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波澜微景

47、第四十七章：爱绝没有永恒

　　许懿和张漫妮一直在外游逛到日落才走进明盛饭店，这天的明盛饭店，客人不像往日那般贪杯留座，不到七点，店里已经空无几人。

　　抬腿迈进店门，许懿留神瞥了一眼玻璃门光影上映出的自己。

　　光影暗淡，却可见她双目有神，坚定有光。

　　“许懿！”

　　她完全沉下心，“再大胆一点，如果注定要有人受伤，那不妨再大胆一些。”

　　她所有的热泪盈眶，不能再用一句对不起轻易抵过了。

　　停顿须臾，她用力攥紧张漫妮的手，昂首挺胸牵着她走进店里去。

　　“妈！”

　　这一熟悉的轻唤，刘雪梅擦拭餐桌的手停了下来，往后看清来人。

　　果然，刘雪梅眸光一潋，这一天还是来了，她早在心里料想过这个场景的发生。

　　她的好女儿要彻底跟她摊牌了，彻底撕破脸了，心酸又无力，这种感觉，她很早很早以前就预感过。

　　“阿姨，可以坐下来，好好听一听我的心里话吗？”

　　刘雪梅脸色并不青冷，眼神间还有一丝诧然，她以为她们是来跟她宣战的。

　　“好。”

　　刘雪梅随即点了头，看了一眼低眉倾躲的张漫妮，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她真不想跟自己的女儿处成敌人的架势。

　　在靠窗的桌台上坐下，许懿拉着张漫妮坐在一侧，刘雪梅坐在她俩对面，周遭很是安静，莫名形成一种对峙。

　　“阿姨……”

　　许懿语气诚恳，但不卑微：“我不知道要做到怎样的程度才能让你认可和接受我和漫妮的爱，或许你永远都不会接受，但是请先听我说完这些话。”

　　“是的，我们两个都是女生，我们的爱不被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所理解和接受，可他们都不值得我们在乎。

　　但你不一样，你是漫妮的妈妈，是生她、养她、爱她之人，你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把最好的爱和呵护都给了她，也给了她最好的期许。”

　　许懿眸光转向张漫妮，半握住她的肘侧：“这一次，她和一个女生相爱了，并决定一直走下去。

　　“我和她的相爱，让你的期许破碎了，可是，真诚的爱并没有错，不是吗？我们只是像其他男女一样平凡的相爱罢了。”

　　“阿姨，我最想说的是，谢谢！”

　　许懿收回目光，双手合十，合掌弯腰，低眉谢吟：“谢谢您赐予我一生的挚爱，我确定以及肯定，我无法在心里偷藏着她过完余生，我想要我和她的一辈子。”

　　“所以，我还是需要说声抱歉……”

　　她倏然抬眼，眼白生红：“……抱歉你的最爱选择了我，这实在有些残忍，对你来说，她会和我彼此消耗，慢慢老去，却留不下生命的意义。”

　　“我一直是个多情的人，对人热情，对事耐心，活泼爱笑，努力向上，但关于爱情，我总是感觉自己贫瘠得可怜。后来，我发现，我情感的荒芜和盛放都可以真切的来源于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阿姨……”

　　这一句，是乞求，是二十一岁，清醒的自白：“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却也想拼尽全力，我会的，一辈子 ，热烈的爱她，忠诚于她，直到我死去。”

　　“我知道，随口说出的承诺太轻易。”

　　许懿眸光越发坚定，铿锵反问：“那么，您愿意吗？愿意让我用时间和行动去证明我对漫妮的所有承诺？”

　　时间好像静默了好久好久，许懿说的铿锵恳切，但听在心里又感觉卑微至极，字字诛心。

　　“许懿……”

　　刘雪梅有所动容，和盘托出心里的所有想法：“我想，当初如果你再坚定一点，你跟妮妮肯定不会分开。”

　　“其实我当时也没有一定要彻底分开你们，我是在你面前演了一场生动的戏，因为我深知，那个年纪的你们，无知无畏，不顾未来，不计后果。”

　　“可是，许懿，当时的你真的让阿姨有些失望。”

　　刘雪梅一语道出她的最大弱点：“因为你容易太软，心太软就容易不坚定，别人一句两句话就妥协。”

　　“后来我就想着，你们分开就分开吧！两个女生的爱情太不现实，彻底分开对谁都好。”

　　一语中的，许懿一直痛恨自己当初的妥协和退缩，痛恨所有的不坚定、不勇敢。

　　只是那时候的她确实只认知到那个境界：她想要最大程度上减少对所有人的伤害。

　　可事实却是漫妮成了受伤最深的人。

　　归根结底，她们错误的分开，不是她太善良，而是她性格有缺陷，许懿见不得别人落眼泪，天生悲悯心，软心肠。

　　“现在。”

　　刘雪梅释怀看她俩，心里也是真的妥协了，她从来都想要做一个好妈妈，除了私下找过许懿这件事，她一直是一个好妈妈。

　　现在，她要一如既往尊重她、理解她、支持她，她的女儿应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

　　“阿姨想给你一次机会，给漫妮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那次子安结婚宴上，我看到妮妮因多看你一眼几近心脏休克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太罪孽，我是一个太狠心的母亲。”

　　刘雪梅大力捶了捶胸口：“阿姨这些年也良心难安，因为我骗了妮妮很久很久。”

　　“阿姨知道你容易心软，但你不能再有下一次妥协了。”

