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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祈福 ...

  •   郑念骑马在前面引路,她一人坐在马车里,心不在焉的。车子晃晃悠悠,再加上昨晚没休息好,本就神经恍惚,引得头生生的痛。

      到了地方,随从的家丁在山下等待,这二人只身登山请愿。两人并排走着,郑念神经大条,根本也没有察觉出安青的异样。

      今日百姓众多,香火旺盛,人挤人的。大城市的那种压迫感扑面而来,安青太熟悉这感觉了,总感到喘不过气。脑子里就想着,真想找一个罩子把自己裹起来,保持周边距离,谁也别靠近!

      初春时节,山上的风景甚是青葱,只是安青无心欣赏,只顾提着裙摆埋头赶路,生怕一不留神,踩上路边的青苔滑倒。整个山路都是很陡的坡,而安青又持续一个低头的姿势良久,猛地一抬头,眼前突然一黑,脑子嗡嗡的。她自己意识到身体情况不对,立马停下来,双手叉腰,喘了大半天,才缓过来。

      郑念虽然腿脚没有正常人那么麻利,但奈何体力好,这段路走下来大气都不喘一口。走两三步,回头看看,稍作等待,还没等安青追上去,就又差开了一段距离。安青远远地跟在后面白了一眼他,心想,这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情。

      终于见到坐落在山顶的安庆寺,快登上顶的时候安青嘴都白了,挺直腰往上看了一眼,看见郑念背着手,眺望着远方。就好像教练军训时,看学生在烈日下跑圈的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安青体能是弱,但是她不允许自己在气场上输掉。最后几步强挺着腰板,努力克制着粗气,放慢呼吸,悠悠地走了上去。走到郑念旁边,也背起手慢慢地说:“这风景是不错哈!”

      “嗯。下山可以再欣赏一遍。”

      安青立马腿软,啊!恨没有索道!

      安庆寺的前面,一根杆子挺挺屹立。下粗上细的形状,使这根杆子显得更加高大。

      “就是这里了。”郑念扬起手指着冲天的杆顶。

      安青顺着郑念手指的方向往上看,光晕使目光无法集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顶上有个托盘,但是无法确认大婚当日的结发是否还在。

      郑念看着安青拗着脖子吃力的样子,仿佛懂了她的疑问。

      安青感觉出郑念好像在看她的好戏,立马把脖子收回来,转头就往庙里走去。心中不屑:好像你高我那十几厘米,就看能看到不同的画面一样,切!

      郑念大垮两步跟在安青后面,慢慢解释道:“托盘牵动着杆子下方的细线,若是结发已被鹰衔走,便会拉动细线,自动降落。”

      “我早看出来了,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一捆头发被怎么送上去的吗?不也是用细线拉上去的?”安青立马调动脑海中仅存的初中物理知识,用杠杆原理举一反三,为自己扳回一局。心中暗自得意:本姑娘精着呢!

      就在二人心中暗自较劲的时候,没顾上身边人来人往。一个匆忙前进的人,用胳膊肘猛地撞了安青一下。她正准备跨进门栏,一个没站稳,身体悬空,然后落在了一个结实的臂膀中,刚好把她环住。

      还没等到经典偶像剧中持续几秒钟的四目相对的环节,郑念胳膊提力一送,一股力又把安青推回原位。她就像钟摆那么挡了一下,整个动作起承转合极顺畅,根本来不及思考,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那个撞人的家伙和郑念排练好的呢。安青迅速归位,转过头看郑念,但此时只见他眉头紧皱,直直地盯着那个行动匆忙的人,没发现安青的注视。安青回过头,也去瞧那人,早已消失在人海中了。

      过了一分钟不到,安青感觉后劲儿上来了,疼的不是被刚才那人肘了一下,而是来自背部郑念推的那一下。安青自己心里嘀咕:果然是习武之人,凭这力道,我怕不是来体验爱情的,而是拿来练兵的。难以承受背部推力在体内的作用,安青不自觉的轻轻咳了几下。

