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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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10月10日。
壬晴紧了紧颈上的领带，笑着向正注视他的奶奶挥挥手：“那么，我出去了。”
“欸，去吧。玩得开心点。”奶奶脸上的皱纹好像多了几条，可是笑容却一如那时的灿烂。
壬晴稍稍仰头，突然心生感慨。
那个人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一年了，轻轻将左手握起来，似乎还能感觉得到他所留下的温暖。壬晴叹了口气，还是拿出了围巾，围在自己的脖颈上。
心底的波澜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左拐，候车站，上车，下车。
壬晴一直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他在干物店的门口停下脚步，不一会儿便听到了老板的招呼声：“壬晴，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嗯，”像是想起什么的，壬晴低下了头，“我来买柠檬干的，有吗？”
“有，稍等。”老板了解地笑了笑。柠檬干进的货不多，却又不想看到壬晴失望的样子，于是每次他都特意留下了一袋。
说到这个……一年前的壬晴……反正现在没事就好。
“给。”
接过白色的纸袋，壬晴不禁扬起嘴角。
“壬晴。”
“嗯？”
老板举起手中的马克杯，问：“要不要冲一杯再走？这个马克杯就当是送你的礼物喔。”
“欸？”愣了愣，壬晴将纸袋递给老板，“那麻烦你了。谢谢。”
捧着马克杯坐在车里，壬晴看着不断冒出的热气出神，那种清新淡然的柠檬香不一会儿就充斥着他的周围，闭上眼，就如同那个人还在身边一样。
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
感觉到大巴已经停下的壬晴睁开眼，才惊觉已经到了目的地，匆忙地下了车，初秋的气息扑鼻。
枯黄的树叶七零八落，褐色的枝桠显眼得很，在壬晴看来，这里萧条得简直是刺眼。
紧了紧手中的马克杯，温暖不断地传入手心，给予他勇气。壬晴深呼吸了一口气，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直走。
十字路口缓缓驶过的车，带过一阵欢声笑语。
右转。
宽阔的道路，偶尔走过的学生正兴奋地说着些什么。
然后是铭记于心的路线，直走。
却差点撞上了年轻的夫妇。定神，才注意到了不远处孩子，在父母的鼓励下正一步一步，步履瞒珊地走到他们的身边。壬晴依稀记得，一年前的这个小孩还躺在婴儿车上……如今已经学会走路了吗？
小心护着手中的马克杯，不让里面温暖的液体洒出来，壬晴微笑着注视着小孩走到他父母的怀里。
俩夫妇朝壬晴笑了笑示意，小孩咿呀咿呀地说：“咯咯好。”
壬晴看了看身边的空位，想必那个人也是想看到这样的笑容的吧。
这么纯粹干净。
一如他的一切。
再走不远，便是那一幢曾在记忆中浮现过无数次的二层洋楼。
精心栽种的花异常灿烂，干净漂亮的花圃，摆放整齐的父子单车，门牌上写着那个人曾经的姓氏：香道。
香道空。
壬晴将这个名字低吟数次，嘴角却泛起苦涩。
“你是……”
壬晴有些愕然地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那个人的父亲。
“抱歉，打扰到你了吗？”壬晴想笑，却发现自己连强颜欢笑都很难做到了，“我只是路过，觉得您的花圃很漂亮所以所留心了一下。”
“……”男人却似乎陷入了深思，他沉吟了一下，挽留道，“请等等……”
“有什么问题吗？”
“你……大概一年前，是不是和另外一个男生来过？好像也说过……‘院子很漂亮’之类的话……”
壬晴因为这个问题睁大了眼。
男人见状，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他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你手里的柠檬茶也冷了吧，添点热水怎么样？”
