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开始的成长冒险》尤里斯特

86、鲸鱼

　　“注意！前方有鲸鱼正在接近！”
　　水手吼完飞快下了桅杆。甲板上上一刻还轻松笑着的人，下一刻就马上表情严肃，各自归位。

　　鳄隆的尾巴在地上砸出残影：“扳桨！尽量不要正面撞上。护盾准备，距离三十米时立刻开启！”

　　船长下完指示，水手们立刻执行，船头当即向一侧偏移。
　　但依旧在鲸鱼袭来的范围内。

　　它体型太大，看似没怎么游动，却在几个呼吸间就拉近了距离。

　　护盾立刻开启，清晰稳定的光盾将整条船严丝合缝地罩住。海浪涌动，船便被举到浪头上，然后落到巨鲸身边。
　　像是它的水晶球玩具。

　　气浪将船拍打得倾斜，巨鲸扬起半截身体，从旁划过。层层褶皱眼睑中，鲸眼近在咫尺。肉眼微动，像深海漩涡，要将整只船吸入其中。
　　被那样的巨眼凝视着，众人大气都不敢出，眼神也不敢偏移。就算是站不稳趴下了，也要强装成木头人。
　　一眼仿佛一个世纪，笼罩着漫长的恐惧。

　　接着，占据所有人视野的，是巨鲸那布满褶皱和凹陷的灰蓝皮肤，由累累伤痕点缀。
　　这一次更久，久到精气神皆被耗空，衣衫被惧怖的冷汗打湿，又被难以言喻的兴奋蒸干。

　　笼罩船只的护盾融散，宣告危险已经远离。

　　当海浪落下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瘫倒了。喘着粗气，任由久违的阳光炙烤身体。

　　“活、活下来了……”
　　不知谁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还带出了哽咽的破音。

　　新鲜的海风喧嚣而过，将白帆吹成饱满的弧形，边缘呼哧呼哧地响。

　　鳄隆扶着栏站起，只有眼睛比较生动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情绪。这样的脸实在占优势，趴着的时候可以说是脚滑站不直，站直的时候还能说从来没怕过。
　　总之，他的尾巴又开始啪啪砸甲板了。
　　“清点魔石消耗，计算偏离航线位置，重新规划储备……”

　　熊费也缓过来了，恶声恶气地吼道：“还想趴到什么时候，还不快动！”

　　船又活过来了。

　　鼠飞被熊费扶起，他是实打实地吓到了，小心肝儿缩成了一团，但有更重要的事悬着，不确认就没办法放心。
　　“快去下面看看，千万别出岔子。有需求就紧着，不要伤了那一身皮。”

　　“我这就去。”熊费点头，转身就走。

　　“等等！”鼠飞的一对小眼珠子晃个不停，“那几个人呢？”

　　“呃，不知道……大概回房间了？”

　　“看好他们的动向，下面再多加五套法阵，还有那几套隔绝精神力的，都给我用上。”

　　“这会不会太……好的，老大，没问题，老大！”
　　熊费缩着脑袋跑走了。

　　“没脑子的东西。”
　　鼠飞暗骂一声，但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

　　鲸鱼经过的时候，他可是记得，那个森林精灵是站在船舷边的——那是离鲸鱼最近的位置，一伸手就能碰到。
　　可现在只是一个不留神，人就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她竟然没受影响吗？

　　想起那个庞大的生灵，鼠飞心有余悸。

　　那几个人搞不好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可那是精灵，他没胆子动手脚。只能希望这群“客人”们礼貌些，不会随意窥探主人家的物事，安安分分呆着，到普亚姆林分道扬镳就好了。

　　-

　　“身体怎么样。”

　　加赫怔怔扶在窗边，身边冷不丁站了个人，差点没坐到地上去。

　　“好、好些了。”

　　“看到鲸鱼了吧。”

　　“嗯，看到了。”

　　“你知道它在找什么吗？”

　　“它是…不是，你怎么知道它在找东西。”刚开口便发现不对劲，加赫警觉闭嘴，摆出一张自闭脸。

　　尤薇不说话，微笑着看他。

　　“……”
　　压力太大，加赫就快要站不住，全靠手臂力量撑在窗沿上。

　　刚才好一顿天翻地覆的动荡，荡着荡着也习惯了。现在平稳下来，才发现不是习惯——是全都攒下来了，等着现在一股脑爆发呢！

　　海里翻涌的浪，成了他肚子里翻涌的水。腿肚打颤，最多只能再撑一分钟。

　　“诶，你怎么下床了？刚才有没有吓到？”
　　特伦斯推门进来，便见加赫泪盈于睫、眼角通红地看着自己，心里一乱，连忙走上前去。
　　“怎么了？”

　　鉴于已经与特伦斯有过同睡一个被窝的“情谊”，平时走路走累了也是让他抱着，加赫将他划进了暂时可使用的工具人名单。
　　其实是因为特伦斯最好拿捏。

　　人一靠近，加赫就立刻软了腿倒进他怀里，捂着嘴捏着嗓子，娇弱道：“我害怕……”
　　如今，他顶着一幅艳丽女子的模样，倒是自如得很，将这外表运用得格外得心应手，总能让人忘记他原本的性别。

　　虽然……可能原本的性别也不是影响他性格的关键因素。

　　总之，特伦斯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两只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毕竟加赫现在是个女孩子，心里总觉得冒犯唐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把你单独留在屋子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晕船吗？要不…我抱你回床上休息？”

　　加赫当然迫不及待地点头。

　　“刚才的大鱼好吓人，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鱼鱼，真是吓死了！晚上肯定会做噩梦的，你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呃、这个，这个可能不太方便吧。”