      到了庙里,两人在住持的引导下,一一完成情愿流程。到了最后一个环节,跪拜行礼。上一次跪拜还是在大婚的时候,当时蒙着盖头,什么也没感受到,就只顾听从指挥了。这次眼前之景,身边所及,以及隆重的仪式感让她情不自禁的带入角色,不敢玩笑。此时她心中真切希望,她的出现能给郑念,给这个王朝带了一些平安。

      待行礼完毕,将要起身之时。眼前略过僧人袈裟的一角,这一景,击中安青的神经,一个片段猛地闪现在她脑海:大婚那日,风力强劲,下轿之后,她低头以接着风势抵着盖头,防止被吹走。就在那个时候一片袈裟的衣角在视线内飘过,当时她没放在心上,以为古人大婚要请僧人来求福。而这样的花纹正是那天晚上她从神秘人身上拽下的布块的花纹。想到这,安青心跳突然急促,脊背发凉,依旧跪在那里脑子飞速运转。

      “安青,走了。”郑念起身提醒道。

      “啊?哦,好...”带着满脑的疑问,安青起了身。

      回去路上,心中的刺激和疑惑让安青没有感受到来时的眩晕感。她竭尽脑力去构想,这背后到底是什么力量在作祟,各种妖魔鬼怪在她脑子里浮现。以及,如何凭她自己的力量一探究竟。越想越心烦,感觉胸口压了快大石头。刺激又害怕,这种刺激就像是豺狼闻见血腥味一样,挑逗着神经末梢。但是一想到她单人作战,那天晚上的场景就会不断浮现眼前,不自觉地冒冷汗,细思极恐。

      到了府上,还未下车只听见门前吵吵闹闹,安青忍不住早早地探出头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门口救济贫苦百姓的队伍里,一堆人在拉拉扯扯。她只顾着看向门前的情况,没发现灵儿也已经迎过来跑到马车边了,一边跑一边叫着“小姐,你可回来了,咱们家夫人来了。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夫人的情况又不好了。”

      安青尽力解读这一句话中的重重关系。听这称呼,应该是她的母亲了。情况不好又是什么意思?
      车子靠近,看到一位妇人在队伍的最前端,在争抢别人的碗,旁边丫头都拉着劝阻,满口“夫人!夫人!”的叫着,后面的人饿的眼睛发直。

      灵儿拨开人群,并大喊:“夫人,你看谁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穿过层层人群,安青见到了所谓的“母亲”,只是到了跟前安青有些恍惚,这与她心中想想的家室有点落差。母亲看上去精神有些问题,发丝凌乱,穿着朴素,身上没有什么珠宝配饰,要不是周围众人包围,在人群中根本不起眼。安青一直以为自己有点家底,才会嫁到郑家这样显赫的门第。看母亲的样子,她多少有点发迷。

      母亲看到安青回来了,冷静下来了。紧接着,扔了手中的碗,脸色骤变,上手就是打,边打边骂:“你这死丫头,叫你作!叫你倔!要不是你偏要跟田公子,你哥也不会走!”安青今天本来脑子就不清醒,这短短几句话,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让她只能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护住头,却顾不上想这些问题。

      周边的丫鬟忙着劝阻,除了环境的嘈杂声,安青还听到拳头落在背上,在体内发出沉重的回响声。这时,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越过人群传到这混乱场面的上空:“夫人,有事请屋里说!”。
      随后,一张有力的手拉住她的胳膊,躲开了马上将要打在身上的又一拳,并把她藏在身后。

      安青没楞过来神,只觉得一个有力的肩膀给她挡住了众人灼灼的目光,她凌乱的站在后面,不敢抬头。这个场景她之前遇到过千百次,在她还没有成为公关达人的时候,在公关现场,长枪短炮后面的记者们,手机前关注直播的观众们,他们的眼光就像箭一样,让她不能低头,强撑着站在台上,她多想那时候可以拉上幕布,不让大家看到她的紧张和难堪。

      郑念请人把安青母亲待到屋里,看着众人簇拥她进屋的背影,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一个人。“你怎么不知道躲的?”

