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开始的成长冒险》尤里斯特

60、兽潮2

　　兽潮仍在继续。

　　“靠，这群畜生真的是疯了！”
　　“别分心了，快拦下那条狗！”

　　猎星骑士团第二十小队负责阿拉亚峡谷关隘侧方的防守。来自正前方的魔兽冲击更强，加入了五阶甚至六阶的魔兽，所以侧方只留下十人的骑士小队和“蔷薇之息”佣兵团的几个魔法师。

　　将近一日夜的浴血战斗，每个人都倍感煎熬，相比起疲惫，更多的是在心底蔓延的绝望。
　　魔兽仿佛杀之不尽，源源不绝地德雷托山脉涌出。它们身上灰黑的塔纳托斯，汇成了滔滔大江，将一切生命湮没在尘嚣中。

　　杰西快要疯了，挥剑的手已经麻木，体内魔力也几近干涸。
　　他本是奥斯汀伯爵家的二子，家里托了关系将他塞进猎星骑士团。不负众望，他不仅留了下来，还成功在两年内进入了正式编队。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他肩负起了家族荣光，让落魄的乡下贵族重新进入了王都上层社交圈。所有人都赞美他，美丽的贵族少女多加青眼，父亲还决定让他继承爵位，前不久，他和戴尔子爵家的大女儿决定了订婚的日期。
　　许多人都认为，这就是完美的人生。

　　可没有人知道他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进入猎星后，家中根本给不了任何助力，一切全凭自己打拼。一个乡下小子，在天才云集的王都，在顶尖精英削尖脑袋都想进入的骑士团，在各方面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和打击。强调自己贵族的名号，反而更容易被欺辱冷嘲。

　　实习骑士那两年是最苦的，是即便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会忍不住流泪的苦。
　　同僚之间只有竞争，他时刻紧绷；家中也无人可以倾诉，他们催促他建立功业，难得的来信中反复强调为他欠了多大的人情，付出了多少心血。

　　等他站稳了脚跟，也丝毫不敢放松。
　　猎星的日常训练和各种任务艰难繁重，一旦被抓住错误，不仅要当众受罚，还有可能被新人顶替。
　　休假回家，家人便向他抱怨宴会上又受到了哪个贵族的冷眼，哪家的小姐婚后能分到一大笔财产。

　　和戴尔子爵家的大女儿订婚？
　　当时他还潜伏在某个山野，等待魔兽出现。完全是没见过的人，但不用想也知道，戴尔家一定为了“买女婿”出了天价，否则，家里人怎么会看到上区区子爵。

　　满目猩红。
　　不知道是魔兽的血，还是自己的血。
　　他突然动不了了，浑身痒麻，精神开始燥郁，丝丝灰气从眼中一闪而过。

　　糟糕，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

　　悄然想要后退，却被队友挡住了路。
　　感受愈发强烈，他不顾一切地往后闯。猝不及防被撞得趔趄的骑士倍感错愕，赶忙又招架住从缺口处越过的魔兽。

　　“你疯了啊！”

　　可杰西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一路跑到没人能看见的角落，慌忙脱下盔甲，从衣襟中取出一个小瓶子，仰头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嘴中。

　　粉末融化那一刻，他才算重新活了过来。

　　手脚发软，但心情却无比畅快，飘然若仙。
　　管他什么猎星，管他什么贵族，一切都被抛之脑后，现在，他只想放由自己，沉湎于这短暂的快感中。

　　当视线天旋地转的时候，他还望着灰暗的云层，遥想云上的世界，然后才后知后觉，是自己的脑袋落在了地上。
　　一只利刀甲虫从他无头的尸体下爬出，向战场移动。

　　那是六阶的魔兽，本身小巧还极善隐藏，因而被称为“刺杀者”。
　　它藏在了杰西的身上。
　　从前方退下来的战士都必须接受检查后才能进入休息区，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样的情况。但杰西并没有经过这一步，他粗暴地挥开了拦路人的手，仗着现在人手不够，所有人都不能轻易离开岗位来找自己的麻烦。
　　所以，当士兵顺着方向找过来的时候，尸体已经冻硬了。

　　“警戒！有魔兽闯进来了！”

　　后营乱成了一锅粥，直到除掉祸根，已有十三人因甲虫丧命。

　　-

　　烈焰翼狮终于出动了。
　　它展开宽大的双翼立于空中，飞行魔兽环绕在侧，不仅牵扯住狮鹫团，还以一己之力独战在场人类的顶尖战力，不落下风。
　　挥翅便能发出威力惊人的火焰风旋，无视敌我，被卷起的生命如残叶般燃尽消逝。

