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旖旎》波澜微景

44、第四十四章：爱你如生命

　　张漫妮后来总是忍不住回想那天的分手，如果她当时冷静沉住气没问许懿是不是想分手的那个问题就好了，哪怕那时候的许懿已经在预谋在分手，但分手的日子还能往后移几天，几个月，亦或是几年。

　　过了几天，当时那种急在气头上的分开让张漫妮恍惚觉得她和许懿只是大吵了一架而已，她们并不算真正的分手。

　　她不相信许懿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情意尽消，更不相信许懿会移情别恋，她设想过无数种狗血分开的可能，最后觉得许懿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而她不想言说这种苦衷。

　　她也想到了可能是她妈妈背着她去刁难许懿，可当她面对面质问刘雪梅的时候，刘雪梅的满脸无辜，却让她内疚了好久。

　　八月到底，去大学前的那个晚上，张漫妮沉下心给许懿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许懿，我始终觉得我们只是在气头上吵了一架，我们都说过要对彼此真诚不是吗？你到底怎么了啊？好好跟我说嘛，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抱抱/抱抱）】

　　【我们很快就会和好的，对吧?（亲亲/亲亲）】

　　这两条消息却一直没有得到许懿的回复，在时间的流逝里无限搁置，一天，一月，一年，两年，三年……

　　年少时的相爱和分开，总是无厘头的抓心挠肝。

　　*

　　“我艹！”

　　“赵媛媛！赵媛媛！前面那个戴白色帽子的小哥哥好帅啊！”

　　干热沉闷的车厢里，这两句暴躁的惊喊吵得几个正在安睡的乘客也跟着抬头看去。

　　张漫妮也巡声往前抬了抬眼，那人一身灰白复古渐变牛仔外套，微低着颈背拨指滑看手机，车窗往里倾泄的明光浅浅映照在他白金的头发和雪白的肤肉上。

　　这个人单单在那里坐着，就已经足够明亮耀人，加上光的偏爱，他整个人更是立体的完美。

　　“你丢不丢人！”

　　赵媛媛低眼瞥见那人右手食指骨节上戴着的纯银蝴蝶开口戒，笑嗤旁坐的李梓熙一句：“人家分明是个小姐姐！”

　　话语刚落，那人也适时的转过头来，好像就是为了证明她确实是个女生。

　　完全看清她正脸的那一瞬，张漫妮的心脏受到重重一击。

　　许懿完全变了一个人！

　　除了短削的发型，她的穿着打扮也很中性，不注意瞧的话就只会觉得她是个精致秀气的男孩。

　　真他妈帅啊！

　　帅得她在心里直爆粗口。

　　原谅她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分开这么久后，她还是会因为许懿那张过分秀美的皮囊而心动。

　　所以说，被爱的前提是足够帅气或漂亮吗？

　　张漫妮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上还算完好服帖的妆容，背脊往前一挺。

　　对啊！她也不差，这一年，她更成熟了，也更美艳了。

　　但许懿却不是见证她成长的那个人。

　　许懿淡淡看看四周，微微弯唇，伸手往下压了压帽檐，想用力遮住她的下半脸，没成想那优越的下颚线却越发明显。

　　“你妈！”

　　李梓熙抱臂往椅背上靠去，有些不解：“这些年都是怎么了？女生争做男生，男生争做女生。”

　　赵媛媛又忍不住回怼李梓熙一句：“你管人家怎么活！人家有那资本，爱怎么捯饬自己就怎么捯饬自己呗！”

　　“……”

　　车厢恢复静默后，张漫妮往窗外飞掠的光影里看去。

　　就是这种感觉，模糊而陌生，她是真的没瞧见她。

　　回家的路上，张漫妮越往前走越感觉有一个人在身后尾随着她，她原以为是许懿追着她来了。

　　可当她回头看到路边歪三倒四的醉汉，她又一个劲闷头往前走去。

　　后来再遇到，是在半个月后，肖子安和许一一的结婚典礼上。

　　“妈！”

　　“你扶着点我好不好？”

　　明悦酒店宾客席里人声鼎沸，张漫妮还未来得及找位坐下，余光就瞥到了座席上和客人谈笑风生的许懿。

　　一旁的座席里，许懿半侧着脸，头发依旧短削，但发色已经染回了中规中矩的黑色，她自如的坐着，背影看去的黑西装平整挺秀，半敞的白衬衫外露出好看的背骨，给人几分倨傲之感。

　　其实这一切的光景都不重要，而是这一刻如此穿着的许懿正对上她目光的那一刻，她绷不住了。

　　她脸上笑意还在，一如当年，明媚热烈。

　　张漫妮腰肢恍然摇闪，脚下的这双细高跟已经完全支撑不住她的身体了。

　　“好。”

　　刘雪梅慌忙扶住张漫妮的臂腕，急切问：“妮妮，你怎么了？”

　　“没事~~”

　　张漫妮沉沉舒了口气：“我没事~~”

　　“……”

