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东难飞》雲胡不喜

5、第 五 章

　　半盏茶后，三人站在两间客房外的走廊上，彼此互相对视。那书生红着面颊踌躇了好一阵，开口道：“两位恩公。”

　　“莫温”夙澧笑着开口，“恩公不敢当，直接称呼鄙人名姓就好。”说着手一指乐箴，“这位樊通，乃是家父至交之后。”

　　书生慌忙躬身朝二人行礼：“莫兄，范兄。”说完看了看乐箴，又看了看夙澧，“莫兄，既然二位家父是至交，那想必二位关系很好吧？”

　　夙澧看了乐箴一眼，“那是自然。”

　　书生明显松了口气，“那在下便直言了，莫兄，在下知道你是为我思量，担心那群人半夜来寻我的麻烦所以才想与在下同住，但、但在下以为，莫兄身形较为高大，你我二人怕、怕是有些不方便，在下还是和樊兄挤一挤比较好。”

　　夙澧听完此言，眉梢一挑，“我何时说过你是同我一间了。”

　　书生愣道：“那，那是？”

　　“我和范兄许久未见，今日幸而在此地相遇，属实欢喜，打算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自然是你一人一间，我们二人一间。”

　　说完把另一把钥匙交到了他手上，径直打开面前的房门，在他面前拉着乐箴走了进去。

　　乐箴甫一进屋，就把衣袖从夙澧的手中抽了开去，快速跑去桌边把椅子朝外拉了开来，又把桌上的杯子涮了涮，倒好了茶水，摆放在座位前，朝着夙澧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嗓子，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无辜的瞅着他。

　　夙澧被逗乐了，“小殿下，你可真是个宝贝。”说完抬手一挥，“咳咳”乐箴用手捂着嗓子咳嗽了两声，试了一试，发现自己从刚才在掌柜的面前起就一直被禁锢的嗓子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

　　“为了防止小殿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一时封了小殿下的声音，还请见谅。”

　　“这是什么诀，为何……？”乐箴还未说完，夙澧便了然道：“为何你解不了是吗？”夙澧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悠然道：“知道小殿下天资出众，所以我使的并非仙诀，之前曾在西天修行过一段时日，学了些皮毛，这乃是佛家的闭口禅。”

　　乐箴看了看夙澧，也走到桌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神尊此次来人界，也是为了这山鬼吗”

　　夙澧把茶杯拿在指间，看着杯壁上的花纹，闻言笑道：“是也不是。”

　　“怎么讲？”

　　“除山鬼乃是公务，不过我还受你父亲所托，护你安然返回望月神境。”

　　乐箴闻言耷拉着脑袋爬在桌子上，“能不回去吗？”

　　“小殿下为何想待在人界？”

　　“我从小看着人界的故事长大，这人界虽不比天界祥和安逸，有很多生老疾苦，但就是如此才会生出很多有趣的故事来，我想亲眼看看这许多的故事。”

　　夙澧把杯子放下，扭头看向她，“小殿下，你可知道这天下的故事并非都是好看的，还有许多是不好看的？”

　　乐箴歪着脑袋，“那我能留下来吗？”

　　“不管怎么说，就算要送你回去，我们也要先抓住这山鬼，破开结界才行。”

　　乐箴闻言兴奋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如此说来我还能多呆一段时日。”

　　“小殿下。”

　　“嗯？”

　　“耳朵收一收。”

　　“哦”

　　乐箴想了想，问道：“那依神尊之见，这山鬼究竟是什么东西？”

　　“小殿下觉得呢？”

　　“一般来讲妖有妖气，魔有魔气，鬼有戾气，三种气息明显不同且各不相容，但这‘山鬼’却很奇怪。”

　　“怎么说？”

　　“这‘山鬼’应该是只快化灵的妖。”

　　“何以见得？”

　　“这结界明显依靠妖气而设，但这妖气却温和而不暴虐，且隐隐有灵流划动，足以见得此妖并非凶兽且修炼有成到了快化灵的境界。但有一点却十分奇怪。”

　　“哪里奇怪？”

　　“据我感知，这妖气里总有一丝戾气夹杂在其中，不知是何故？”

　　夙澧听罢，抚掌而叹：“不错，小殿下六百岁的修为能感知到这个程度属实是天资出众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探明这一丝戾气的来源。”

　　“神尊我还有个问题。”

　　“为何我们两人要同住一间房？”

　　夙澧瞥了她一眼，故作奇怪道：“小殿下看了那么多话本难道不知道？这人界的男子想和女子共处一室能有什么想法？”

　　乐箴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感觉面上发热，用手中的纸扇扇了扇，干笑了两声，“呵呵，还好现下我们都是男身。”说着想再倒杯水，发现水已经不够，“我去叫小二再添壶水来。”说完就拿起桌上的茶壶向门外走去。