　　翼狮对待魔兽能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骑士和佣兵们却不能弃同胞而不顾。

　　“往边上引！”
　　尼朗恩团长、“爆裂灰熊”佣兵团的团长达葛、“科迪亚银鼠”团长费利佩担任主力前排，“月色吟咏”的团长兰德尔和“蔷薇之息”的团长安娜为主力法师。

　　高手之间总有无需言明的默契。尼朗恩刚下完令，其他人就调整好了位置。
　　达葛是熊兽人，伴生兽为变异裂齿熊，合作起来清理魔兽的速度极快，于是带领队友在前方开路，硬生生腾出一条路。
　　尼朗恩和费利佩都是用骑士长.枪的战士，基本正面吸引住翼狮的仇恨。兰德尔和安娜一冰一水，配合算是相得益彰。
　　翼狮自然不会让他们的目的轻易得逞，但狮鹫团也突破魔兽包围，加入了对它的攻击，最后还是被逼无奈，只能闪避着离开原地。

　　纵观全场，现在的形势对人类来说并不乐观。
　　成千上万的低阶魔兽群已经大大消耗了众人精力和体力，五、六阶的魔兽甫一加入，就已经让人类防线后退了。再有塔纳托斯加持，恐怕这处关隘撑不了多久，就会沦为魔兽的窝巢。
　　七阶翼狮的随意几次攻击，就在人类方造成了惨重伤亡，虽然现在已经被逼离开了正面战场，但同样也牵绊住大半强者的步伐。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绝拿不下来的。

　　不知内情的人还将希望放在佣兵工会到场的两位高层身上——有“大学者”之名的传奇法师泽拉夫副会长，和“新晋战神”的霍斯阁下。
　　他们坚信，这两位此时不出手，都是为了与石脊暴龙一战而保存实力。

　　指挥官着急上火，却也不敢戳穿真相，只能借名头稳定军心。
　　他是来自王廷的大臣，一向修养极好，但此刻也忍不住骂两句脏话，抱怨泽拉夫走得干脆，霍斯又不按常理出牌。
　　如果这次兽潮真的失控，即便是与皇家联系紧密的佣兵工会，他也一定要在国王陛下面前痛斥他们的任性妄为。
　　只要他还有命回去。

　　-

　　轰——！
　　石破天惊的巨响从望不尽头的兽潮后方传来，同时伴随着异常凄厉的魔兽咆哮。
　　哨兵立刻用远视魔法探查情形，只见如山般的巨兽轮廓在鹅毛大雪中逐渐显现——是石脊暴龙！

　　霸者的威压激发了下位血脉中流淌的臣服和恐惧，魔兽们皆跪伏，迎接龙兽的到来。连烈焰翼狮也不例外，立刻脱离了战斗，落到暴龙身后跟随。
　　除了寒风猎猎和暴龙走路发出的轰响，整个场面静寂得有些诡异。

　　所有人都放轻了脚步撤回墙后，屏息凝视那恐怖的存在。

　　“为什么泽拉夫阁下不在？他去哪儿了？！”
　　饱含惊恐的颤抖问话，像落入油锅的一滴水，让所有人劈里啪啦地爆裂开。
　　“人呢？他为什么不出来！”
　　“他是不是逃走了！你说话呀！”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等死吗！”

　　被人抓着领子逼问，指挥官也如丧考妣，满脸悲怆无力。

　　“大家冷静！”地位最高的尼朗恩团长出声维持局面，“帝国不会白白让勇士牺牲，更不会抛弃自己的子民，诸位只有协力，才能度过眼前的难关。”

　　众人终于冷静了些。
　　……因为狮鹫团正在酝酿魔法，骑士们的刀剑指向了想要逃跑的几个佣兵。

　　但所有人都知道，仅凭他们，是绝对没办法与暴龙和兽潮对抗的，除非有泽拉夫那种等级的人物在。
　　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石脊暴龙一步步走近，光是那种气势，就消磨掉了所有挣扎的勇气，让他们心脏紧缩胀痛，最后不堪重负而碎裂。
　　放弃生命希望的人，双目无光。

　　-

　　龙兽停在了厚墙之前，硕大的竖瞳散发冷意，盯得城墙上的人两股战战，跌倒在地，连武器都不敢捡起，就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啪！
　　微不可闻的一声脆响吸引了几个感知高强的人类和魔兽。

　　“还耍威风，瞧把你得意的。”
　　娇软的清斥让霸者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委屈地从鼻子里喷出两股气。

　　……委屈？
　　这个形容词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仔细寻找声音的来源，他们才发现龙角边上还站着三个人，绿发的女孩子格外突出——毕竟她还戳着龙兽的脑袋，教它《乖孩子是如何炼成的》。
　　恐怖的八阶巨兽不仅没把人甩下去，还表现得乖顺，从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莫名有些……可爱。
　　今天的形容词是怎么回事！

　　“那是霍斯阁下！霍斯阁下驯服了石脊暴龙！”
　　有人眼尖，认出了三人之一，见到此情此景，便不加思索喊出了脑子里最完美的设想。其他人也不管对错，跟着高声欢呼，仿佛要把所有的灰暗情绪抛到空中，用音量吼个对穿。

　　桀！
　　混身泛着黑气的魔鸟突兀掠至，尖爪直接扯下一人头颅，然后径直冲向城墙，在冰冷的铁墙和雪地上，印上暗沉的炽烈。

　　血柱喷涌，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瞳孔涣散，表情灰败。

　　兽潮，还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