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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探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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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向辞将粉丝送的花和信件打包往家里寄,然后带着两个小孩儿回到长明。
祝漪和向文奇不在,偌大别墅显得格外冷请,直到向柯带着他的大嗓门儿进屋才有些人气。
向柯一进屋就叫唤开了:“刘姨,我回来了!”
“小柯回来啦?”刘姨刚晒完衣服,下楼看见客厅里的向辞有些惊讶,“阿辞?”
向辞笑道:“刘姨。”
“好久没回来了,”刘姨惊喜道,“快一个月了吧?”
“嗯,这段时间有忙。”
刘姨在向家干了十多年,向柯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就在了,当时祝漪和向文奇一年四季堪称来无影去无踪,经常脚沾地还没站稳,又得走了。
小时候向辞大部分时间被扔在爷爷家,刘姨那会儿就是在向老爷子家做事的,对向辞百般照顾。后来向老爷子驾鹤西去,向柯出生,夫妻俩把刘姨请了过来继续照顾兄弟俩。
“这位是……?”刘姨注意到跟在向辞身后的少年,他一直没说话,又躲在向辞后面,乍一眼都没发现。
“小柯的朋友,”向辞说着,让开一点,将楚回揽上前,“叫楚回,暑假过来玩儿,得住一个假期。把客房收拾出来给他吧,这段时间就劳烦您多照顾一下了。”
“这话说的,跟你刘姨客气什么,”刘姨笑道,“那我先去收拾房间,今早上我刚出去买的水果,放冰箱了,你们先吃点儿水果解解暑。”
刘姨又上楼,楚回还站在客厅,环顾四周,包还挎在肩上。
向辞伸手取下他的包:“刚刚那个是刘姨,你平时有什么需要跟她说就行。”
楚回手一紧,将包带又拖回来,模样惶恐:“我自己来就好。”
见他这样,向辞便不勉强,只是收回手时忍不住调侃:“你这个样子,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把你诱拐进龙潭虎穴了。”
少年低下头,久久憋出一句:“不是的……”
向辞笑着摇摇头,心想着小孩儿真的是不经逗。
“东西先放下吧,刘姨在收拾客房,还要点时间,我先带你参观一下。”
向柯进屋就钻进厨房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向辞也懒得管他。一楼一眼就能看出各个区域是什么,刘姨的房间在一楼,他简单介绍了一下,领着楚回上二楼。
“锁着的那间是主卧,我和向柯爸妈的房间,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不用管他们。对面就是向柯的房间,旁边是公共卫浴,虽然是公共的,但主卧和我房间都配了一套卫浴,所以这个基本只有向柯用,里头都是他的洗浴用品,你用他的就行——对了,我看你今早上用的是酒店的一次性牙刷,是不是没带牙刷?”
楚回点头。
“家里应该有备着几副新的,我一会儿让刘姨拿给你。”
楚回又点头。
向辞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句乖得像只玩偶,带着他继续往前走:“二楼的客厅在这儿,你平时懒得下楼可以在这儿休息,这里基本上也是向柯的地盘,旁边架子上有游戏和手柄,估计到时候他会拉着你打游戏的。”
再往前走,尽头是露台,旁边又是一间关着的房间,对门敞着,是客房,刘姨正在里面打扫卫生。
房间不常用,一股子闷味儿。
“你就住这个房间,待会儿通通风,到晚上这味道应该就散了。天气热,你晚上睡觉可以开空调,不过小心别吹感冒。”
楚回安静地听完,忽然转头看向身后房门紧闭的房间,问:“向辞哥,这个房间是……”
“这个?这是我的房间。”
向辞说完,瞥见少年眼睛亮了亮,露出好奇的表情,随即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略带慌张地把好奇压下去,“哦”了声,仿佛没那么在意似的。
可目光却一直粘在房门上收不回来。
向辞心下好笑,主动问道:“要不要参观一下?”
楚回愣了愣:“可以么?”
