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千夜格林》ShirleyYoung

14、Chapter 12 -猜忌-

　　新纪元38年1月20日，诺亚派驻在子星忒堤斯进行长期气候检测的研究者卢拉.马克斯被发现于自宅中上吊身亡。现场无打斗拖拽痕迹，私人终端设备数据全部销毁，初步判断为自杀。

　　漫长的问话几乎花了一整个白天时间，包括千夜在内的六位人员作为卢拉的同事，和其他认识死者的人都被传唤到了当地的警署。

　　而在警方终于让大家回去的时候，他们凝重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缓解。现在，围坐在忒堤斯研究所环境部的小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说话。

　　千夜已经变得有些迟钝的脑子早已让她停止了思考，只是不停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喝水。她身旁的思库与远处的阿尔法组长都在查询着电子设备，不知道各自在忙些什么；桑切兹前辈呆呆地望着窗外，看他的样子似乎是要睡着了；中居乃音带着耳机晃荡着脑袋听歌，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令人在意的还是门口站着抽烟的紫发男人，回来已经很久了，他还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而当千夜突然感觉到鼻子一阵酸疼，咳嗽了两声之后，他则迅速扔掉了烟头用脚踩灭，转身回到了会议室并且关上了门。

　　“要我说，也没什么影响吧。\"

　　乃音摘掉了耳机，率先开口，

　　“我们的工作本来就是补充不足的数据集，直接做我们的就好了。总部之前也接受了一部分原来的数据，基本不影响什么。”

　　千夜有些惊讶地看向对面的男子。虽说他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可是听起来却让她感觉到不舒适。

　　昨天还活生生的人，在他们到来之后就这样离奇的死去，难道和他们中间的人没有关系吗？为什么要销毁数据？

　　“思库，结果怎么样了？”

　　阿尔法组长出乎意料的点名让所有人扭过头去看着他，显然并没有人知道阿尔法组长单独给了他任务。

　　“忒堤斯恒星周围的卫星监测器可以连接，只是之前的数据也都没有了；大气监测卫星倒是一切正常。看来卢拉的确有可能是因为恒星能量监测出了问题而删除了数据。”

　　黑发男生的眼神专注，用手摸了摸耳朵，表情若有所思。

　　“其实之后几天读取一下后面的数据和之前发回总部的对比一下就知道结果了，他这样删除数据的意义是什么呢...”

　　“应该是造假了不想被知道吧。”

　　阿尔法组长接过思库手里的设备。

　　“他可能也尝试过对监测器做手脚，但是没有成功，只能做到能做的部分...\"

　　“最后...他发现并不能成功，然后就畏罪自杀了。”

　　乃音打了一下响指。

　　“你们也太棒了吧！警察都可以退休了哈哈。”

　　千夜依旧有一些说不清楚是什么的违和感存在在心里，但是在明了之前，也不敢贸然发言。

　　她看了看似乎已经坐在那里睡过去的桑切兹前辈，还有与自己一样似乎没什么意见的佩德罗，回忆起了之前的那个想法。

　　佩德罗，也许需要他们带路。

　　因为他们的住处就在这个小研究所内，散会后大家就开始往各自房间走。思库给千夜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便单独到了建筑背后的小院子里。

　　“小夜，你刚才居然什么意见都没有。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思路？”

　　思库果然很了解千夜。

　　“你还记得那次在家里我说过的那个想法吗？虽然毫无证据，但是事情的发生就好像是佩德罗需要我们带他找到卢拉一样。其实我现在也有点混乱，他居然知道我的梦。”

　　千夜严肃地抬头望向对面那对在黑夜里几乎变为乌黑地双瞳。

　　“他具体是怎么和你说的？”

　　千夜抱着手臂解释了古怪之处以后，思库却好似放心了一般摇了摇头。

　　“不用太担心。你们当时都在看着窗外的太空，他这是心理暗示的话术，让你以为自己做了那样的梦。”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做那样梦却被暗示到信以为真？”

　　“对。还有一点我想问你，你觉得卢拉为什么会自杀呢？”

　　“刚才不是你们都说了吗？因为他害怕被发现，这在诺亚可以被量刑了吧。”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会现在自杀？”

　　思库的提示终于让千夜把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

　　刚才在会议室里的违和感应该就是这一点：如果说畏罪自杀，他在知道他们要来的时候就应该自杀了，偏偏要等到他们来才这样做；如果说是故意想栽赃某人杀了自己，用素未谋面的一群千里之外的人做替罪羊，明显没有任何逻辑。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

　　千夜刚想开口，身旁身形瘦高的男生却突然一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表情变得异常冷漠地看向对面突然出现在黑暗中的高大男人。

　　“明天开始，无论任何任务，你们两个都不要和我分开。你们的人里有杀手。”

　　佩德罗的口气笃定，仿佛并不知道对面的兄妹二人正在怀疑自己。说完他便离开了，消失在院子的尽头。

　　“他为什么把你也叫上...”