      安青低着头,两眼无神,没心情回应,默默地垂头丧气走进府里。

      背上到底还是挨了两下重拳,感到背后酸痛。

      还没进中庭,灵儿碰巧从中出来,立马上前止住安青:“小姐,你先别进去了。夫人这回稳定下来,看见你怕是又要又情绪激动了......”

      安青这才抬眼,问:“母亲她怎么会到门前求粥?还有哥哥怎么因为我...”

      “这段时间夫人的精神情况又不太好了,今天自己跑出来,没有下人跟着,我在门口帮忙放饭,才认出来夫人。那事她正和后面的人争抢饭碗,起了争执。幸亏小姐你及时赶回来,但没想到夫人却更激动了......看来她还是记恨之前的事情......”

      “母亲的精神状况怎么会成这样?”

      “小姐,这您还不知道吗?还是结婚前的那一次,你和夫人顶撞,再加上当时少爷没了音讯,夫人的精神状况就每况愈下。”

      结婚前顶撞?我偏要跟田公子好?再加上之前灵儿说的,我和田公子就差一个名分了,却最后还是嫁给了郑念?这些碎片连接起来,安青大概也能猜出这是个什么故事了——抗婚无效,母女关系破裂。

      但是单从抗婚这一点来说,也不至于关系破裂吧?除非我真的爱那个什么田公子爱到骨子里,要么就是这其中还有其他的诱导因素......哥哥?为什么刚才说哥哥因为我怎么了?

      “现在哥哥有消息了吗?”安青自然地引出这个疑点。

      “老爷还在搜查,没什么结果。细细算来,从科举揭榜那日消失,少爷已经失踪半年多了。可能接受不了这个失败的结果,就......不见了......毕竟之前老爷和夫人把府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先紧着少爷,希望他能功成名就,一阵安家势力,所以为了科举也投入了不少钱财......真是替小姐感到不平,这婚事也是夫人为了给少爷铺路才答应下来的...想着能仗着郑家的势力...没想到现在少爷也不见了,小姐和田公子也成了苦命鸳鸯,没了结果.......”

      听此,安青心想:这重男轻女的一家人,我这成长路上必定也受过不少委屈。这妈这么护着他儿子,我的青梅竹马之恋又挡了他宝贝儿子的前程,我这一抗婚,这关系可不就断裂嘛?可算是理通顺这原生家庭的关系了,原来我也不是出自什么大户人家,借着帮郑家改运,也成了自己家上青云的一枚棋子。

      听完这些,安青的脑子实在转不动了,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去面对这复杂的情感,也不想去看那个疯母亲。对付每个人都得构建起合情合理的面部表情和心理预设,只觉得好累,她觉得有些应付不了了,自己去屋子里待着了。

      过了几个时辰,灵儿来报,说夫人要回府了。

      安青怕再出现上午的情形,但出于礼节,还是硬着头皮,跟母亲保持着一段距离,送她出门。门口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旁边还有很多前来求粥的百姓。灵儿搀着她母亲,也不知道灵儿用了什么妙招把母亲治的服服帖帖,反倒像是她的亲女儿。这会她情绪缓和,安安生生的上了马车。

      上了车,母亲拉开帘子,跟灵儿挥手,马车慢慢地向前进,突然母亲大喊“安然!安然!”。门口送别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立马赶上前去,灵儿跑在最前面,到了母亲跟前,母亲更激动了,说“我看到了!我的儿!安然!安然回来了!”

      灵儿立马握住母亲的手,说:“夫人,你一定是看错了,那一堆人里除了穷苦百姓就是化斋的僧人,大少爷怎么会在哪里呢?你一定是太想少爷,看花眼了!夫人,看你累坏了,快回去休息吧!”灵儿把帘子放下,让车夫继续前进。

      母亲还是从窗子探出头,又望了望那群人,发现确实没有她儿子的身影,就落下帘子,坐车回府了。

      安青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在看电视剧一样。她今天已经麻木了,不想参与,也不想思考。今天经历的是在太多了,早已没了力气,对于晚上的花灯会,她也无心欣赏了,只想自己休息休息。回去的路上吩咐灵儿告知郑将军,今天太累了,晚上就不去花灯会了。灵儿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按照吩咐去做了。

      安青坐在房里,只觉得胸口闷,想喝点酒放松放松。吩咐灵儿拿些酒来。

      灵儿有点不放心她,劝说道:“小姐,小酌几杯便可,可不要喝多,伤身体的。”

      “我知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去花灯会吧,听说很好玩的。”

      灵儿一副担心的模样,移不动脚步。安青见她那个样子,就推着她往外走,边说“没事的,我酒量好着呢!”

