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百折千回

41、谗口铄金

　　托娅嫁给多尔衮已一月有余，这段日子对她而言，就像沉浸在美梦里一样，妙不可言。
　　她自小就是拉布希西台吉的掌上明珠，美丽聪颖，活泼大方。当拉布希西台吉要为她择婿时，她直言想要嫁给多尔衮。她早就听说多尔衮不仅外表出众，孔武有力，头脑更是聪慧，睿智过人，由此心生爱慕。
　　拉布希西台吉为了满足宝贝女儿的愿望，也是煞费苦心，在皇太极和他的堂妹中宫大福晋之间来回使力，终于让她如愿以偿，成了多尔衮的第四个福晋。
　　婚后，她发现多尔衮确实如人所言，是个志勇双全的贝勒。多尔衮似乎也很喜欢她，隔三差五就来她屋里，还送了她好多礼物，讨她欢心。
　　她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个好丈夫。
　　这日午后，托娅带着侍女，要到多兰那里去坐坐聊聊。
　　她刚走到回廊拐角处，就见一个女人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差点撞到她身上。
　　她的贴身侍女之一索布德当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福晋。”说完，扬起手便朝那个女人的脸上打去。
　　那个女人一把抓住索布德的手腕，仰起了脸。
　　托娅眼尖，瞬时看清了她的面容，惊道：“纳日珠姐姐。”
　　纳日珠并未穿福晋常服，头饰只有一根金簪，也没有侍女跟着，光看衣着打扮完全是个普通的女人，谁会想到是福晋？
　　索布德也看清了纳日珠的脸，想到自己差点打了福晋，吓得跪倒在地。纳日珠松开了手。
　　“纳日珠福晋，奴才不知是您，请您饶了奴才吧！”索布德开始磕头求饶。
　　不知者不罪，不过这个索布德也太蛮狠，上来就动手。纳日珠看了她一眼，不满地说道：“托娅，你的侍女好大的脾气，竟想打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给她撑的腰。”
　　托娅有些慌张，抬手抽了索布德一个耳光，却为索布德求起情来。“纳日珠姐姐，索布德一时眼拙，没认出你，你大人有大量，饶她这次吧！”
　　纳日珠本没想把索布德怎样，托娅亲自动手教训索布德，反倒把她吓了一跳。
　　“你既已教训了她，那就算了。我先回屋了。”纳日珠说完，便走了。
　　纳日珠今早是悄悄出府的，刚回来，正赶着回屋，不想在廊上撞见了托娅。哎，托娅打人时实在凶悍，有其主必有其仆，难怪索布德没说上两句就敢动手。
　　托娅见纳日珠走远了，才让索布德起来。“刚才没打疼你吧?”
　　索布德的脸上已起了四条粗粗的红棱子。她摇摇头，哭着说道：“福晋，她打扮成那样，奴才真不知道她是纳日珠福晋……”
　　托娅皱了皱眉，说道：“我知道，我起先也没认出她来。这里毕竟不是科尔沁，咱们初来乍到，还是小心些。”
　　索布德抽泣道：“是”。
　　“好了，你先回屋洗把脸吧！”
　　索布德转身回去了。托娅则带着其余的侍女去了多兰屋里。
　　多兰刚好忙完府里的事，正有闲功夫，便与托娅闲聊起来。
　　“托娅，你的翡翠耳环好漂亮啊！”
　　托娅一进屋，多兰就留意到她今日换了一副新耳环。
　　托娅笑道：“这是爷昨日送我的。”
　　多兰说道：“爷三天两头送你礼物，看来爷是喜欢上你了。”
　　托娅有些得意，沾沾自喜起来。
　　“爷夸我漂亮，懂事，性子好。前两日他见我在射箭，还夸我箭法好来着。”
　　多兰露出羡慕之色。“这么说，爷是真喜欢上了你。”
　　“那是自然。”托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马奶茶。这马奶茶有她家乡的味道，她很喜欢喝。
