爷面前也是有脸的,这回竟然被一个被王爷厌弃的冲喜王妃打了!
      这如何忍得!

      “打得就是你!”女子的嗓音迸发着森森寒意。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丫鬟右边的脸上也多出个清晰的手掌印。

      裴时语无视丫鬟几欲喷火的眸子,她不动声色轻抚发麻的手掌,眉目含霜:“既然能在含章院内当差,想来也是府里的老人了,理应熟知王府的规矩。主子有令而不遵者,轻则发卖,重则杖毙,念你初犯,这两巴掌权当提醒你,还不谢恩。”
      声音不大,却透着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丫鬟捂着火辣辣的脸,恶狠狠瞪着裴时语。
      含章院上上下下谁不知王爷心中另有其人,因此不满这桩亲事,此事即便闹到王爷面前,这落魄的伯府之女也未必会讨到好。
      丫鬟咬牙切齿:“你算什么东西!”

      裴时语直视丫鬟,冷笑:“我乃皇后娘娘钦定的齐王妃,你说我算什么!”
      说这话时,裴时语的胃部仍在疼着,心底却生出前所未有的畅快。

      上辈子萧承渊欠她的,她要一步步讨还!

      “你!”
      丫鬟愣住。阖府上下王爷皆知不喜这位新娘子,她不过是按王爷的心思行事罢了,这个女人好大的胆子!

      裴时语看出丫鬟并不服气,也有了脾气,前世她就是太怕事才会步步退让,到最后落得连丫鬟都可以欺负到她头上。

      裴时语这回寸步也不想让,她眸光坚定:“最后提醒你一回,捡起来。”向来温柔的嗓音比冬日寒潭还要冷上几分。

      丫鬟见裴时语这般强硬,心不由得提起,不都说裴家二小姐最是胆小怯懦么,难道她另有依仗?
      转念一想,王爷不喜新娘子不错,可新娘子毕竟是皇后娘娘亲自选定的。
      丫鬟忍了那两巴掌,咬牙谢恩:“多谢王妃赐教。”

      春晓见此情景,久久说不出话来。当丫鬟将镯子亲手交到她手里,更是瞠目结舌。

      王府里的丫鬟仆妇个个眼高于顶,王妃不过是态度强硬了些,她便立即软了下来。
      所以要在这齐王府里活得好,不能靠委曲求全?

      丫鬟想起来她之所以来西厢房的原因,心底不情愿,面上不得不恭敬:“启禀王妃,王爷已度过危险期,长史请您移步新房。”

      裴时语心里冷笑。
      前世她以为今夜必定得在厢房里度过,曾多次为黯淡的前路伤神。

      实际上,她最后是被萧承渊的人叫去新房了的。

      并非萧承渊良心发现,而是皇后娘娘派人来看望他。
      那时的萧承渊羽翼未丰,他再讨厌这桩婚事,明面上还顾及着皇后的面子,萧承渊还需要她配合着作戏。

      算时辰,来人已在路上。

      裴时语轻启丹唇,眸色比秋夜还冷,她转身回屋,“我乏了。”

      丫鬟楞了瞬,没料到裴时语会是这幅态度,追上她急忙开口:“可长史现在就请您过去。”

      裴时语站定,淡扫她一眼。
      前世也是这丫鬟来通知她的,区别在于她那时全盘忍受了丫鬟的奚落,得了消息后便灰头土脸前往新房,在秋露中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她才不会像前世那般傻等。

      裴时语用意味深长的眸光看向她:“现在?我大可说没有听到谁来传话,也不知要去见王爷,到时王爷怪罪下来,是你这个丫鬟拖出去打死,还是我这个钦定的王妃受责?”

      “你胡说!”丫鬟惊呆了,不都说新王妃好欺负么,她竟敢睁眼说瞎话。

      裴时语微笑,问一旁同样目瞪口呆的春晓,“你可见到有人来传话?”

      春晓不知裴时语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知道要配合自家小姐,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见到。”

      裴时语笑着看丫鬟,“所以……知道该如何做了?”

      “你们!”丫鬟眉头直跳。
      她故意提前了时间,为的就是利用新王妃求见王爷心切的心思,让她去那白等,这是被识破了?

      裴时语见她目光游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冷笑:“春晓关门。”
      一个狗仗人势的丫鬟故意使绊子,何必惯着她。

      丫鬟有种心思被看穿的感觉,此事若是闹到明面上被皇后娘娘知晓,她一个小小丫鬟担不起后果。

      娘娘的人已在来的路上,若哄不好新娘子回头耽误了正事,丢了含章院的差事事小,小命都未必可保。
      丫鬟慌忙挡住前来关门的春晓,脱口而出:“王妃稍等,婢子这就去厨房瞧瞧。”

      望着丫鬟匆匆离去的背影,裴时语心中暗哂,果然欺软怕硬才是人的本性。

      丫鬟的动作很快,很快送了饭食过来。
      裴时语扫了眼,皆是些软糯好消化的吃食,可见这次是镇住她了。

      丫鬟惦记着时辰,亲自将筷子捧至裴时语手里,心里跟猫挠似的,面上不得不恭谨:“王妃请用。”

      裴时语抬头看了眼漏钟,慢条斯理地执起牙箸,不慌不忙地小口进食。

      丫鬟的目光在裴时语身上和漏钟上来回,总觉得她这样下去会误事,终于没忍住提醒:“时间紧迫,还请王妃快些。”

      裴时语冷冷瞥她一眼,索性放下筷子,拿起春晓递过来的锦帕轻拭唇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问她:“所以,你是想教我如何进食?也是……”裴时语轻抬下巴,示意丫鬟去拿筷子,“我初来王府,的确不知王府里用膳有何特殊之处,不如你来示范下?”

      对上裴时语没有温度的眸光,丫鬟心知方才一时焦急说错了话,连忙小心赔罪:“婢子失言,请王妃责罚。”

      裴时语还算满意她认错的态度,面上缓和了几分,有意敲打她:“在我这里,主子舒坦就是规矩。你今后既然要继续在含章院内当差,就该知道我的脾性。今日我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日后有不懂的,事前多问问春晓,若是惹得本王妃不高兴了,去皇后娘娘跟前说了什么,你这颗脑袋,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

      丫鬟的头垂得更低,心紧紧提起,神色更加恭谨:“婢子记住了。”

      裴时语继续慢条斯理用膳,吃饱喝足之后,身上的乏累消散许多,连胃疼也缓解了大半。
      漱完口净完手后,在丫鬟想催而不敢催的目光中,裴时语仔仔细细整理了一遍着装,终于施施然起身。

      她轻启丹唇,神色间全无新娘子该有的娇羞,嗓音冰冰冷冷的:“走吧。”
      该去会会萧承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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