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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月 ...

  •   天蒙蒙亮的时候,应玥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没有叫人,应玥轻轻敲打额角,掀起薄被下床踱步。梦里发生了什么实在是记不清了,但是无处不在的淡淡血腥味儿却实在难以忘怀,还有一股子甜香,极淡但存在感极强的淡淡的清甜芳香……
      想不通,应玥强迫自己将这段记忆压在箱底,自己倒了杯水一口喝了。壶里是早已经凉透的茶,泡久了香气早已散去,只有苦涩的口感。
      看看外面,窗户半开着,天空只有一角黑幕,连半点儿星光也瞧不见,似乎是有风吹过去了,窗下的麦冬长得有小腿高了,微微摇晃着簌簌作响。
      “郎君醒了?”昨夜是流风在外间侍候,他耳朵很敏锐,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醒了,借着屋里的微光,他看看外间地上放着的漏刻,不过是寅时初刻,“是想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你把蜡烛点上。”应玥自己过去把窗户完全打开,声音里听得出来,还有些倦意。
      “是梦到了什么吗?”流云也醒了,迅速悄声穿好衣裳和流风一起过来。两人各自点了一根蜡烛,走进里间。烛火暗淡,勉强也将这不大的卧室照亮了些。
      应玥也没有想要瞒着和自己几乎是一起长大的二人:“魇着了,有热水吗?”
      流云想想说:“外面炉子上温了壶茶水,只是大概不太热了,公子若要润润喉咙,我就拿来。”
      “若是要洁面清洗,我就厨房去让烧水。”流风跟着说,“不然等等,再过半个时辰大约也该准备这些了。”
      “就温水吧,渴了。”应玥懒得麻烦,左右也就半个时辰,还可以再稍微眯一会儿。
      过了一夜,炉子上的温茶也泡过了,只是没有那么重的苦涩味道,勉强还受得。
      ……无声。
      天渐渐地亮了,院子里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所谓期颐之寿是指高寿,先前我同你讲的论语为政一节,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六十又称花甲,七十古稀,八十杖朝,九十耄耋,百岁期颐,这些别称……”
      少年声音微哑,慢条斯理地翻动手上的书页,他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病弱,一双眼睛却极清亮透彻,身上换了件淡绿色单衣,还披了不薄的一件织羽罗衣,半坐半倚在美人榻上。
      “阿昭,让厨房送些茶水点心过来。”夜觞合上书,略坐正了些,随手便一引,“先前的事还没有谢过。”
      “没什么,你身体要紧。”应玥笑笑,环顾四周,这间他原来住的卧室让出去后倒精致很多。
      这屋里原本没什么陈设,隔断里放着一副床榻,外间桌椅板凳,他喜欢简单阔朗的环境,里外没做什么隔断,也没放太多的装饰。
      现在,床榻半落下的青绿纱帐,半拢起的如意云鹤罗的门帘隔开内外,都显得简单却精致。
      外间多了个多宝阁,有熏香的描金小炉子,有青瓷的叶盏,也有细颈花瓶之类的玩意儿,虽然没上手摸过,但只看这手边用的茶盏都是素纹细瓷的官窑,也知道不寻常。但大半格子放的还是竹简书本,角落里甚至还有一个画缸。
      “公子,是就在外间用早膳还是去厅里?”是夜昭还有厨房的管事过来了。
      有小孩子在,应玥收敛了打量的目光,含笑说道:“就在外间吧,倒是有什么新鲜点心?”
      “这时候点心也多,山药枣泥的这个我之前试过很不错。”夜觞指了指送进来的点心,“软糯清甜,也好消化。”
      “再过些时候,山里还有栗子,栗子糕也很好吃。”夜昭也说,“还有——”
      “他不能吃。”祝五药不知何时走进来,手上还端着一个碗,苦涩的汤药不用看就闻到味儿了。
      不着痕迹的看看跟着糕点一起送过来的一小碟子蜜饯,应玥本来还奇怪,怎么大早上就准备好了热腾腾的糕点,现在想来是早有预料。
