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百折千回

54、风波不断

　　行过新年礼后，多铎招呼众人入宴。
　　今年不同往年，不再围桌，而是分席而坐。多尔衮、多铎、阿济格三人一席，位于上首，其余福晋、小阿哥、小格格按齿序，两人一席，位于左右。纳日珠和多兰一席。
　　多铎对多尔衮和阿济格道：“往年总是看戏，都有些腻了。今年咱们换个花样，边饮酒边看美女歌舞，如何？”
　　“好啊！”阿济格笑道：“多铎，兄弟中还是你最会玩乐。”
　　“来人，倒酒。”多铎一声吩咐，侍女们纷纷上前，开始倒酒。纳日珠一如往常，让侍女给她的酒杯里倒水。
　　达哲坐在她对面看得清清楚楚。“嫂子，过年高兴，你也喝上一杯。”
　　纳日珠道：“我素不饮酒。”
　　达哲举起酒杯，道：“这酒甘醇可口，是十年的佳酿，若不是今日哥哥嫂嫂们来，我家爷可舍不得拿出来喝。嫂子，你不尝尝太可惜了。”
　　女真的喝酒习俗是虽爱劝酒，但对不喝的人也不强求。往日达哲就未劝过酒，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纳日珠警觉起来，刚要再拒，多尔衮先开口了：“达哲，纳日珠体弱，不宜饮酒，不用勉强她。”
　　多尔衮既然发了话，达哲便应了声“是”，不再劝酒。
　　席上的菜肴依旧是以牛羊猪鹿等荤肉居多，只有两盘新鲜的素菜。多兰光夹肉吃，对素菜却不下筷子。
　　“纳日珠，你怎不吃？”多兰终于发现她一口还没吃。
　　她想吃素菜，可是有些犹豫。她夹了两筷子素菜放入多兰碗中，道：“大福晋，这些素菜也很好吃，你尝尝。”
　　多兰笑了笑，吃进嘴里。纳日珠见她吃了没什么异样，才放心地吃起来。
　　上首多尔衮三兄弟推杯换盏，吃着喝着看着聊着。多铎的大福晋苏穆舒卧病不起，达哲算是今日的女主人。她拿着酒杯先是走到上首，敬过阿济格、多尔衮两位哥哥，接着从最年长的阿济格福晋起，轮着席向嫂子们敬酒。
　　当敬到多兰和纳日珠时，达哲恭维道：“两位嫂子，别人过年都长一岁，你们反倒年轻一岁，越来越漂亮了。”
　　多兰道：“你尽拿我开心。”
　　纳日珠道：“达哲这酒是蜂蜜酿的，说话一股子甜味。”
　　三人相视一笑碰了个杯，各自正要将酒杯递到嘴边之际，一名舞女踩着舞步，急速后退，竟撞上了达哲。达哲被撞，猝不及防，举着酒杯，身体不由自主向纳日珠倾斜过来，眼看就要撞到纳日珠身上。纳日珠却身子一晃，后退两步，达哲从纳日珠身前擦过，撞到多兰身上。若不是丹珠站在身后，反应快，扶住多兰，两人恐怕都要摔在地上。
　　多兰手中的酒水全洒到地上，而达哲手中的酒水全洒到多兰身上，将她锦袍上的刺绣牡丹弄湿好大一块。
　　乐声开始凌乱渐止，舞女们也停下了舞步。众人的目光开始望向达哲和多兰。纳日珠却望向了多铎。
　　以她跳舞的经验，她早注意到那个舞女跳得心不在焉，没想到是要演这么一出。多铎看上去像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似乎他还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只是达哲存心要她出丑吗？
　　侍女已扶稳达哲。达哲大窘，连忙放下酒杯，拿出帕子替多兰擦拭锦袍上的酒水。“嫂子，对不住了。”
　　多铎道：“达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名舞女眼见自己闯了祸，立即伏倒在地，磕头求饶。“奴才不是有意的，福晋恕罪”。
　　达哲被多铎责怪，失了颜面，气道：“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拖出去打。”