　　千夜呆呆地看向思库，而男生似乎有些不高兴，沉默了几秒才重新开口道：

　　“听他的吧。”

　　而在回去的路上，千夜突然想到了阿尔法组长对于思库这位新晋成员的至高信任，甚至比自己更多，有些不服气地问他：

　　“对了，你是如何做到让组长这么相信你的？”

　　男生并没有因此放慢脚步，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你想多了。他找我只是因为我效率最高。”

　　...

　　如果换算过来，忒堤斯的两个昼夜约等于一个地球日，现在第一次黑夜已经过半。

　　这里的人将这个时段叫做“短休”。千夜在房间内毫无睡意，本来已经清晰的思路又被佩德罗的一番话打破。

　　不是凶手，而是杀手。

　　他又是从何知道？

　　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

　　千夜穿着绵绸睡衣伫立在窗边，虽然屋里的冷气已经开到最大，室外的热浪还是透过玻璃不断拍打着她的脸颊。

　　直至视线的远处出现了若隐若现的火光，伴随着从未听过的歌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虽然已经答应了思库自己不要乱跑，但是想到此时只是短休，大概许多人也并没有睡觉，街道上也有行人，自己终于没有抵过好奇心的诱惑，带着通讯器就重新出门了。

　　顺着动静千夜很快就到了研究所门口，距离的缩短让她终于听清楚了那悲恸的曲调。

　　而在继续向前走，在门外的侧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此时正围绕着并不算旺盛的篝火；他们所有人都用围巾围住嘴，低头闭着眼睛，纵然这样的酷热也没有一人例外；而在篝火的近处则站着一名儿童，非常专注地唱着那空灵的旋律，好似告慰灵魂一般的温柔、哀伤。

　　“千夜，别再往前走了。”

　　靠在一旁围墙站着的阿尔法组长叫住了千夜，他此刻抱着双臂，仿佛隐藏在黑夜里的雕像。

　　“组长，他们这是在...\"

　　“为卢拉送行，这是忒堤斯民间的方式，”

　　阿尔法苦笑着。

　　“看来我们已经是重点被排挤对象了，整个研究所都没有人通知我们参加。我刚才去找其他部门沟通，但似乎后面的行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您现在也是在为卢拉前辈悼念吗？”

　　千夜没有办法放弃对每一个人的怀疑，只能尝试着试探。

　　“千夜，你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被永远留在子星从事科研工作吗？”

　　阿尔法的反问是千夜从未想过的，就彷佛忒堤斯的人天生就是忒堤斯人，地球上的人天生就是地球人，那般理所应当。

　　“无论是哪一个联盟国，他们的子星居民都背负着相同的东西，就是‘先驱荣耀’。这样的枷锁也意味着，每一批进驻的居民，除非特殊情况，永久不可以返回地球。他们的后代也是一样，生生世世，都必须作为这个星球的子民，忠诚的活下去。”阿尔法的声音里听不出包边倾向，更像是对于事实的陈述。“但是卢拉去过地球，他这样水平的科学家在忒堤斯当地是无法培养出来的。”

　　千夜看着不远处的人群纷纷开始卸下围巾，扔到火堆里，为这样的“宿命论”而感到不公。

　　虽然她也明白，如果没有这样的规定，子星的移民计划就会彻底落空--有谁会主动留在条件如此恶劣的地方待着呢？

　　“一个体会过地球生活的人，又怎么会甘心留在这里？”阿尔法的声音渐小，被散场后终于开始说话的人群声所淹没。

　　二人眼中的火光渐渐熄灭，无法抗拒的压抑感已经悄然来到。

　　而所期待的黎明，也只能是下一个黑夜迅速到来前的短暂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