壬晴看着杯里倒映着的自己，用为不可闻的声音答应道：“嗯。”
和花圃一样，房内的摆设朴素而温馨。
马克杯交给了他的父亲，壬晴坐在沙发上，看着白纱后面的花圃。
“请用。”男人将马克杯放到茶几上，坐在壬晴的对面。
“香道……先生，究竟想问什么事呢？”壬晴问道。
对面的男人已经上了岁数，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痕迹，凹进去的眼眶，挺直的鼻梁，还有那与那个人相似的五官……
“我想问一下，那个人，是不是……”香道不安地转动着手中的马克杯，其实他并没有想过，如果是他要如何，如果不是他又要如何，他只是……“……小空？”
壬晴抿了一口柠檬茶，最终只说：“他……名字叫宵风。”
“我们都是这样叫的。”
你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不是作为香道空生存，而是以宵风这个名字在这个世界留下纪念。
“是……这样吗？”香道心中涌上一阵庆幸又失望的复杂感情，“真抱歉，没碍到你的时间吧？”
“没有的。那么，我先告辞了。”壬晴站起身，向香道鞠躬。
“不用，这么正式……？”
“要的。”
香道看见那个瘦弱的少年如此说道。
“他其实很感谢您对他的养育。”
壬晴说到这里，指了指书桌上的辅导书：“他很喜欢他的弟弟，尽管他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的。”
深呼吸一口气，壬晴继续说：“我曾经很怨恨你们。”
“怨恨你们为什么要毁了他。”
“可是当他原谅了一切的时候，我觉得或许我该感谢你们。”
“没有你们，我们也不会相遇。”
壬晴再次鞠躬。
拿起马克杯，壬晴扭动手把，走出这个让他透不过气的房间。
“等等……你说的他，是……”
少年的声音清越而坚定：“宵风。他叫宵风。”
[二]
早就和雪见他们约好了，要在他们家见面。
一阵风拂过，发丝扬起，仿佛中，壬晴好像回到了那一天。
无法见底的汪洋里，自己，妈妈，还有妖精小姐——森罗万象。
妖精小姐问：你现在的心情如何呢？
是……怎样的呢？
不清楚。
不知道。
动了动嘴，气泡争先恐后地吐出，整个人缺氧了似的。
心痛。
于漩涡中苏醒，自己已身处万天之山的无人空屋，围绕在身边的，是熟悉却又陌生的人。
似乎是熟悉的人，但却完全不记得是什么，将他们联系起来。
又像是记忆突然出现了断层，完整的记忆变成了支离破碎的画面。
这种空虚得可怕的感觉总是让壬晴忍不住打冷战。
壬晴抬起头，因为眼对上了阳光而有点刺痛。
生命中重要的老师在自己的面前，伤痕累累，即将死去的时候，都坚定着不使用“森罗万象”。而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却无意识地消去了他的痕迹……
他……是特别的吧？
曾经围着同一条围巾，相视而笑；曾经互相拥抱着，低声呢喃；也曾经在教堂里相遇，默默无语……
所以才会在最后，在忘记了以后又渴望着，要想起他。
已经忘记了是什么时候，他做过一个梦。
废弃的火车轨道，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轨道一直走，走向未知的远方。即使前路茫然，心中却未曾感到害怕。
梦里有灿烂的夕阳，葱郁的竹林，以及大片的草原。
可是那时的他不知道另一个他究竟是谁，抑或是，他忘了他是谁。
黑色的紧身风衣，过大的帽子，消瘦的身材。
他皱着眉，回忆着那个人的脸。
许多次以后，他放弃了。
直到“森罗万象”的离开，他想起了一切。
可是，想起了一切的他，却觉得更加心痛。
那个“最重要的人”，不在了。
脱掉鞋子，将马克杯置于几台之上，壬晴步入雪见的家。
黑色的瘦弱小猫闻声出来迎接。
他伸出手，抓住黑色小猫的爪子，轻笑着将它抱在怀里。
绒毛轻蹭着他的脸颊，那温柔的触感就好像那个人的笑容一般，灿烂却不灼人。
闭上双眼，他说：
“欢迎回来，小宵。”
“喵~”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