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开始的成长冒险》尤里斯特

62、深渊

　　那是一颗树。

　　承载了大地生命力的树。

　　受万灵朝拜，珍禽异兽环绕。

　　灵光湛湛，与神齐肩。

　　这幻象只维持了一瞬。
　　真正的树显露出来。

　　并不高耸接天，勉强能算遒劲挺拔；并不神圣无暇，深刻的伤痕遍布，残缺的叶子埋在内里；也无甚威势，只有平和、悠远，和沧桑。

　　尤薇向远处的树走去，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空白的长路缩短分毫。

　　步履变得急促，最后迈腿跑起来。

　　茫茫的白色空间无限拉长，树在远处缩成模糊的小点，空白的地面也同时收缩，成了狭窄的独木桥。
　　两边是黑雾缭绕的暗噬地狱，残缺狰狞的魔兽虚影在其中翻腾，发出无声的咆哮。

　　她不能掉下去。

　　-

　　已经是兽潮结束后的半个多月，后续事务基本已经处理完善。
　　石脊暴龙带着尚存的魔兽回去阿拉亚山休养生息，禁止魔兽无故出山。本来霍斯还想跟它签个协议，但龙兽拒绝跟他进行精神交流，因此没能成功。

　　被火烧过的人不但身体没出问题，反而发现自己的能力有所提升，感觉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除了过程有点折磨、火灭之后被围观群众看了个精光、毛发全无之外…可以称得上毫无缺点。
　　还好，体会过剔骨煎油的滋味后，他们的精神世界格外坚韧强大，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点小事完全洒洒水。

　　然后便一直闭门不出。
　　附近街道半夜鬼哭狼嚎的幽灵传说在这段时间内稳定增长。

　　这次战役中，材料和装备的消耗都在其次，更令人可惜的是帝国损失了大量优秀的骑士和佣兵——猎星骑士团的骑士，高级佣兵团的佣兵。

　　战后清算时，杰西·奥斯汀被单独提出来调查，不仅没上殉职名单，还被当作反例严厉批评，在骑士团中引以为戒。
　　当帝国公布名单并对烈士家人给予补偿时，奥斯汀一家哭喊着被逮捕进了大狱。

　　英雄人物的故事在城中传唱，尤其是骑着石脊暴龙出场的三人，更是声名登顶，碾压近三代话题人物，成为无数男女老少憧憬的对象。
　　以他们为主角的各种话本故事更是卖到脱销，其中有又以合作屠龙和三人之间爱恨纠葛的主题最受广大读者欢迎。

　　“她默然放手，泪盈于睫，下唇已不自觉被咬得渗血。

　　‘祝福你们。’
　　声音哽咽，话一出口，她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悲伤。挺直修长的脖颈，她努力维持着无可挑剔的姿态，透过朦朦泪光，最后将两人的身影印在眼中，毅然转身离开了教堂。

　　‘别走……’
　　那个有‘战神’之称的少年，此刻却被击得溃不成军。
　　踉跄想要追上去，最后还是停了步伐，无力跪倒在大门前。低矮的门槛像是一道跨不过的深渊，将远去的人隔开千里。

　　寡言的剑士无声注视，依旧是不显露情绪的那张脸，眼底却有邪气的笑意。
　　他将少年拉进怀抱，手中把玩一缕黑发，目光却始终直直望向门外。

　　‘你逃不掉的。’

　　——《白雪恋歌之邪龙的复苏》尽请期待。”

　　深情朗读完最后一话加第二部预告，艾希娅意犹未尽，和梅丽一起抽出小手绢擦擦眼角闪烁的泪光，静静回味。

　　被拉来做听众的男人们感受复杂。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鬼才写手，在他们回到克蒂拉的第三天，这本故事就开始发行，还是连载状态就流传到了大街小巷各家各户，第五天就以至少三十万字的体量完成了整部。
　　偏偏还写得不错，斗邪龙的场面恢弘壮阔，描述情感的时候就细腻婉转，从最初的朦胧暧昧，到告白后的热烈甜蜜，再到惊天反转，留下巨大的疑问，简直将读者拿捏得死死的，心情随着主角一起波动起伏，欲罢不能。

　　可惜，“主角”之一到现在还没苏醒。

　　那日，基诺抱着昏迷的尤薇立在墙外，霍斯命令大开城门迎接他们归来。
　　无人有异议。

　　之后，他们找了许多医师前来为她诊断情况，连国王陛下都派来了宫廷药剂师为她专门调制药水。
　　但即便是前来探望的泽拉夫都没能看出她身体的异常之处，束手无策，其他人就更不行了，只能送上温养身体和精神力的药剂，并嘱咐他们适当喂些汤水。

　　前几天大家都一直忧心着，但十天了还没醒的时候，他们就有点麻了。
　　因为不管怎么看……尤薇都只是睡得正熟的样子，呼吸平缓、面色红润，虽然一动不动没换过姿势，估计也是因为睡相比较好的缘故。况且还有侍女时刻照料，他们也就稍微放松了些。

　　艾希娅的事情忙完了，现在正按国王陛下的命令“悉心照料帝国的勇士”。霍斯和基诺原本也没什么事情（小助理：？？？），而且尤薇昏迷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他们同意让她大范围使用那碧火，自觉内疚，才借宿于公爵庄园方便照看。

　　一闲下来，他们就注意到了仆人们总在讨论的《白雪恋歌》，问过后才了解了现在的流行，借来一读，更是惊为天人。
　　梅丽和艾希娅已经买了新书反复诵读，四位男士也有份，起先还不屑一顾的样子，被强迫做了几次听众后砸吧出了滋味，就开始主动偷摸着读，后来被发现了，也很快就自然地加入了剧情和伏笔讨论。