　　托娅放下茶碗，忽然想起一事。
　　“表姐，我刚才来的路上，遇见纳日珠福晋了。她竟未穿福晋常服，也没带什么首饰，独自一人在府内疾走，这……这合规矩吗？”
　　多兰看着她满脸疑惑的神情，想了想，回答道：“当然不合规矩。”
　　托娅道：“既是不合规矩，她为何那般打扮？让人瞧见了，岂不失了身份？”
　　多兰笑道：“她必定又偷偷出府去玩了，才打扮成那样，不想让你给撞见了。”
　　“偷偷出府去玩？”托娅更是不解，“她身为福晋，竟敢偷偷出府去玩？表姐你不管管她吗？”
　　多兰叹了口气，“我哪里敢管她？”
　　托娅皱了皱眉，平日来请安，她就发现她这个表姐待底下人实在太好，好得叫有些人都失了规矩，像伊尔哈、雅岱这样低贱的庶福晋只配站着伺候，如何配同福晋们坐在一起闲聊？
　　托娅正色道：“表姐，你是大福晋，为何不敢管她？她若是不服你管，你便告诉爷，让爷治她。”
　　多兰无奈道：“你当爷不知这事吗？爷宠她，尚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轮得到我去管？”
　　托娅大吃一惊。她以为原先府内受宠的福晋是扎尔莽，没想到会是纳日珠。扎尔莽是个美人胚子，而纳日珠又高又瘦，像根杆子，面色近乎苍白，眼睛大得跟牛眼似的，怎么看都不如扎尔莽，多尔衮竟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托娅难以置信。“爷很宠她吗？”
　　“当然。你没嫁进来前，她可是爷的专房之宠。”
　　多兰开始将多尔衮宠溺纳日珠的事说给托娅听，足足说了一个时辰。
　　托娅越听越惊奇，当她听到多尔衮平日只与纳日珠一同吃晚饭时，气得把茶碗摔在了地上，倏地站起身，怒道：“她有什么好的，爷竟这般偏心她？”
　　多兰没想到托娅这么大的火气，赶紧劝道：“这种话你在我这儿说说就算了，出了屋可不能再说，爷若知道了，必定恼你。”
　　托娅缓缓坐了下去，好半天没吱声，看着侍女收拾完碎碗退下后，才开口说道：“表姐，你就忍得下这口气？”
　　多兰仰面望着梁柱，叹道：“我若不忍，哪里还能坐在这大福晋的位子上同你说话？”
　　她顿了顿，又扭过头劝起托娅来。“这些事你知道就行了，往后别去招惹她便是。”

　　托娅从多兰那里回屋后，越想越气，又摔了一次茶碗。
　　到了吃晚饭的时辰，她不顾侍女们的劝阻，去了趟多尔衮的屋里，她要亲眼看看多尔衮和纳日珠是如何在饭桌前恩爱的。只是多尔衮近日事多，还未回来，纳日珠也没来吃晚饭。
　　托娅渐渐冷静下来，回了屋。
　　天黑的时候，多尔衮来了。
　　托娅见到她的心上人，立马把一下午的怒气抛到九霄云外，笑着上前向多尔衮行礼。待多尔衮坐下后，她又站到一旁，殷勤地为他揉肩捶背。
　　“爷，你忙了一天，累坏了吧！”
　　多尔衮被她伺候得筋骨舒坦了不少，叹道：“还是你懂事。”
　　托娅闻言，随即娇声问道：“爷，那你说是扎尔莽姐姐好，还是我好？”
　　多尔衮一想到扎尔莽连话都说不清楚，心里就直摇头，而托娅不仅会说女真话，还口齿伶俐，颇讨人喜欢。
　　他回答道：“当然是你好。”
　　托娅又问：“那我跟纳日珠姐姐比，爷更喜欢谁？”
　　多尔衮一怔，转过身，皱了皱眉。“好端端地，怎么突然提她？”
　　托娅推搡着多尔衮的肩，道：“爷，你说，你更喜欢我还是纳日珠姐姐？”
　　多尔衮没回答，拉过托娅一同坐在榻上，说道：“你今日到我屋里找我，可是有事？”
　　托娅见多尔衮没有说更喜欢她，一颗心瞬时沉了下去。
　　“爷，一件小事罢了，我明日想去山上打猎。”
　　多尔衮有些意外。“怎么忽然想到要去打猎？”
　　“我听说沈阳城外的山和科尔沁的山不一样，有很多参天大树，山中还有湖，有瀑布，猎物也多，我想去见识见识。”