突然又亮起的眸光有些耀眼。看着少年不加掩饰的开心,向辞笑了笑。
大概是在圈子里太久,也在轮回里挣扎得麻木,除了向柯,他很久没接触到这么纯粹明净的人了。
他大概有点明白,楚回和向柯这两个性格在两头极端的小孩儿为什么能玩在一块儿了。
内心纯粹的人,当然会互相吸引。
向辞将近一个月没回来,不过他房间从来不上锁,随向柯和刘姨进出,刘姨会定时打扫他房间的卫生和通风,因而房内干净整洁,没有味道,和他离家前一模一样。
楚回踏入这间私人领域时呼吸都放轻了,脚步慎重又轻巧,认真得仿佛走入了某个圣地,稍有懈怠就会被神明惩罚。
向辞先进屋拉开窗帘,又打开窗让风进来,转身就看见小孩儿虔诚严肃的模样,顿时乐了。
他没作声,好整以暇地倚在窗边看着这只小动物。
夏季的风裹着热气,楚回在这风里闻到了一股很清爽温柔的味道。
他慢慢地环视房间,看见向辞干净的床、井然有序的书架……以及,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边的各类乐器。
“这些都是以前用的了,”向辞抚摸着靠在墙边的吉他,琴身已经很旧了,“不过不舍得扔也不舍得出手,就留在这儿当个摆件。”
楚回盯着那把吉他看了片刻,忽然说:“这是你第一把吉他。”
向辞挑眉,正意外楚回怎么知道,忽然想起向柯说过楚回是自己的粉丝……
行吧,那没事了。他很喜欢这把吉他,这是老粉都知道的。
“这么了解,”向辞笑道,手指敲了敲挂在墙上的某样乐器,“那考考你,这个呢?”
“紫竹箫,”楚回说,“这是你录制《丝竹之音》节目的时候,宁茵老师亲手制作送给你的。”
《丝竹之音》是向辞六年前录制的一个有关中华传统乐器的节目,这把紫竹箫就是其中一期拜访制箫名师宁茵时,对方赠送的。
这是份相当重的赠礼,可惜向辞虽然在节目中粗略学习了一下,后来几年也抽空学习过,但他始终认为他那点皮毛实在不好拿来糟蹋这么贵重的东西,便郑重地挂在墙上。
这也是老粉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看着楚回这嫩了吧唧的模样,六年前才十一岁,这个年纪追星,未免太早了。向柯十一岁的时候只知道嚷嚷着要吃学校后门小卖部的辣条。
估计是考古考来的。
向辞兴味盎然地问:“行啊小粉丝,还知道点儿什么?”
楚回望着他,眸中似有什么炙热浓烈的东西闪烁了一下,正要说话,向柯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他那大嗓门转瞬间冲到门口:
“我都在下面等好久了,你们怎么还不下去?我可是亲手切了西瓜,刘姨都吃上了。”
楚回敛了神色,看过去。
向辞的注意力也被弟弟的大嗓门夺走,他走过去揉了把弟弟的脑袋,揶揄道:“今儿什么风,让我们向大少爷亲自动刀了?”
“注意你措辞,我是小少爷,您才是大少爷。”向柯嬉皮笑脸。
向辞笑着骂他贫嘴,转头对楚回说:“走吧,下楼去吃点西瓜消消暑。”
楚回看着他,轻轻“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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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夜闷热,晚饭过后向柯坐不住,拉着向辞和楚回上二楼打游戏。
这些游戏很多是向辞当初买来玩儿的,后来给了向柯。就像一些多胎家庭里总会出现哥哥姐姐穿过的衣服再留给弟弟妹妹穿。很节俭的传承。
正因为这些游戏向辞基本都通关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旁边看两个小孩儿玩。时不时处理一下手机里收到的消息。
向柯在游戏方面向来人菜瘾大,不止玩儿吃鸡咋呼,玩儿个马里奥也咋咋呼呼的。
后来玩儿大乱斗更是被楚回摁在地上摩擦。
向辞懒洋洋靠在旁边,边看边乐,心说楚回小孩儿看着冷冷乖乖的,玩儿起游戏来倒是一股子果断杀伐不饶人的劲儿。
不过楚回还是懂得一点人情世故的,在后来的几局对战不动声色地放了点水,让向柯找回一点游戏体验。
后来向柯玩累了,向辞接过他的手柄。
几局过后,向柯就一跃而起,激动地抱着他哥:“草,还是我哥牛!老楚,你也有今天!服不服服不服?”
