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事变》金午

59、鱼腥味

　　三年后……

　　觥筹交错的晚宴上，人们换上标准的微笑，并不全都虚伪，但绝对得体。

　　淡紫与白的阴阳发色，不规则地在长发的基础上修剪了一个公主切，尖锥型的耳坠随着步伐晃动，男人面上是带有傲气的矜贵从容，心底却有些发慌。

　　在场都是人精，道行深点都能瞧出他硬凹下的无措，不过光从服饰的剪裁，和对方是被主人家介绍入场的事实，就足够让在场的人无视掉这一点小小的瑕疵。

　　西格玛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想到今天的任务，还是控制住自己不东张西望，仅用余光去注意周围的动态。

　　——

　　宴会厅的另一角，在被推开的窗户旁靠着一位短金发的男士，头戴贝雷帽，单手执着一柄烟杆吞云吐雾。

　　比起在晚上还戴着副不显色的墨镜，坐在臂弯处的女性人偶，才是他引人瞩目的关键。

　　栩栩如生的人偶，像是只不完全失去灵魂的躯壳，红色的洛丽塔裙装称得上般配的话，那被眼罩覆盖住的一只眼，就透露出了某种残缺的美感。

　　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士并没有因为男人的爱好，投注过异样的眼光。

　　反而因为对方不自觉宣泄出的危险气质，而选择敬而远之。

　　一名女性向他走过去，焦急地说着什么。

　　绫辻行人对助理兼监视人所说的话，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淡淡地道：“见崎鸣饿了。”

　　见崎鸣是手中人偶的名字。

　　助理辻村深月在心理腹诽：我总不能在这里给你的人偶喂食吧。

　　不过同样了解诉求的她，折返回长餐桌端了几叠冷盘过来，才重新开始简述他们今晚的任务目标。

　　为防止异能的提前发动，辻村深月只说了任务目标的名字：“对方常年藏在国外，没什么机会能将他揪出来。是线人提供了他可能出席今晚宴会的情报。”

　　绫辻行人摆弄着见崎鸣的头发，随意送了两口食物入腹，无可无不可地听着。

　　“这场宴会的主办方是乌丸集团。上边打过招呼，不想动静过大。”

　　绫辻行人懒得理她，这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的注意力被刚进门的一倒身影给吸引。通常情况下，为了防止异能的被动发动，绫辻行人并不会过分探究他人的底细，可这人身上的违和感，却大大挑起了他作为侦探的好奇心。

　　分明是被人簇拥着，却好像讽刺着周围的所有人。对恪守礼节的恭维视若无睹，也不妨碍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上前攀谈的说客。最重要的一点是，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相比，这个人根本不屑于隐藏周身的黑暗气息。

　　与其说是被邀请过来的贵公子，更像是一个天生的黑手党。

　　见绫辻行人的目光过分久地停留在一人身上，害怕出事的辻村深月连忙想用话语转移他的注意力：“那人是津岛家的六子，叫津岛修治。近两年是众议院风头最盛的成员。祖宗诶，他可不能在这里出意外。”

　　津岛家是地方名绅，流传甚久的贵族院议员。本微微陷入颓势的家族，因为这年刚过二十的一子，将整个家族的仕途都带回了权力中心。

　　所以即使面上的家主还未更替，津岛家已经几乎是这位六男的一言堂了。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由普通人掌管的社会，他们异能特务科的权力再大，也只有异能者会归属他们的管辖范围内，对于决定国家走向的大人物还是得供着。

　　想到这，辻村深月就忍不住想要去盖住绫辻行人的眼。这种级别的大人物，谁没干过几件腌杂事，要是不小心被看出什么破绽，导致异能被动发动。那她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话说，今天不过是个商业聚会。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能得罪的人到场？辻村深月隐隐觉得他们好像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圈套中，任务到底还该不该继续。

　　看辻村深月都要被逼得哭出来的，绫辻行人“大发好心”地低下头，重新摆弄起他的见崎鸣。

　　——

　　而被两人谈论着的话题中心人，津岛修治正在不动声色地避开西格玛的靠近。

　　丝毫不顾及对方愈发窘迫的状态，像只逗弄猎人的捕食者。

　　西格玛也被这拉长的战线，惹得紧张不已。本来只是打算装作高冷的样子，擦肩而过，只要碰到，只要碰到异能就能够发动。

　　可现在看对方滑溜溜地像只青花鱼，性格在一众大佬中只能被当作普通人的西格玛是彻底被激怒了。

　　一不做二不休地就打算靠着打招呼的名头，光明正大地和对方握个手，反正只要情报到手了，后续的事费奥多尔君会解决的吧。鼓足了勇气，为了凹出来的人设，西格玛带着“盛气凌人”的架势就要开口：“喂，你……”

　　话才说到一半，就因突如其来的一声笑戛然而止。

　　津岛修治：“噗……啊，抱歉，没忍住是我的问题。”

　　西格玛抬起头，发现男人正用着一双鸢色的眼带着玩味地看着他，因抖动而下滑的领口内是一圈圈缠绕至脖颈的绷带。

　　本来就是打算做坏事的西格玛一阵心虚，对着对方眼的时候，也明白了之前一次次的避开不是凑巧，是对方的有意为之。

　　没由来的，西格玛只觉得眼前的人和陀思有那么几分的相像。

　　只不过还不等他从故意往人前凑，被发现的尴尬中缓过来，就见会场的关注点都被入口刚进的两人所虏获。

　　领头那位，身高只有一米六，气场却有一米八。

　　特意定做过的西装，比起在港口黑手党的常服，多了几分观赏性的细节。赭色头发微长，被一根皮筋规整到脖子内侧。交叉的领结，皮质的chocker，和带着丝绸质感的黑手套，略显性感，但这些都被黑西帽的正经给综合出几分禁欲的气息。

　　来宾中，认识这位重力使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在陪随父辈来的年轻女性中，中原中也的名号却是全然陌生的。不过光是这人周身环绕的气势，就足以让这些适婚女性们，忽略掉他的身高，向其投注爱意的目光。

　　相较之下，后一步进场的温润青年，就像沉珠蒙尘被众人遗忘。

　　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对下属关心的中原中也。

　　中也对着这位自羊起就一直跟随着他，不背叛，不索求的朋友多有照顾。只可惜对方的性子，实在是过于软糯，这也让他感到头疼。

　　故意板起脸，耳尖却轻微泛红地道：“录，你都是快要成为干部的人了。自己要多注意点，要是谁敢招惹你，也不要跟他客气。港口黑手党的威严不容许接受挑衅。”

　　与那录温柔中带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微微点头道：“好。”

　　见人听进去了才回过头的中也，皱了皱鼻子，脸色不好看地在空气中嗅了嗅：“我怎么闻到了一股鱼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