　　脸皮是什么？不存在的好吧。

　　“写得还行，不过第二部的预告是什么东西，走向也太奇怪了。”
　　摸着下巴连连摇头，卡斯帕可不认为两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会有什么美丽的发展。

　　特伦斯不经意提出了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看自己的同人文，你们难道不会觉得羞耻吗？”
　　“那又不是我，只是借了个身份，有什么可在意的。”霍斯耷拉着眼皮要睡不睡，看起来是真的无所谓。
　　基诺坐在他旁边，跟着点头。

　　“不会忍不住代入吗？我觉得写得很真实，除了尤薇的不像，其他都像是你们会做出的选择。”
　　“真实？哪里真实了，打斗的先不说，懵懂暗恋、热情告白还是黏人精？嗤。”
　　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他头一歪就倒在基诺的肩膀上，熟练地挪着脸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开始闭眼小憩。

　　艾希娅无声放下茶杯，唇角的弧度不高不低，姿态极有贵女风范。
　　“我开始期待第二部了。”

　　咽了口唾沫，库耶三人交换眼神偷摸打量，笑容逐渐扭曲。

　　基诺瞪着一对死鱼眼，一巴掌推开肩头上的脑袋，浑身僵硬地离开了现场。
　　迷瞪瞪的霍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换一边继续睡觉。

　　-

　　尤薇掉下去了。

　　有黑雾缠住了她的脚，越来越多的雾气涌上来，一点一点将她拖入深渊。密密麻麻地啃噬感蔓延，她无法挣扎。

　　嘭！
　　火焰从她的心口跳出来，直接炸出一个深坑，但黑雾聚集得很快，立刻又将她包裹。
　　魔力在这里无效。几息之间，碧火就被消磨得奄奄一息，回到了身体中沉寂。

　　她还太弱小了，无法对抗深渊。

　　已经陷得很深，雾气淹到了脖子。
　　五感也陷入黏稠的黑暗之中，感知变得麻木。白色的独木桥好像还在，是眼中唯一鲜明的色彩，像是划破空间的一道光，但也已经模糊了，一会儿恢复成大地，下一刻又似乎只剩一条线。

　　“告诉我。”

　　有个空渺的声音飘过，摄住她的一丝神智。

　　“你找到了什么。”

　　　　这问题很宽泛，但奇异的是，她知道应该回答怎样的答案。
　　混混沌沌，她无法思考，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张开了嘴说话。
　　“亲情、友情、温柔、怜悯、求知、勇敢、希望。”

　　“还有呢。”

　　“还有…欲望、绝望、疯狂，和死亡。”
　　她只剩大半个脑袋露在外面，那一丝清明摇摇欲坠。

　　那声音似叹非叹：“不够，远远不够。仅凭这些，你迟早会被吞噬。”

　　黑雾没到鼻尖了，她眼中的光逐渐黯淡
　　“该怎么做？”

　　“去寻找，找到自己的道路。”

　　整张脸浸在无孔不入的黑暗中，她已经听不见了，成了一具无知无觉的躯壳。

　　“唉——”
　　那声音凝实了，带上了生气。

　　空间开始震动，黑雾像沸腾到极点的水，开始蒸腾消散。没一会儿，雾面就降了两米有余。

　　尤薇被吐了出来。
　　深渊服软似的把她推上白桥，缩回成死水的模样。

　　一片绿叶从桥上飘过，惹得黑雾又是一阵冒泡。叶子落在尤薇的心口，隐没在沉睡的火焰里。

　　-

　　尤薇是在王宫庆功宴的前一天醒的，身边守着霍斯。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打盹的人也撑开了眼缝。

　　她还是晕的，双眼失焦。
　　心脏在有力地跳动，释放着蓬勃的生命力。
　　关于她的使命，也更明晰了——她需要体验世间百态，而人类的身体，能够更容易感受到其中变化，也便于行走。

　　“你要是再晚醒两天，国王陛下都要召集各国王子来献吻了。”

　　她愣愣看向霍斯。
　　“你的精神力，我没办法治好。”

　　这下轮到霍斯发愣了，随即哂道：“无所谓，多睡会儿就能补上。”

　　一战成名是需要代价的。
　　五千人对战两万兽人，他以一人之力牵制住敌方近百高阶法师，严重损坏了精神力根基，任谁来都说无法治愈，只能修养。
　　牵动精神力的魔杖不能使用，大规模的高阶魔法也几乎碰不得，变得格外嗜睡。

　　但对战石脊暴龙时，在尤薇的治愈术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精神力被抚慰，战后也丝毫没有以往的透支和虚弱感。
　　尤薇比想象中还要强很多，他抱有隐秘的期待。
　　即便依旧是同样的答案，也不会失望，总归是收获。

　　“呀，宝！你终于醒了！”
　　梅丽抢了侍女的活儿，正好端着汤剂进门，看见她睁着眼睛，激动地打翻了碗淋在手上。
　　“嘶——”
　　下意识吸一口气，却发现根本没感觉到烫，翻洒的汤定在空中，没有碰到她的皮肤。

　　尤薇眨眼，那汤便原模原样地重新进了碗。

　　夸张地松一口气，梅丽这次小心地端着碗，不敢有一丝怠慢。别看只是一碗汤，里面用了多少买都买不着的好东西，换算成金币能淹死她。
　　至于刚才，她以为是霍斯用风定住的，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怠懒的双眼对上幽深的绿眸。
　　霍斯勾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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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当是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脑子里全是这个，遭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