　　多尔衮微笑道：“就这事？”
　　托娅眨眨眼，“爷，你就答应我吧！”
　　多尔衮略一思索，说道：“好，我过两日得空，陪你一起去。”
　　托娅喜出望外。她本以为多尔衮会很忙，打算自个儿带上索布德和陪嫁的奴才们同去，让他们也见识一下这里的风光，没想到多尔衮竟愿意亲自陪她去。
　　“爷，索布德和我一起去，行吗？我想让她也见识见识。”
　　多尔衮笑道：“随你。”
　　说起索布德，多尔衮忽然想起自己刚进屋时，看到她脸上四条红棱子，像是被人打的。但是托娅待她这么好，不像是做错事，被托娅责罚的。
　　多尔衮喊道：“索布德。”
　　索布德在门外听到多尔衮叫她，连忙走了进来。
　　多尔衮道：“福晋说过两日要带你一同去城外山上见识见识。福晋待你这般好，你可要好好伺候，别给福晋惹事。”
　　“是。”
　　索布德从进屋就一直低着头，但是多尔衮向来目光犀利，那四道红棱子依旧清晰可见。
　　“你脸怎么了？”
　　索布德大惊，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奴才……”她哪里敢说，她今日差点打了纳日珠，尤其是她听说纳日珠是多尔衮最宠爱的福晋后，更是惶恐不已，担心纳日珠在多尔衮面前告状。多尔衮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就是托娅也保不住她。
　　托娅接口道：“爷，今日纳日珠姐姐偷偷出门了。”
　　多尔衮看着托娅，“你怎么知道的？”
　　“她打扮成仆妇的模样出入府门，回来的时候在廊下撞到了我……”
　　多尔衮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
　　托娅继续说了下去：“索布德当时没认出是她，说了她一句，她便说是我给索布德撑的腰。我只好打了索布德，向她赔礼。”
　　多尔衮站起了身，问道：“索布德，你说纳日珠什么了？”
　　索布德流着眼泪哽咽道：“奴才当时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冲撞福晋’。贝勒爷，奴才确实未认出纳日珠福晋，奴才不是有意这么说的。”
　　多尔衮看了看索布德，又看了看托娅，说道：“托娅，你误会了，纳日珠一向守规矩，断然不会偷偷出门。她定是嫌热，穿的少了些，到园子里散散步而已。”
　　多尔衮显然是在偏帮纳日珠。托娅暗暗生气，道：“爷，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守门的奴才。纳日珠姐姐打扮成那样，也不知干什么去了？”
　　多尔衮板着脸，沉声喝道：“不许胡说。”
　　托娅见多尔衮不分青红皂白一味偏袒纳日珠，气得满脸通红。但这里不是科尔沁，她的阿布拉布希西台吉就算知道她的委屈，也不敢拿多尔衮怎样。
　　托娅不再吭声。
　　索布德还伏在地上哽咽哭泣。多尔衮说道：“索布德，既是一场误会，福晋又罚过你了，这次就这么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是。”索布德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赶紧退了出去。
　　多尔衮搂过托娅，柔声道：“纳日珠撞疼你了吗？”
　　托娅见多尔衮关心她，当即消了一半气。“爷，她没撞疼我。倒是爷，把我这儿弄疼了。”托娅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哪儿？”
　　“这儿。”
　　多尔衮笑道：“好了，一会儿我给你揉揉。”说完，搂着托娅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