楚回放下手柄,唇角微微抿着笑:“服。”
“嘶——勒死我了,下去,”向辞眯了眯眼,“行了,十一点半了,小孩子乖乖洗澡睡觉去。”
说话间他扫了眼身旁的少年,回想方才赢的几局,感到一丝异样。
这异样下一秒就被向柯打散:“楚回先去,哥,咱俩也来几局。”不等向辞说话,他原地坐下朝楚回伸手,“老楚,手柄给我。”
楚回将手柄递过去,起身:“我去洗澡。”
刘姨早早就睡了,二楼客厅里只剩下兄弟俩。
余光瞥见楚回进了浴室后,向辞往后靠了靠,开始套话:“你说你才高中,老楚老楚的叫人家,人小鬼大。”
“那你以前还这么叫容哥呢,”向柯紧盯屏幕,“我这都是有样学样。”
向柯提到这个人,正好给了向辞切入口:“我和你容哥的感情,是你和楚回能比的么。”
“怎么不能?感情不在相识长短。”
“你们才认识多久,臭小子。”向辞笑话道。
“怎么着也有半年了吧,”向柯大咧咧说,“楚回上学期转过来的,你都不知道他多牛逼,刚来就年级第一,啧啧啧。我一看他就知道我俩绝对投缘。”
上学期……那确实是半年前。
但是无论在最初的人生,还是在之后的轮回记忆里,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半年前转到弟弟学校并且和弟弟成为朋友”的人。
向辞沉吟着道:“投什么缘,凭你这班级吊车尾?”
“哥,过分了啊,我成绩再差都好歹在尖子班呢,”向柯骄傲道,“别看不起人,楚回可是主动要求跟我同桌的。”
向辞闻言挑了挑眉。
“啊——我又死了,唉,不玩儿了不玩儿了,”向柯生无可恋,三两下收拾好手柄和卡带,“哥,你浴室借我。”
向柯抱着换洗衣服去向辞房里的浴室洗澡,客厅彻底安静下来,向辞坐着思虑片刻,喉间起了瘾,起身去露台点了根烟。
夜深后气温降了一点,他靠在围栏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烟,思索着楚回的事。
他不得不在意这个突然出现在重生轮回中的人,可今天一天观察下来,他没看出这个少年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哦,如果那几局意思故意输掉的游戏算的话。
但向辞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归于一个粉丝对偶像的“宠溺”行为。
楚回为什么会转学?为什么会主动成为向柯的同桌?
他是自己的粉丝,跟这一层身份有关系么?
还是说……
“向辞哥。”
思绪被打断,向辞回头,他刚刚正在琢磨的人已经洗完澡,换了睡衣,站在露台门口。
露台没有亮灯,少年逆着光,神情看不真切。
向辞掐了烟:“怎么了?”
“没事……就是出来没找到你,”楚回走过来,看见他手里掐灭的烟,顿了顿,嗓音微微低下去,“向辞哥,你在抽烟吗?”
让粉丝——尤其还是个未成年小孩儿看见这一幕似乎不太好。
向辞道:“偶尔。小孩子不要学。”
其实他从前不抽烟的,但是有几次轮回里他压力实在有些大,就染上了烟瘾。
不过每次重生,身体机能也都会回到一年前,所以戒烟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件难事儿——死一回就成。
按理说只要他不想,这次完全可以不犯烟瘾。
可能那几次的轮回还是给他的意识里种下了某种不经意的习惯。
“嗯,我不学,”楚回望着他,身姿在夜色下更显清冷,眼中却是带着温度的关心,“但是烟会伤嗓子。”
停顿了一下,他抿抿唇,轻声说:“我很喜欢听你唱歌。”
向辞实在没法对这样一个小孩子说出拒绝的话。他甚至为之前对这个孩子产生的非常不光彩的揣测产生了一丝负罪感。
“好,”他温声哄孩子,“以后不抽了。”
楚回弯起唇:“嗯。”
向辞想起什么:“对了,昨天小柯说,你也会写歌?”
楚回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只是随便写写……不好听。”
“创作之初最不该想的就是好不好,写了就是好,”向辞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拿来给我听听。”
“可以么?”
向辞发现楚回很爱问这句话,仿佛别人对他的善意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不由好奇这小孩儿到底经历了什么,怎么养成个这么小心翼翼的性子。
“当然可以,只要你愿意。”
楚回有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称得上灿烂的笑容,这还是向辞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少年笑起来,浑身便只剩下惹人怜爱的柔和。
“好,谢谢向辞哥。”
看着他笑,向辞也不由笑起来:“去睡吧。”
“嗯,向辞哥晚安。”
“晚安。”
少年离开露台,客房的门合上。
向辞往后倚,仰头看了会儿星辰稀疏的夜空,等身上的烟味儿散了才回到室内,将烟头扔进垃圾桶。
想了想,他将口袋里的一盒烟也扔了进去。
不能对小孩儿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