　　刘雪梅语气突然变坚硬：“我并不希望你们成长为谁的避风港、参天树，我希望你们比肩而立、结伴前行、不离不弃。”

　　“许懿，一定要记住，如果再有下一次妥协，你真的会永远失去妮妮。”

　　许懿面色沉严，坦荡应声：“阿姨，我知道，我保证，绝对不会。”

　　张漫妮清醒旁观这一切的发生，心情的跌宕并不曲折。

　　她一直深知，她们爱她啊！她们很爱她，只是大家都需要这样一个契机去证明：我们都低估了对彼此的爱意。

　　*

　　“许懿，留长发吧。”

　　晚风徐徐，出了饭馆的两人停靠在湖边的一排垂杨柳树下，耳边风声轻掠，柳枝摇曳，暗影婆娑，湖边有一圆月浅浅映照，风吹湖面波澜微起，月影硕大晃眼。

　　她盯看她的侧脸，说出这句请求带着要求的话。

　　许懿只是她自己，任凭她再何等深爱她，许懿永远都只是她自己。

　　“我不喜欢你短发的样子，丑死了。”

　　她话语满是轻嗤，她从不知她留短发的初衷，但今天透过饭店落地窗的玻璃光影看一眼，她就懂了。

　　她们绝配啊，现在更是旁人眼里看起来的相配，如果不去深究许懿的性别和长相，只看背影身型，她们在人群里，是一对耀眼完美的情侣。

　　但是她不喜欢这种相配。

　　许懿也侧过头，直直对上那双莹亮的明眸，在月色里深沉一应：“好。”

　　张漫妮微微抱臂，话语虽然平平，但字字都在眉间留情作态：“许懿~~”

　　她拖长语调，媚眼一抛：“你要相信，我会比以前更爱你。”

　　许懿抱臂点头，回声跟晚风一样清淡：“我当然知道。”

　　“你呢？”

　　张漫妮努紧眉目，好像用眼神在质问：为什么不说你也爱我？

　　许懿目不转睛，话语单纯执着：“我爱你。”

　　“许懿~”

　　张漫妮就势往前迈步出去，捻指要摸哈许懿的腰：“你对浪漫过敏吗？”

　　“唔！”

　　她往前扑吟一声，许懿已经勾肘把她带进怀里。

　　“宝贝，情话说多就假了。”

　　许懿俯脸吻咬住她的左耳，浓情道：“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

　　她五指托握住她的半脸，话语真诚，不显夸张，直听得人落泪：“漫妮，你听见了吗？这个世界上，我最爱你。”

　　小姑娘情绪敏感，眉睫上下一个张合，她已湿了眼眶。

　　“许懿，真好啊！”

　　她蹦跳着向她拥过去，再次庆幸道：“真好！”

　　我们还是当初的我们，所幸爱意不减，更成熟，也更浓烈。

　　*

　　“又在看小说。”

　　大三暑假结束，在南城分开的早上，许懿迷迷糊糊摸爬着起床，在窗边的阳台处找到了倚桌看书的张漫妮。

　　许懿大摇大摆走到张漫妮身边，靠桌而立，弯指抚着她的头打趣一笑。

　　或许，大家都已经过了痴迷相信小说的年纪了。

　　张漫妮抻肘半搭在桌案上，微微侧身，一手合上书页，神闲看她：“好久没看了，早上整理行李的时候刚好看到收错在行李箱的古早小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着打发时间。”

　　许懿又朝后看了看床边大开的黑色行李箱，衣服叠得很整齐，行李箱真的就只是打开了而已，完全理乱的痕迹。

　　所以这姑娘真的重新收拾行李了吗？还是说为了不打搅她的好梦在窗台边忍等了很久很久。

　　张漫妮没解释收拾行李只收了几秒的事，凝睫思忖须臾，又淡淡补充：“以前喜欢看小说，是想看那些个令人艳羡的爱情，从一而终，至死方休。”

　　“但是现在……”

　　她眸光停顿稍余，话语也跟着缱倦，往下扯过许懿的手贴于脸侧：“什么都比不过你啊。”

　　许懿依旧抚着她的头，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说具体点呗。”

　　虽然明知她的回答，但她还是想问她。

　　张漫妮伸手揽过许懿的腰，半身附靠圈绕她的腰肢：“我曾经羡慕和向往那些的爱情，都不及你真的存在。”

　　她天真抬眸，鹿眼澄润清莹：“你存在，是我最大的幸运。”

　　“傻瓜！”

　　许懿挪指点点她的额头，第一次如此清醒的说着对她的爱意：“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永远爱你，我也不例外。”

　　张漫妮的眸光并不倏然黯淡，是啊！长大之后，我们都会明白，生命没有永恒，爱亦是如此。

　　“但许懿，我始终相信，我不会输。”

　　这是一句必赢的诡辩，是想穷极一生的较量。

　　她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去赌，去证明，她和她的爱，是真的存在。

　　许懿笑意洋洋，俯弯下腰，用脸蹭贴她的侧脸，目光坚定不移：“这是自然，你当然不会输。”

　　“漫妮，如果有一天有一刻，我发觉没有最初爱你了，你要相信。”

　　她加重语调：“我一定会及时调整恢复，尽量保持最爱你的状态。”

　　“不用永远爱我，常常爱我，这就够了。”

　　张漫妮接受她的坦诚相待，“我知道，爱绝没有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