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开始的成长冒险》尤里斯特

56、巨蜥2

　　“来了！”
　　震动感越来越强，沼泽巨蜥的轮廓越过山坡逐渐显露出来，四肢和背脊上的尖刺在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黑亮光芒。

　　遮天蔽日的巨兽直冲向列阵以待的佣兵。

　　众人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巨蜥，就在它踏进攻击范围的那一瞬，地面瞬间软化成流沙状，粗壮的荆藤缠绕而上，束缚住它的一只前腿。

　　这波算是打了个猝不及防，它的冲势太强，竟直接失去平衡斜倒在地。
　　但这种程度困不住它。巨蜥极擅长土系魔法，尤其是在防御上，可以说是同阶之中的佼佼者。

　　邓林明显清楚这一点，但只要能让他们掌握先机，这就够了。在魔法发动的那一刻，他就立即带领战士们顶了上去，巨蜥一倒下，密集的攻击就落到它的身上。

　　他的宽剑在铸造时添加了珍贵的矿石，不仅镶嵌了增加锋锐效果的红血石核，还刻画了高级的辅助法阵，能戳破巨蜥硬质的外皮，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宽剑先落，划出伤痕，其他人的武器再紧跟着加大伤势，引得巨蜥愤怒嘶鸣。

　　直面七阶巨兽的那种兴奋战栗，直接点燃了梅丽和特伦斯的战斗之魂，他们干脆混进银鼠的队伍，跟着一起砍杀。
　　卡斯帕也蠢蠢欲动，但也不好放着尤薇不管，所以撺掇她一起去法师团凑热闹。

　　“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卡斯帕兴致勃勃地小跑混进了银鼠的法师团。

　　今晚的月光很明亮，透过树叶撒下如雪的光斑。
　　独自站在树下，尤薇整个人藏在阴影里，双眸也被黑色浸染。

　　她看到了。
　　象征死亡的雾霭，它在巨蜥的身体中肆虐，腐坏它的神智，试图抹去一切清明。

　　巨蜥、不，雾气若有所觉，朝尤薇所在的地方偏头看去，眼中飘过几丝黑气。
　　只有一瞬，巨蜥夺回了主导权，突然剧烈挺身甩尾，欲摆脱这些令它恼怒的跳蚤。

　　佣兵们早有防备，在它有动作之前就及时后撤，但那魔兽太过庞大，长尾依旧扫到了许多人，将他们重重挥开。
　　土刺骤起，是巨蜥的反击，精准地垫在被扫飞的佣兵身下。

　　护甲的防御法阵触发了，几个躲闪不及的人保下一条命。

　　近战一退开，法师们就开始发力。他们站得距离较远，超出了大部分初级魔法的攻击距离，只能通过吟唱来发射超远程的大型魔法。
　　对付土系魔兽，最好用的还是火系。法师团齐齐挥动法杖，魔力倾泻而出。
　　“红莲地狱！”

　　这是一个合力施放的高级魔法，来自地狱的赤火束缚空间、焚尽罪孽。巨蜥被笼罩其中，痛苦地嘶嚎翻滚。
　　待火烧尽，它已经无力站起，浑身焦黑。

　　“七阶魔兽就这种程度吗？”卡斯帕纳罕。
　　集体魔法需要长时间的配合练习才能使魔力共振达到一致，使魔法威力大大增强。但贸然加入只会反噬己身，刚才空气中的魔素被抽取一空，高阶集体魔法的磁场让卡斯帕只能象征性地甩出个小火球，还没飞到一半就被磨灭了。
　　但一个魔法就让巨蜥倒下也太夸张了，属性克制在五阶以下魔兽的身上能明显反应出来，五阶以上则效果不会太明显。
　　七阶的魔兽拥有智慧，很可能有诈。

　　这算是常识，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但总有人会被蒙骗上当。
　　纳尼小队刚刚全员升上中级，正是意气风发，遇上七阶魔兽的讨伐任务便兴冲冲地参加了。何况带队的是高级佣兵团，他们打定主意要表现突出，彰显实力，既能打开自己的名气，又可以在上层佣兵中多条路子。

　　见巨蜥虚弱的样子，纳尼的五个战士交换眼神，两个人打掩护，三个人悄悄绕到巨蜥另一侧，想要斩断它的一条腿，先立头功。

　　鹰目紧盯巨蜥，邓林一直观察着它的状态，让部下不要轻举妄动。余光瞥见黑暗中的刀光，瞬间色变。
　　“蠢货！快走开！”