　　乐箴刚打开房门，正好撞上两人站在门口，正打算敲门，其中一个是方才那群人中说话有些分量的汉子。那人看见她便抱拳道：“这位小兄弟，不知可否进屋一续？”

　　“范兄，让他们进来吧。”夙澧听见声音在屋里道。

　　两人进了屋来，彼此相视一眼，均都躬身抱拳赔礼，“二位看谈吐眼力非是一般人，刚才在街上多有得罪，我们二人在此赔个不是，还请两位见谅。”

　　夙澧做了个请起的手势，“两位不必多礼，想来二位此时来访，不单单只是为了赔礼吧。”
　　那汉子道，“不瞒阁下，我名洪毅，这位李响，我们二人平日里都是跑镖之人，这次又不少兄弟都是跟着我们而来。说来惭愧，近来镖局生意不好，我二人无法才决定来试试这官府悬赏，本以为是哪个修邪法的道人搞的吸人精气的把戏，不成想看这情景，却像是……”

　　“是妖？”夙澧笑着接道。

　　“对，我等从未真正见过妖物，更不必说如何对付，想着先生既然能一语道破这是妖物所设结界，那想必有些对付这妖物之法，特来求教。”

　　“这些兄弟都是相信我们才跟着我二人前来，决不能折损在这里，还请先生相助。”一旁名为李响的男子也开口道。

　　夙澧沉吟了一下，微微颔首，“对付这妖物的办法么，我倒是有些思绪，不过还得两位配合。”

　　两汉子互视一眼，“只要我们能帮上忙的，先生尽管提。”

　　送走两人，乐箴好奇的问夙澧，“你为什么要他们找来在蒲苓镇中呆的时间最长之人呢？”

　　夙澧正拿着一把玉箫在手中把玩，闻言看向她：“小殿下，你之前不是说过，这幻境中的蒲苓镇不是现在的蒲苓镇吗？”

　　“对啊。”

　　“那它究竟是多久之前的呢？”

　　“这个只有……”乐箴说着噎住了，“我知道了，你是想让他来辨认这个幻境所处的时间？那你还让洪毅和李响带着手下的人在城里探查，绘制地图是何道理？”

　　“不仅如此，小殿下，等他们把一切都准备妥当，届时你便知道了。”

　　蒲苓镇不大，但因为此处盛产草药，靠山吃山，不仅人们的温饱得到了解决，也有许多余力去做其他的事，是以此处的商业也发展的不错，更因为贩药当地出了几个有名的富商。镇上的街巷一条条，一户一户的人家，一间一间的商铺鳞次栉比。自从当日震星镖局两位当家洪毅与李响接了夙澧委派的差事后，便带着手下走街串巷的去绘制地图。

　　只是没想到，两天后地图还没绘制完，又一件离奇的事发生了。

　　有人失踪了。

　　失踪的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家里老母亲患了重病，所以冒险过来一试。因为所带银钱不多，他此次跟人拼了一间房，拼房之人正是洪毅手下一个兄弟，也是这人第一个发现他失踪的。这件事报到洪毅那里，他立即派了人手去找，走遍了大街小巷，也没有发现关于此人的任何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时间整间客栈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出事的就是自己。

　　一大清早，乐箴和夙澧的房门就被敲响。乐箴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身短衫，肤色微黑，眉宇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脸庞却隐隐已现成年人的轮廓。看见乐箴，他挠了挠头道：“两位，呃，两位仙人，洪大哥让我来送东西。”

　　乐箴一听，觉得有趣：“你为何说我们是仙人呢？”

　　少年不好意思道：“洪大哥说你们都是特别厉害的人物，特别厉害的人，那不就是仙人吗？”

　　夙澧本坐在椅子上，此刻走到乐箴的旁边，与她并肩站着，看了她一眼，眸底带着几分笑意：“我们和你一样，都是普通的凡人，不过比你多长了些年岁，也多了几分见识罢了。”又扭头看向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不是说洪毅有东西让你带给我们吗？”

　　“噢”少年应了一声，闻言快速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叠好的布来，“我叫阿满，这是我们这几天跑遍整个镇子画出来的，洪大哥说这图是先生要的，刚一画好就叫我赶紧送来。”

　　夙澧伸手接了过去，展开看了看，一抬头看见少年仍然站在原地，便问他道：“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略微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开口道：“嗐，这两天我们里面失踪了个人不知您知不知道？那人失踪前跟他同房的正好是我们镖局的一个兄弟，洪大哥好心派了人去找，不但没找着，反被人怀疑我们跟那人的失踪有关。本来这事大哥不让我告诉先生的，可压了几天，那些人闹的越发厉害，现下都聚在一起，正和我们的人对峙呢。还请先生帮帮我们。”

　　乐箴听了，问阿满：“那些人现下都在哪里？”
　　“都在洪大哥的房间。”
　　乐箴听罢看向夙澧。
　　夙澧迎上她的目光，笑了笑，“好，我们就去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