　　“妈~~”

　　踉踉跄跄往宾客座席前排走了几步，张漫妮伸手撑扶住桌边，用力摇了摇晕晃的头：“我感觉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嘭！”

　　话语回接的刹那，张漫妮的脑袋重重往下磕砸在长方桌的边角上，身子孑然颓倒，震得冰凉的地面脆裂一响。

　　“妮妮，快醒醒！”

　　“妮妮你怎么了？”

　　“妮妮你别吓妈妈！”

　　“妮妮，你醒醒！”

　　“……”

　　在许懿打横抱起张漫妮的那一刻，刘雪梅瞬间明白了她女儿急性晕倒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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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女儿是因为气急攻心造成的气衰晕倒，加之她平时低血糖严重，发生这样气血不足晕倒的情况是很正常的。”

　　“好的，谢谢医生！”

　　医生离开病房后，许懿停留片刻便走出了病房。

　　“阿姨！”

　　走出病房门口几步，许懿又返回门口叮嘱刘雪梅：“别告诉她我过来，我相信您也希望我跟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许懿！”

　　刘雪梅快步追到门外喊许懿。

　　“阿姨真的从未讨厌过你这个人，但阿姨真的不能接受你和妮妮是那种关系。”

　　许懿背脊坚硬僵直，过了好一会才回过头来。

　　“我知道。”

　　她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和善的笑意，经年不变：“您为漫妮做了最好的选择，我们当初的分开不见得是件坏事。”

　　许懿说的绝不是反话，她的一眼可见的真诚，像是把一颗赤子之心捧她的眼前，让她无法怀疑。

　　刘雪梅不明白，不明白她为什么完全看不到许懿对她的恨意，她应该恨她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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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妮妮！”

　　“等你毕业后，我们回九丰县生活吧！”

　　“就像你子安哥一样，毕业后考故乡的事业单位，在那里事业有成，结婚生子。”

　　这一切看似合理又恰当的人生，像是亘古不变的规约。

　　她的一生就应该是这样，大多数人的一生也是这样。

　　眼泪无声无息滚出眼眶，张漫妮脸上笑意还在。

　　刘雪梅心里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她刚刚应该留住许懿的。

　　“妈~~”

　　张漫妮利落的抹了抹眼泪，真情实意的说：“我今天真的好难过啊！”

　　张漫妮以前一直都是这种心态：她不会永远停留在原地，不会执着于许懿一个人。

　　可是她今天再次看到那么一个活生生的许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恍然发现，除了许懿，她好像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我知道。”

　　刘雪梅站在病床前打量张漫妮，并不打算在许懿这件事上哄她。

　　许懿是个好女孩，但这并不能成为她接受她们在一起的理由。

　　女孩子成不了女孩子的一片天，女孩子保护不了女孩子，女孩子生来就是要被保护的。

　　“我至今还想不明白许懿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分手，我们明明都已经算得上是灵魂契合的一对了。”

　　张漫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她就是很想把这些情绪说给她妈妈听。

　　是啊！许懿那么真挚的人，怎么会说不爱就不爱了呢。

　　刘雪梅眉睫往下躲闪，她真的没勇气承认，承认她和许懿的分开是她在背后暗箱操作。

　　刘雪梅活了大半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阻扰她和许懿在一起这件事，是最坏的，也是最正确的。

　　“正常。”

　　刘雪梅装出已经能接受女生和女生相恋的事实，像是和她谈论正常男女感情一样回复她：“大多数人的感情都是这样，分分合合，说不清，道不明。”

　　“分分合合?”

　　张漫妮勾唇苦笑：“妈，我感觉我永远失去她了，而我也无法爱上任何人了。”

　　尽管当初提分手的人许懿，可张漫妮还是感觉这个世界上再找不到比许懿更好的人了，没有人比许懿更懂她，没有比许懿更真诚的人。

　　“妮妮！”

　　刘雪梅弯身在她床边坐下，耐心开解：“人心都是肉长的，很多人都会变。”

　　刘雪梅合握住她的手掌：“但请你足够相信，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爱你如生命的人，就像爸爸爱妈妈一样。”

　　爱你如生命?

　　张漫妮好像懂了，为什么她妈妈对男女之爱如此笃定，因为她妈妈不曾经历过婚姻的任何动荡。

　　从出生到现在，她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过撕心裂肺的争吵，也没有过相看两厌的境地。

　　他们的爱情，是一种十足平淡的细水长流，两个人的相濡以沫，地久天长。

　　而深藏在她心里的许懿，是一个像爸爸一样好的人。

　　她没有刻意把许懿硬性化，而是许懿身上有她爸爸的气质，温柔、强大、勇敢、热情……

　　大概，美好的人总是相似。

　　她喜欢她，不是因为特殊的恋父情结，而是那种气质发生在另外一个人身上的时候，生成了另一独特的种光，深深的吸引着她，再也挪不开眼。

　　她突然想理想化一点，或许，她曾经在年少的某一刻，也爱她如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