　　仆役们上前抓住那名舞女正要拖走，多铎看着她求饶的可怜模样，怜香惜玉起来，“先留着她让她跳舞，等年后再罚吧！”
　　仆役们听到多铎的话，当即松开了那名舞女。她磕头谢过多铎和达哲后，便和其他舞女退了出去。
　　达哲对多兰道：“嫂子，要不我陪你去屋里换一件衣服。”
　　“好。”多兰正为满身的酒味难受，听了达哲的建议，欣然接受，跟着达哲离了筵席去换衣服。
　　临走前，达哲望了纳日珠一眼，又似哀怨，又似无奈。
　　纳日珠假装没看到，泰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多铎道：“没事了，咱们继续喝酒。”说完，转过头示意管事上歌舞。
　　乐声奏响，歌女欢声吟唱，舞女翩然起舞。众人重新吃吃喝喝，筵席又热闹起来。
　　没过多久，纳日珠就将席上的两个素菜一扫而空。多兰和达哲也回来了。多兰换的锦袍像是达哲的，有点宽松。
　　酒过三巡，多铎有些微醉。他突然指着巴特玛身后的侍女道：“你……你不是上次跳舞的那个吗？”
　　那个侍女正是紫灵提起过的在婚筵上跳蒙古舞的女人。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她。
　　多铎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侍女年约十七八岁，肤色虽黑但姿容娇好。她见多铎问她，便垂头躬身，用不流利的女真语回答道：“奴才叫塔娜。”
　　“好，塔娜，你跳得好，你来跳一个。”
　　塔娜看向巴特玛，巴特玛微笑着点点头。
　　塔娜走出席间，走到中间，行了一礼。等马头琴音响起，塔娜张开双臂，开始跳起了蒙古舞。她跳得比刚才的舞女还有韵味，多铎一个劲地盯着她，眼中露出几分**。
　　塔娜一曲跳完，躬身向众人行礼。
　　“跳得好，看赏。”多铎话音刚落，立刻有仆役端着托盘，盘中放了一锭五两重的银子。
　　塔娜拿过赏银，道：“谢贝勒爷。”，行完礼，退到巴特玛身后。
　　多铎的目光仍然在她身上打转。
　　“贝勒爷。”
　　纳日珠大吃一惊，这是在她身后的紫灵的声音。紫灵定是平日和自己在一起随意惯了，不知轻重，这个场合她一个丫头怎能乱了规矩贸然开口说话？
　　大家的视线开始转向紫灵。纳日珠忙回过头去，使眼色叫她退下。
　　紫灵却视而不见，望着上首某个人，高声道：“奴才也想跳个舞给贝勒爷助兴。”紫灵的语气就像平日和她说话一般，带着三分孩子气。
　　“好啊！”多铎笑了起来。
　　紫灵口中的贝勒爷竟是多铎。
　　纳日珠茫然地转过头，望向多铎。多铎本有些微醉迷离，忽然清醒过来，兴致勃勃地道：“紫灵，你若是跳得好，我也赏你。”
　　“奴才去准备一下。”紫灵说完，便从纳日珠身后走开了。
　　众人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投向纳日珠，连多尔衮也注视着她，若有所思。
　　紫灵骤然在筵席上提出要跳舞助兴，这怎么看都像是她事先授意的。她不懂紫灵为何突然会这么做，让她好生难堪。她不禁想到达哲刚才泼酒的行径，以达哲阴毒的性格，必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好在紫灵原本就是多铎府中的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纳日珠决定甩锅给达哲。
　　纳日珠对达哲道：“达哲，原来紫灵会跳舞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当她只是个普通的丫头，一直让她端茶倒水来着，真是白白浪费了她的才艺。”
　　达哲明显有气，开口反驳道：“嫂子，紫灵原先并不会跳舞……”
