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千夜格林》ShirleyYoung

3、Chapter 3 –相遇-

　　诺亚最高科学院位于母城较为核心的地段，地上是一个扁平的白色长方体，被一层反射出浅霓虹色的光滑材料所包裹，只有在阳光照射下才可以观察到。

　　出于保密原因，大部分的使用空间都位于地下，地上也几乎没有设置窗户。

　　而这栋建筑几乎难以在闹市中引起注意，因为四周被围满了通天的高楼，玻璃幕彼此反射，经常让行人产生错误的方位感。

　　而为了避免地面空间的拥挤，它们的底部都设置有约二十米的架空，保证正常的人车通行；一些零零散散的小商铺分布在其下，大部分都是自助型购物商店。

　　然而就在这其中，却有一家不合时宜的咖啡店，窗外种着一些喜阴植物，也是科学院附近最有“人情味”的地方。因为大部分综合楼内部都设置有配套，并没有太多人愿意下楼买咖啡，科学院的工作人员及周围的学生是主要的客源。

　　名叫作阿佐特的年轻男子正穿着围裙，站在窗台边专心给花浇水；太阳西沉，刚好探入巨大的阴影中，照进了窗户，将他金色的发丝照射的更加透明；他纤细的睫毛被阴影拉长，微微遮住同样金黄的双瞳。

　　他时不时会抬眼看向窗外的科学院门口，望向刚刚下班走出的人群。

　　“打扰一下，请问可以请您填写一份调查问卷吗？这是学校布置的作业。”

　　顺着声音扭过头，他发现一名女学生正站在自己身边，抬起头拿着恳求的表情看着自己。

　　“当然，愿意效劳。”

　　阿佐特露出好看的笑容，接受了电子问卷后，便半坐在窗台上剩余的空间开始认真完成。

　　那名女学生则灵活跳坐在了旁边，两只腿在空中晃着，将头努力地往跟前凑。而她远处的同学则不停偷笑着给她使眼色，直到接收到她调皮眨眼的回复。

　　阿佐特看着那些诸如“你最喜欢的食物”、“你最擅长的活动”等类似的问题，心里无奈的笑了笑，不过一向绅士的他，为了不拆穿对方，什么都没有说。

　　他一边填写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从前，他做的另一份问卷--关于那名黑发少女，令人啼笑皆非的片段。

　　那一天，阿佐特在出门前预计窗外飘着的毛毛细雨不会下大，便没有带伞。

　　然而走到了半路却突降骤雨，他只能在实在无法继续前进更多的时候躲进了旁边的空轨站，里面已经挤满了躲雨的行人。

　　完全湿透的自己找了一处墙角，蹲下身等待雨停；他的头发像是水草一样贴到脑门和头皮上，手向牛仔裤后口袋探，想要抽一支烟驱散一下身体的湿冷。

　　而此刻，却有一名穿着墨绿色校服的女生蹲到了自己身边，带着非常友善的表情看向自己。

　　“您好，我是对面高中的学生，可以耽误您几分钟完成一份调查吗？您只需要回答问题就好了，之后会赠送礼物的。”

　　心情有些郁闷的阿佐特刚想拒绝，却看到了女生书包后面挂着的若干把雨伞，便点了点头。

　　“谢谢您。第一题是，您日常活动范围是怎样的，是这儿附近还是更远呢？”

　　女生一脸认真地划着屏幕准备开始记录。

　　“大概...全城？我也不很确认，看心情吧。”

　　阿佐特歪着脑袋看着旁边专注于电子屏的女生，才发现她的眼睛居然和校服的颜色一样，是罕见的墨绿。

　　“那么，您平时去这些地方主要的交通工具应该是空轨喽？”

　　女生看着阿佐特点头表示认可，继续道：

　　“那么您的经济来源主要是依靠其他人还是自己呢？”

　　这是什么冒昧的提问？阿佐特虽然有点不理解，但是眼瞅着雨伞还是好好做出了回答：

　　“一半一半吧。“

　　就这样，古怪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周围的人群越来越拥挤，二人逐渐被潮湿的裤腿所包围。

　　但不知为何，阿佐特却意外感受到了温暖，甚至比抽烟还要更加有效。

　　“你一个女孩子非要这么大的雨跑出来做调查吗？”

　　“主要平时见了你们，总是一幅要逃跑的样子，所以我只能雨天借着送伞的名义来完成任务呀。”顾不上阿佐特疑惑的表情，女生继续道：

　　“最后一个问题，您平时食物的来源，主要是救济站发放还是其他渠道呢？”

