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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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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太子
前头不远处,羽林仪仗卫两列排开,身披金甲重盾,煞是一片威风凛凛。路中央最前面有四五朝官簇拥着一锦缎玉带之人,矜贵尊荣,身下皆是高头大马。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楚泺向前走去,欠身低头时嘴角轻轻勾起,太子对太子,一上一下,一坐一立,一尊一贱。
真是一出好戏,怪不得都不舍张口打扰。
“楚泽见过太子殿下,有劳殿下相迎。”
西晋太子萧弦并无下马之意,“楚太子真是慧眼,难得未曾相见,一眼便认出了孤。”
楚泺直起身,浑不在意地一笑:“太子过奖,此来一路途中巧遇到宁王殿下,相伴而来,两位殿下十分肖似,是以楚泽一眼认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往她后面移去,才发现萧引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楚泺落后半步之地。
此刻听见楚泺提起她,行礼道:“臣拜见太子殿下。”
萧弦有些意外地瞥了几眼萧引:“哦?那可真是巧了,六弟此番奉父皇旨意前往漳阴监造佛寺,如何?可还顺利?”
原来是奉旨出行,楚泺暗想。
“禀太子殿下,一切顺利。”萧引没起身。
“那便好。”萧弦点点头,目光重新放在楚泺身上,“父皇感念余口一役兵士死伤颇多,为悼念,遂敕造‘悯忠寺’,以彰显皇家天恩。此命你代父皇前往,乃是恩赐。”
萧引面色不变,“太子殿下所言极是,父皇知晓臣往日拈香礼佛,醉心佛法,臣此一行,领悟颇多,此乃父皇恩宠,臣感激不尽。”
萧弦点点头,忽然一问:“此番六弟与楚太子竟是共乘一车?”
萧弦前面一番话刺了所有东楚人的心,余口一役,西晋胜,东楚败,如今西晋当着他们的面说“死伤颇多”,为此还专门造了佛寺来悼念,边双在后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除了楚泺,她完全无感,这会稍稍低了头,垂着眼帘,掩去神色,正准备看热闹呢。
她这副模样,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无颜面对,一个质子,被当面羞辱母国,激愤无用,自然只能垂头落寞自忍。
“正是。”萧引依旧保持着欠身行礼的动作,“楚太子言一路心有烦扰,想听臣诵经解忧。晋为礼仪之地,父皇以礼治国,楚太子远道而来,臣该好生以待,遂为楚太子诵经以静心。”
撇的可真快,楚泺毫不意外。
“六弟做的很好,你我兄弟之间不用多礼,快快起身。”
一国太子,到敌国为质,更何况还是誉满四国的楚太子楚泽,境遇一时间掉了个底朝天,怎能不烦扰?
萧弦身后跟着的几个朝官不约而同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道原来如此。
“是,臣谢过太子殿下。”萧引直起身子,目不斜视。
萧弦手勒缰绳,调转马头,“请楚太子上马,一道入宫,父皇早已设下宴席,要为楚太子接风洗尘。”
胜利品第一天拿到手怎么能不好好展示?
楚泺一副惶恐模样:“怎能让皇上如此费心?真是楚泽之幸。”
萧弦早已纵马而出几丈远,听不见她说什么了,倒是后面几个朝官听了这话,下巴越发往上抬高了几分。
楚泺丝毫不尴尬,命边双牵过马来,翻身而上,对着萧引一笑:“宁王殿下,多谢为楚泽诵经,稍后与殿下席上见。”
萧引不以为然,回以淡笑:“太子慢走。”
骑马和坐车还是有区别的。
端坐车厢中有四方围挡,再多不加掩饰看笑话的目光,再多的非言流语如箭矢,也隔着层木板,加诸于身时,便少了许多原来的威力。
骑于马上,要接受赤裸裸的打量,接受蚊蝇般驱之不散的非议,如同游街一般并无二致。
西晋平京众人是打定主意要羞辱这东楚来的质子。
楚泺觉得自己好歹前世也经过这么一遭,这会再来一遍左右不会比第一次还狼狈。
一路打马进京,城门口稀疏几人,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及至羽林卫开道,那些人靠边站着。
楚泺稍稍垂头目视前方地下,也能感受到多少目光落在她身上。
两世加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过此门,第一次是前世入京时。至于出平京入随阳两军战场赴死,那是走的东门,据说西晋对于四方城门把控极严,什么人出城,出城做什么,是否是宫里之事等等诸多限制,做什么事该走哪扇门,那是绝对不能混淆的。
有太子萧弦在前,羽林卫开道,城门关卡便要相让。
哪知进了城门,一大片空地之上只有寥寥数人,店铺酒肆也是门可罗雀。这可不像西晋都城平京平时的模样。
楚泺觉得有些奇怪,忽听见有几人议论之声偶然传来。
“……秦御史一家今日出押,东门那边,你没去看?”
“早看回来了!”
“哎——那你可是没赶着,据说宫里的贵妃娘娘还亲临了呢!”
“真的假的?哪个贵妃?”
“还能有哪个,秦贵妃呗,咱们皇上都追出来了,还能有假!”
“哦哟!我再去看看,凑个热闹。”
言毕二人径直往东门而去。
那边也有几人面色惋惜有,不忿也有。
“……秦贵妃多得宠啊,这老御史真是,如此还不知足。”
“就是,皇上天恩浩荡,竟给秦家免了死刑,只是改成流放,贵妃还是贵妃,份位都没降!”
“谁说没降……”
楚泺一面听,一面飞快思索初初入平京时西晋朝中发生了何种大事,竟能牵扯到宫中贵妃和延德帝。
这时,前边开路的羽林卫忽然一停,迎面来了一队带刀侍卫,领头一人身穿官袍,打躬作揖地跟太子说了几句什么,而后径直向楚泺走来。
“楚太子,跟下官刑部走一趟吧。”
这人并未骑马,大概是乘轿前来,街口望见太子萧弦才下轿步行。这会站在地上说话须得仰着头,声音可不小,一时间街上有的人都挤了过来,伸长脖子竖起耳朵。
楚泺对此人甚是眼生,听了这话,她心中暗道果然,面上一副倨傲神色:“此话何意?你又是何人?本太子为何要到刑部?”
萧弦一行人在前头打马转身,并未走近,看来是不打算管这事。
“下官刑部侍郎杜清,刑部收到检举信,言说楚太子于漳阴杀害宫中内官。楚太子以为此案件如何?可够与下官刑部走一遭?”
楚泺轻哼一声,“你说本太子杀了就真的杀了吗?空口无凭。”
“楚太子宽心,人证物证俱已在部中,为妨误判,还是请楚太子前往,若当真没做过此事,刑部自然还楚太子清白。”
“即是杀了又如何?一个阉人而已。竟敢当着本太子的面辱我父族母族,他该死。”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片议论纷纷。
杜清左看看右看看,暗中瞥了一眼萧弦,知道此事自己办得不漂亮,一时也有些不耐烦。
“这些话留着到刑部再说吧,楚太子请。”
“杜侍郎有人证物证,本太子也有,喏——”楚泺往后一示意,“宁王那会也在,不信的话杜侍郎可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