      虽然说良药苦口,夜觞也是从小喝到大,但还是受不了这股子苦涩。
      祝五药心情好的时候会多费些心思调整药方,让最后的药没有那么难喝,但最近是他气急了,时间不允许,祝五药祝先生还在生气,没有多加几分黄连苦参还是怕寒性影响药效。
      蜜饯勉强压下几分药味,早上的白粥小菜也是清淡可口,终于是度过今日最难的时候。
      应玥今日想着放松些,就跟着夜觞闲坐随意聊天,夜昭在屋外看着炉子和流风流云学煎茶。
      “若是冬日的时候,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倒是绝妙的享受。”夜觞看着外面的小孩子笑着说。
      “祝先生能让你喝酒?”应玥也算明白了夜觞身体是有多差,按理来说忌口很多足以让他听过就觉得此生无望了。
      “身体好些的时候会允我喝些。”夜觞想想笑着说,“虽然不是什么烈酒,但我也知足。”
      应玥摇头:“我不太热衷此道,那份意境就是煎茶也够了。”白雪满天,万籁俱寂,二三好友煮茶茶闲话,也是难得的清闲自在。
      说话时,外面茶好了送进来。怕烫着小孩儿,应玥把他抱在榻上一起坐,看流云分茶。
      茶是夜觞拿出来的,隔着瓷盏轻薄的胎壁能感觉到微微烫手的温度,茶色浓绿清透,茶香清新淡雅,微啜一口,是上好的云雾茶。
      品茶讲究氛围,但这里的茶只做解渴待客,终是以闲聊为主。
      “你是给他启蒙还是讲课?”应玥看着夜昭伏在桌边翻看着《论语》,早上过来他听到的似乎还没到夜昭看到的部分。
      夜昭也有五六岁了,这也是大多孩子开蒙的年纪,世家的孩子看天分会提早或再晚些,不知道夜家是什么情况。
      夜觞一边倒茶一边说:“也说不上讲课,阿昭三岁就开蒙了,父亲不想太拘着他,魏夫子虽然觉得不妥,也只能布置些看书的作业,他这次只怕是逃了魏夫子的课,他不肯说学到哪里,我也就随意讲两句罢了,也不成体统,倒让你见笑了。”
      “这有什么,做兄长给弟弟讲解也是常有的。”应玥不知想到什么问道,“我听闻棋圣魏修明魏大家就在岐山,你可听过他的消息?”
      夜觞笑着说:“如果没有第二个叫做魏修明的人,那他就是阿昭的夫子了,我记得父亲当初聘请他时,的确是拿出了许多棋谱来。”
      应玥只是随便提起来的,却没想到就是那位棋圣,不过棋圣也是先帝朝的举人,论起学识来,当个夫子是绰绰有余,只是:“说起来你呢?不知是哪位夫子的学生?”
      棋圣魏修明的名声还是很大的,能给幼子请来这样一位夫子,想来对家中子弟的教育,也是颇为上心。
      应玥如是想着,只是没想到,夜觞顿了顿,摇头说:“我这样一副药罐子似的身子,稍微动动就要出岔子的,哪里费这个心,只是自己多看了几本书解闷罢了。” 说着又咳嗽起来。
      好在虽然咳得有些狠,但并没有咳血。祝五药过来看着他喝些温水下去好些了,才去隔壁屋子歇着。他昨夜给夜觞守夜,一夜看着医书病人没睡。
      应玥怕夜觞再想到什么会伤心,之后就换了话题:“我不通医理说不上什么,但祝先生的医术精妙,有他帮你调养,再过上几年,你的身体总会好起来。”
      “没错没错,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祝先生上次来时还说,如果哥哥入秋还没犯病,上元时说不定可以和阿昭一起看灯呢!”夜昭虽然在看书,小耳朵可一直支棱着,听到关于哥哥健康的话题,忍不住就说,“哥哥不要多想,祝先生说了哥哥要多笑笑,想些开心的事才好!”
      “嗯,好,听阿昭的,在过些日子七月十五中元节,我们一起去庙会逛,放河灯。”夜觞勾起唇角,笑着摸摸夜昭的小脑袋。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虽然是祭祀先人为主,但河灯庙会也是难得的热闹。
      “到时候免不得回岐山城祖宅,若是御礼大人不弃,就同行去岐山城,那里也更加热闹。”

  • 作者有话要说:  子时——0-2点
    丑时——2-4点
    寅时——4-6点
    卯时——6-8点



    [以此类推]一刻钟即1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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