　　阿佐特顿时愣在了原地，脑袋有点发懵。

　　所以说，她是把自己当作流浪汉了吗？人生从未如此狼狈过的他觉得又有趣又好笑，将头埋在胳膊里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他颤动的肩膀又让女生误以为是在哭泣，只能慌乱摇着手道歉：

　　“你别哭你别哭，是不是饿了...我一会给你买点吃的吧。”

　　旁边的人终于重新抬起了头，用手从额头的发根向后平推，直到所有遮住眼睛的发丝全部被整理到了脑后，看着女生说道：

　　“这位小姐，我真的不济到让你产生了奇怪的误会吗？也太打击我了。”

　　而当女生看到那张与他低沉声线完全不匹配、年轻俊秀充满少年气息的脸庞，惊慌到差一点坐到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说怎么回答都奇奇怪怪的，给您增加不愉快了，那...那我先走了...”

　　然而，她刚准备起身，却一把被笑容好看的男生拉住；他不断地用力，直到女生已经红到耳根的脸庞贴近自己的。

　　“你，你要干嘛？”

　　她努力假装平静，眼睛里却闪烁着惊慌。

　　阿佐特继而将另一只手绕过她的后背，直到抽出一把雨伞，才放开了她。

　　“这位小姐，好歹陪你玩了这么久游戏，礼物可不能耍赖哦。”

　　回到现在，阿佐特嘴角有一丝不经意的笑容。他回过头去，刚好看到了那个从那天以后，就和自己产生众多交集的女生，正和自己的朋友往这边走来。

　　大概，每一天最让他期待的时刻，就是现在。

　　...

　　“你呀，以后不要再这么意气用事了，还好监督组只是通报批评了一下。”蒂蒂停顿了一下。

　　“不过，我还是蛮遗憾没看到秘书长被你当场拆台的表情，听说非常有趣。”

　　“你别取笑我了，我最近走路都要低着头。”

　　千夜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上午去找你借资料的时候，和你说我们的一个月后出发的事情，你似乎不知道。你和我哥哥还好吗？”

　　“当然还好呀，我们本来就很少说工作的事情嘛。”

　　蒂蒂似乎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

　　“我有时候很羡慕你，有自己的信念。我很想知道什么才是我的信念，而不是像现在一样...”

　　“其实，我也不明白什么是信念，只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罢了。就是你知道‘你必须要这样’的感觉吧。”

　　“是吗...可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信念呢...”

　　蒂蒂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在给自己说，直到她看到远处店主投向这边的视线。

　　“喂，有的人又在看你呢。”

　　千夜听完有些紧张地低下头，让蒂蒂小声一点。距离这么远应该是听不到的，自己却不知为何如此心虚。

　　“阿佐特那么受欢迎，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呀？”

　　千夜咬了咬嘴唇，看向对面笑盈盈的女生。

　　“虽然听起来很不负责，不过...在面对一些不确定是什么的感情的时候，我会突然觉得恐惧，然后久而久之又会变为沉重感，似乎有了一些多余的负担。最后与其这样，不如不要开始...”

　　“可是感情的开始应该就是自发性的，又怎么会受到理性控制呢？”

　　蒂蒂一脸不解，却看到了逐渐向这边靠近的男生，不顾千夜的阻拦，端起咖啡杯就往吧台方向走去。

　　“小夜，你好呀。”阿佐特带着一如既往温暖的笑容坐到了千夜身边。

　　而联想到每一次他看向自己毫不掩饰闪烁着微光的双眸，千夜完全不敢回看过去，只能拼命闪躲着眼神。

　　“小夜今天是可爱的小熊猫呢，是没有休息好吗？”

　　男生用手在自己的眼底比划了一下。

　　千夜一边想着这个人怎么可以说出这么让人羞耻的话，一边局促地揉了揉眼睛，好像这样就可以把黑眼圈抹掉一样。

　　“做了不好的梦，然后就睡不着了。”突然又想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梦，千夜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阿佐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肘撑在桌上，用手托住脸颊认真看向对面的女生。

　　“如果一直在紧张的工作状态里，人就会休息不好呢，你应该学会让自己放松。”

　　他顿了顿。

　　“收容所的参观预约上了，我们周末可以去看看那些小动物了。”

　　千夜的眼神中终于有了光芒，但紧接着又变得有些暗淡。

　　“我其实有点缺乏勇气去面对那些....”

　　阿佐特突然打断了千夜，“小夜，善良在这个世界上，是最无用，却最珍贵的东西，”

　　阿佐特扭头望向那栋白色的建筑，在夜幕中轮廓线渐渐变得不清晰，拿少有的认真说道：

　　“谢谢你愿意花时间陪我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

　　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阿佐特，千夜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那一天夜里，想着即将要到来的周末，她睡了最近以来最安稳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