　　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三人绝不可能放弃。刀剑高高举起，挥斩而下。

　　叮——

　　与想象中利器切入血肉的感觉不同，仿佛是撞上了坚硬无比的金刚石。金石相击，从刃上传来的颤栗清晰地传到脑子里，让人从头凉到脚。
　　对上一双铜铃大的兽眼，他们仿佛在其中看到了不屑和讥笑。被死亡的阴影笼罩，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三人只能无望地等待判决的降临。

　　轰——
　　巨尾砸下，激起一片烟尘。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滚过来！”

　　耳畔的轰鸣让三人反应迟钝，恍然间有些痛感，想是还没死透。

　　不对呀！
　　他们没死！

　　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尚在人世。一棵冲天而起的大树架住了蜥尾，将他们护在荫蔽之下。
　　连滚带爬地跑开，灰溜溜地回到队伍后方，他们才看清楚目前的情况。
　　巨蜥周身都附上了石甲，不仅之前的伤口全部愈合，连魔法也没在那厚皮上留下丝毫痕迹。

　　它是装的！
　　三人心有余悸，要不是那棵树，他们今天肯定就要死相难看地交代在这儿了。

　　树？
　　哪儿来的树？！

　　那树枝柔软，沿着巨蜥的尾巴横向生长。像幼苗穿破泥土那般，轻易就穿透了铜墙铁壁般的石甲，在魔兽的身体上形成交织的木叶纹。

　　巨蜥在挣扎。
　　利爪狂乱地在身上抓出深刻的伤痕，想要把树破坏，可那枝干竟越发融入血肉，与它成为一体。
　　拧身去毁那树干，反而引得更多快速生长的枝条攀上它的爪子，束缚它的头颈。

　　“吼——！”

　　它变得疯狂了，但仍旧无法挣脱。
　　释放地裂的魔法，让方圆百米的大地都布满破碎的裂纹，黝黑的缝隙不见底，仿佛直达深渊。

　　根本无处落脚，佣兵们慌乱地逃开，但地面开裂的速度太快，许多人躲闪不及，坠入了裂缝中。

　　库耶小队撤到了安全地带，他们先接到尤薇的信号，所以比其他人更快一步，此时正帮忙救援。
　　又一次感叹，精神力真的好用。

　　能救的都救了，但现在的队伍已经缩水了一半。小队长们各自清点人数，点得双目通红，声音哽咽。

　　有的人是自己不慎失足，有的却因为救人而丢掉一条命。

　　“就是他们害死了洛克！”
　　一个银鼠的佣兵神色狰狞，目眦欲裂，悲痛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他的弟弟在撤退的时候拉了纳尼的人一把，却被他们借力反推向地缝。

　　纳尼十人俱在，都神情躲闪。罪魁祸首的两个法师躲在人后不敢露头。他们没想害死人，只是求生欲强烈，爆发出了平时没有的力气，才把那个佣兵拉了下去。

　　“我要让你们偿命！”
　　他泣不成声，想要冲过去手刃仇敌，却被队友拉住。

　　“安静！”邓林沉声喝道，“先解决眼下最重要的事，之后，我们再一一清算！”

　　被那威严的冷目一扫，纳尼的人都忍不住腿软，胆小些的开始流泪，尤其是那两个法师，直接瘫坐在地。
　　被高级佣兵团寻仇，不如刚才直接死在裂缝中。

　　但此刻，没人会管他们的心情，顶多会想想拿他们泄愤的方法。

　　库耶小队不用清点，一目了然。刚才还参与了搜救，两相对比，银鼠对他们的好感度简直噌噌噌往上涨，连邓林都主动关怀。
　　“你们的那个小姑娘呢，怎么不在？”

　　梅丽和特伦斯都只顾着往魔兽那边看，根本不理人，只有卡斯帕还接受营业。他虚虚一指，说道：
　　“喏，不就在哪儿吗。”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邓林声音一哑，随即长叹：“不要太伤心了，逝者长已矣，还是要往前看。”

　　“……”