　　她话还未完，多尔衮打断道：“达哲，紫灵这丫头机灵得很，往日必是背着你，偷偷跳舞给多铎一人看，哪会让你知晓？”
　　多尔衮借着三分酒意，又转过头打趣多铎，道：“多铎，你也真是的，哪能这么宠个丫头？紫灵在我府里很是循规蹈矩，今日见着你，竟连规矩都忘了。”
　　众人听了这话，都深以为然。
　　阿济格道：“多铎，我也赞成多尔衮的话，一个奴才，不能太宠着。”
　　阿济格福晋低声道：“我说呢？一个奴才怎么这么大胆，竟敢在主子们面前插话。”
　　多兰附和道：“达哲，难怪你当日不喜欢紫灵，这丫头确实是放肆了些。”
　　只有托娅似乎有不同意见。她睨了纳日珠一眼，不满地道：“我怎么听说纳日珠姐姐……”
　　“托娅，”多尔衮盯着她的脸，忽然笑了起来，“今日的酒虽好喝，但容易醉。你瞧你才喝了几杯，脸就红成这样。一会儿可别再喝多了，说出疯话来，让人耻笑。索布德，劝着你主子些。”
　　多尔衮的神情分明是在取笑托娅。
　　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托娅，托娅的脸涨得更红了。
　　索布德听了多尔衮的吩咐，连忙应声说了“是”，弯下腰和托娅咬起耳朵来。
　　说话间，紫灵走进厅中，手中多了一把绣花团扇。
　　多铎听众人言语，一直傻笑着不作声，见了紫灵，开心道：“紫灵，等了你好久了，快跳吧！”
　　“是”紫灵冲多铎微笑着，盈盈行了一礼。
　　伴随着乐声起，紫灵踩着拍子，轻挥团扇，婀娜多姿地跳起舞来，跳得正是她苦练多日的《花好月圆》。
　　她好似杨柳弱袅袅，又似蝴蝶舞翩翩，时而笑颊粲然，时而低眉婉转，尤其是手持团扇半遮面时，回眸间，顾盼生辉，百媚千娇。
　　众人瞧着惊艳不已。
　　纳日珠朝多铎瞥去，多铎举着酒杯，半张着嘴，痴痴地盯着紫灵傻笑不已。
　　多铎不会又要打紫灵的主意吧！
　　纳日珠不觉皱了皱眉，忽觉有束目光看向自己。她微一转头，原来是多尔衮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多尔衮见她望向自己，随即冲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刚才是多尔衮帮她解了围，可也是多尔衮把脏水全部泼到紫灵身上。这多少令她有些费解和不悦。
　　纳日珠将视线转回紫灵，直到紫灵跳完这一曲。
　　多铎回过了神，站起身，叫着“好”鼓起掌来。众人也纷纷跟着鼓掌。
　　“赏，赏，赏双份。”多铎似乎激动得有些口齿不清。
　　“谢贝勒爷。”紫灵拿过赏银，行过谢礼后，忽然侧转头对着纳日珠调皮地一笑，才退回到她身后。
　　多兰道：“纳日珠，紫灵的眉眼有几分像你。”
　　多兰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是众人应该都听到了，偷眼瞧着纳日珠，和她身后的紫灵比对起来。
　　“可不是吗？”托娅接了口，阴阳怪气地道：“紫灵遮着半张脸，我还当是纳日珠姐姐在跳舞呢！”
　　多尔衮似很不悦，重重地放下酒杯，道：“胡说，她一个奴才如何配与纳日珠相比？”
　　托娅当即垂下了头，多兰则陪笑道：“爷说的是，是我多喝了两杯，眼花了。”
　　多尔衮的话虽是向着她，可也太伤紫灵的自尊了。
　　纳日珠笑道：“刚才不正说着紫灵舞跳得好吗？怎扯到像不像我了？今日的歌舞，我瞧着紫灵的最好看。”她转过头，继续道：“紫灵，回府后你多跳几遍给我看。”
　　紫灵正暗自苦闷，听着纳日珠夸自己跳得好，瞬时转忧为喜。“是，福晋。”
　　多铎一边示意管事重新上歌舞，一边笑道：“喝酒，喝酒。”
　　阿济格道：“对，对，喝酒。”
　　乐曲重新奏响，众人又赏起歌舞，饮酒吃肉，直到午后方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