      这下清净了,没有人会来打搅了,安青一个人喝起了闷酒。喝着喝着,她自己笑了起来,嘲笑自己,入戏太深,这本就是别人的人生,她倒是当成个正事来演了,为她喜,为她悲。不过也体验了另外的生活,感觉到成婚之后,心理有了微妙的变化,是安全感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向来缺少的东西,一旦真的出现了,反倒恍惚的分辨不出了。今天那个挡住她难难堪的身影,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安心。不用再独自面对生活的凌厉,这是她前所未有的体验.......

      一杯下肚,安青就已经神志不清了,摇头晃脑。

      郑念恰好路过安青房门前,看到她一人坐在里面,走上前去。

      “你怎么不去参加花灯会?”郑念边走边向屋内喊着。

      郑念走进才看到,她脸红扑扑的,眼神迷离。安青见到郑念来了,从板凳上跳了起来,两步跑过去,轻轻一跃,两只手挂在郑念脖子上,绯红的脸蛋贴在郑念胸口,蹭来蹭去,直到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安生停下。

      郑念一下子惊呆了,不敢动,不敢呼吸,更不敢低头。只感到她的手贴到自己脖子的地方很热。她呼出的气很轻柔,带着酒的香甜。余光中瞥到她细长浓密的睫毛,随微风小浮动的摆动着,像是在郑念心上挠痒。

      晚风吹拂,加深了心中的悸动。

      郑念实在不知道怎么办,轻轻的唤着“安青...安青...”

      不见反应,只好把她抱起,走向屋里去。把她缓缓的放在床上,郑念把手从安青脖子抽开的时候看到床边有一个布条。他很确定,就是今天在庙上那些僧人穿的袈裟上的布条。而且,就是那个在跨门栏的时候,撞了安青的那个人身上的一部分。当时郑念就觉得他有点问题,他的衣角缺了一块,这正吻合。

      郑念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就在这里等着安青醒来。

      安青喝的不算多,小眯一会就醒了,起身看到郑念端坐在桌边,望着窗外,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你怎么在这里?”安青起身。

      “哦,你醒了。我路过这里,看你喝醉了,就过来搀扶了一下。”

      “就只是搀扶一下?”安青之前听闻自己酒后会有奇怪的作为,所以提心吊胆的问了一句。

      “嗯。”郑念立马回复,下意识抑制住在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刚发生的事情。

      “那就好。”

      “你现在清醒了吗?”郑念马上引向正题。

      “嗯,好多了。”安青以为他在关心她,好声好气的回答道。

      “那我问你个问题,这个布条怎么会在你这里?”

      “这个...”糟糕,昨天晚上发生那事之后,她就顺手放在床边了。没想到就被发现了。安青寻思没什么逃脱的办法,想着不然就跟他坦白好了。一方面是因为,这事本来就是为他转运才发生的,这么也不能一直让她一人这么担着;另一方面,安青权衡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好像也真的难以对付。

      安青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经过给郑念说了。

      郑念很是意外,他没想到安青为他做的这一切,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胆魄。

      “接下来怎么办?”安青问道。

      “我派人调查了他们的行动时间,只有在初一、初二两日晚上他们会出手,昨晚未达目的,今日必定还会再来。今晚我就留在这里了。”

      “啊?”安青有点惊讶。

      郑念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一门心思的想着这其中的因果。一边想,一边向门外走着。

      “哎?你不是说要留下吗?”说出这样的话,安青感到似曾相识。

      “我在门外潜伏,一有动静,我就立马进去。”

      “哦。”看来是安青多想了。

      “记得把蜡烛灭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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