　　“你咒谁呢！我家尤薇好得很！”梅丽凶狠一瞪，把从不露怯的大汉吓得退了两步。

　　“你看清楚，我指的是那棵树。”
　　卡斯帕也无语了，这人眼睛怎么老往地里看。

　　“抱歉。”脸上透着不明显的红，邓林不经意间挪到靠近梅丽的那侧，见她稍点头接受了道歉，才凝神远望。

　　越过一片沟壑纵横的残破土地，一颗大树坚.挺地立在震源中心——立足之处完好如初。
　　如果他们能看到地下，便会发现，无数的根系紧紧包裹着土石，连巨蜥的魔法都无法将之震散。

　　树梢之上，绿发的女孩正踏着与魔兽相连的枝纹往上走。

　　“危险，快离开！”有人出声喊道。
　　邓林手往下压，示意噤声。单凭一棵树就压制住狂暴的巨蜥，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个小姑娘一定有过人之处。
　　“别干扰她。木系法师去铺路，缓慢前进，一有异动就听我指令支援！”

　　这份冷静和敏锐让库耶小队又高看他一眼。尤薇嘛，其实他们并不怎么担心，只是当孩子看惯了，一离开视线就惦记得慌。
　　说实话，他们不觉得这只魔兽能强过蛇人首领克里莫伊，除非是尤薇自己想，否则不可能受伤。

　　尤薇每前进一步，巨蜥体内的躁动就平息一分，等走到头部的时候，它已经温驯地趴伏下来，水润的大眼映着女孩的身影。
　　不算好看的脸竟也显出些呆萌来。

　　“还痛吗。”
　　斜靠在陡峭的鼻骨间，尤薇以手轻抚，听它发出细微的“咕”声。

　　黑气早已在巨蜥体内滋生壮大，使器官衰竭，日日消磨生命，摧毁意志。树纹能短时间内压制黑气，但无法将它剥离。巨蜥已经成为了一具空壳，即便彻底剥离了黑气，也会在顷刻之间死亡，用生机之力也无法填补。

　　如果再早一些……

　　额头贴上魔兽冰凉的皮肤，尤薇试图为它缓解被蚕食的痛感，却无意间看到了它敞开的记忆。

　　它的蛋被一个猎人从野兽嘴中抢下，孵出来后便一直跟着猎人一起生活。贫穷的猎人没有子女，也没有稳定的收入，但每次收获了猎物，总会与它分着肉吃。
　　猎人老了，不慎在一次狩猎中断了腿，总是很丧气。它便自己去狩猎，得来的猎物也分老猎人一半肉吃。
　　直到某天，老猎人将所有的肉都推给它，自己躺在床上不动，像是睡着了。
　　它还是会留下一半，等他醒了吃。

　　日渐堆积的肉跟尸体一起腐烂。
　　于是，它将所有的肉都吃进肚子里，离开了那间腐朽的小木屋。

　　巨蜥从不伤人，甚至会帮镇民消灭入侵的魔兽。体型越来越巨大，它便终日泡在喜欢的沼泽里，很少像以前那样到处走走了。
　　几个月前，它吃掉了几只闯入领地的魔兽。它们可能不是本地的，肉质比较差，吃完后难受了好几天。
　　之后，记忆便开始断续了。

　　“我有点累。”它说，声音像个孩子，“想睡一会儿。”

　　“嗯。”轻轻点头，尤薇柔声道，“睡吧，我会帮你。”

　　它闭上了眼睛。
　　残存的意识闪现出老猎人的脸，一只小蜥蜴欢快地向他奔去。

　　黑气爆发。

　　它本是灰雾，但吞噬大量生机过后，威力明显增强，快比得上当初克里莫伊献祭己身所换取的力量了。
　　没等它钻出巨蜥体内，碧绿的焰膜就将之包裹。黑气痛苦地沸腾消融，发出奇怪的低哑兽吼，仔细分辨，大约有十余种魔兽叫声混杂。

　　雾气散尽，天边渗出微光。

　　赶过来的佣兵们瞪着一动不动的巨蜥错愕。
　　这小姑娘看着也不重啊，怎么就给压死了呢？

　　“尤薇！没事吧。”梅丽跑到巨蜥头侧，向女孩张开双手，“跳下来，我接住你。”
　　特伦斯默默站到旁边，也红着脸要接人。卡斯帕不甘示弱，占据另一侧。

　　三个人你拍我的手，我踩你的脚，开花似的冲着天上，看得旁人一阵好笑。
　　结果尤薇还是自己踩着树枝下来的，分别给了他们拥抱，才又一次避免了无意义地比斗。

　　库耶几人的互动戳到了银鼠的泪点。

　　“该是算账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