　　“可是人家就想要你陪我嘛，求求你了哥哥。”

　　“那、那我打地铺，行吗？”

　　“好的吧。”

　　其他人：……
　　这两个是不是不太对劲？

　　-

　　晚上开了个小宴会。
　　原本梅丽只是非常含蓄地点了土豆饼子，怀念一下过去的时光，谁知鼠飞直接办了个宴会，各式各样的土豆料理吃到撑。

　　当然不是只有土豆子。
　　船上的大厨专门去普亚姆林进修过，除了特色的波塔斯凯格美食外，普亚姆林的菜肴也做得很不错。

　　白日里的惊心动魄渐渐在笑语中消弭了。
　　海上生活从来都伴随着危险，水手们的心便在一次次大难不死之后，变得坚韧强大。

　　实际上，这艘运货的商船不常遇到海中巨兽，在规划航线时，都会主动避开海兽们栖息活动的海域。
　　这次意外，足以成为船员们往后压箱底的谈资了。

　　意外，所有人都这么想。
　　虽然那头鲸鱼出现的时机就在尤薇投下鱼饵不久后，这样的联想也仅止于玩笑话中。

　　吃饱喝足好睡觉。
　　这一夜，大家都睡得格外香甜。夜里静谧，空气中浮动着絮絮的梦语，引得值夜的水手也忍不住打呵欠。

　　加赫睡得也很好。
　　黑暗缠身太久，突然在梦里见到明媚的阳光，他还莫名感到怪异。

　　他坐在海岛旁的礁石上，悠长的鲸啸伴随着海浪落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水花溅到了他身上。

　　“蒂克——不许顽皮，我正在思考呢。”加赫高声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这么说了。

　　更高亢的长音带着大浪压过来，把他泼成了落汤鱼。

　　“好吧，不听话的家伙，我要来教训你了。乖乖停在那儿，不许再动。”

　　灰蓝的鲸鱼便果真不翻腾，仿佛一块静静飘荡的巨大浮木。

　　加赫转身时，它喷出高高的水柱，七彩的虹光显现出来，像是在对他欢笑。

　　人鱼便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了鲸鱼。他们在海中嬉戏畅游，伴着海浪起伏、鸥鸟长鸣，还有隐约的海妖歌声。
　　玩耍累了，他便靠着大鱼休息。

　　从幼时起，他们便是亲密的伙伴，直至今日，也依旧相互依赖。

　　蒂克很兴奋，他能察觉到。
　　要不然怎么会伸出舌头舔.他呢。

　　稍显粗糙的温软舌苔，从他的腿一直舔到脊背，有种难以言喻的瘙痒和酥麻，但又黏黏糊糊的全是口水，他稍微有些嫌弃。
　　“蒂克，不许闹了。”他推开凑近的脑袋，“否则罚你不能吃鱼。”

　　鲸鱼停了一瞬，然后又舔起他的手来。

　　“说了不许闹……”

　　加赫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自己的鱼尾成了腿，蒂克的脑袋变得毛茸茸，还有……鲸鱼怎么可能舔他！

　　加赫从梦中惊醒了，转头就对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和一条粉色的大舌头。

　　原来是熊啊。
　　是熊啊。
　　熊啊。
　　啊。

　　“啊——！”

　　特伦斯惊慌地从地上爬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条人连忙躲到他身后，纤手直直指向某头大白熊，带着哭腔道：“它想吃了我！”

　　安德鲁乖巧歪头，眨了眨纯洁天真的大眼。

　　特伦斯突然浑身僵硬，热气烧得他头顶生烟。

　　“你怎么不说话？”加赫戳戳他的肩膀。

　　用尽全力忽略舌头上异样的触感和鼻尖萦绕的香气，特伦斯咽了口口水，艰难道：
　　“你睡觉……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那一夜，特伦斯和安德鲁被扫地出门，在海风中枯坐至天明。

　　-

　　次日一早。
　　鳄隆揉着额角从房中走出，照例巡视航行情况。昨晚被劝了酒，他只节制地沾了一点点，最后却还是迷迷糊糊地什么都不记得了。

　　船还在平稳地前进着。

　　甲板上张牙舞爪睡了好几个，值夜的人不住地点着脑袋打盹儿。
　　他放轻了脚步，还注意控制着尾巴，免得吵到睡着的人。

　　毕竟昨天高兴，稍稍放松一下不会出大问题。

　　走到船舱内，只有二副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脑袋一动不动，盯着操作台和航线图。

　　鳄隆感慨，二副是他最信任的伙伴。平时虽然寡言，但工作起来最是严谨负责，极少出现差错。
　　他走过去拍肩，想让二副回房睡会儿。手刚放上去，腰背挺直的人便卸力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一张熟睡的脸。

　　鳄隆错愕，随即失笑。
　　难得见到好友这一面，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

　　没有打扰他，鳄隆开始检查航行情况。
　　放大航线图，在图边上凹槽嵌入小粒魔石，不同于航线颜色的另一条红线从出发的港口延伸而出。
　　红线代表船驶过的路线，沿着代表规定航线的黑线延长。

　　前几日的路线基本重合，在偏差值之内。

　　直到红线顿住，突然拐弯，与黑线画出一个令人心凉的钝角。
　　边长还在加速扩大。

　　啪！
　　鳄隆的尾巴将椅子砸瘸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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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扳桨：出自《白鲸》第四十八章，成时译本
关于开船：异世界的船，千万别当真
可以放大的航线图：旅行者工会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