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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高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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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正文
屏风打开,黑衣首领也出去了。徒留玉北馐一个人在大堂中央,他只好站起来,原地眺望着四五米远处的病人。
病床上的年纪颇小男孩,料子很贵的衣服盖不住他烂的出脓水脸,隔着几米远闻得到那股脓包臭,照顾小男孩的丫鬟小心翼翼搀扶起他,让站在原地玉北馐看得到整张脸出痘情况。
至于一旁绣着凤凰穿牡丹白月纱,阻隔身躯的病人,估计身份是皇后。只露出一只手,可手上的痘烂印,更是惨不忍睹。
“几成把握。”
正前方的屏风,皇帝站起来,窸窸窣窣的是衣服磨挲,他走上前的脚步声很重,显然是希望亲耳听到好消息。
玉北馐转身回看半透明橙黄色的龙凤呈祥屏风,祥云紫雾,瑞兽奔跑,灯火摇曳多姿,他完全没有紧张的感觉。
“全听我的治法,十成。”
咯噔,好像是太监在惊呼,他应该是在屏风里扶着皇帝稳住身形,因为屏风外的影子动了起来,玉北馐脑补猜得出,自己的结论,是最好的惊喜。
“那就赶快治我儿!”
激动的连尊呼都忘了说,雀跃的声线,很难想象不到那个皇帝多么高兴。
听过太多次御医的三四层,无用的治疗,只是拖垮太子的废物手段,更可恨是那些接皇榜的庸医,硬是导致太子虚弱得只剩一口气吊着,随时随地去世。
“治好,立即放我出宫。”
“治好太子,皇后,孤必定重重有赏。”
牛头不对马嘴。
听多噩耗,皇后是心痛如绞,亲力亲为陪伴,也染上了天花,性命垂危,不吃药,恐怕是想跟着太子一起去黄泉作伴,毫无理智。
玉北馐的治法,简单粗暴,直接使用上了一次性注射器,给太子来两针,剩下的只管喂蜂蜜水补葡萄糖,皇后没有那么病重,只需要一针即可。
他操作的时候,陪着诊治的御医欲言又止,皇帝陛下的旨意,拿捏分寸,负责监视玉北馐治疗不要出岔子。金针治疗他们自然试过,可没想到,玉北馐的操作不是针灸,而是直接往血管打药。
其他吩咐,更是和李大爷家一样要求,开窗通风,吊命的山参汤不许喂,出痘流脓水要用热盐水泡过的白布擦拭,两三个小时替病人换干爽的衣服。
太子殿下和皇后,他们两个病人的膳食,由御医安排即可。玉北馐主要负责从自己如意宝盒里拿出药剂,匀了些一半,按剂量,交代负责喂药的丫鬟。
“你个太监,偷喝什么药?”不信任,还要让他准备药治疗,真是可笑至极。
一勺的药本来就少,站在一边的太监还要从丫鬟手中拦截,尝一口试毒。
负责盯梢玉北馐而围观的韩御医开口,他知道宫外的人自然不知道皇家规矩,拍了拍玉北馐的肩膀,”试毒罢了,梅大夫无须挂怀。”
“醒了,太子醒了!”
现在是第二天早上,距离皇太子染上天花高烧昏倒十二天,第一次苏醒过来。其实,昨晚病情轻微一点的皇后退烧成功,恢复意识了。
情绪像一滴墨,迅速染完水杯中的自来水。
打哈欠,盯着太子成功迷糊糊睁开双眼,玉北馐反而困得泪眼婆娑,问了一下旁边的韩御医,有没有可以趴着睡地方。太子殿下身边的大太监让试毒小太监打发地方,给玉北馐睡觉。
一晚上没睡,真的是困死了。玉北馐生物钟都乱了,精神状态不好,没兴趣和那些奴才们围着太子殿下笑,直接出内阁,跟着负责试毒的太监到小院里。
小院应该是太子贴身奴才睡觉的地方,玉北馐没有洁癖,直接躺着,不需要被子,双手叠在胸口前,安静的休息。
小宁子倒是稀罕玉北馐这种不讨赏先睡觉的个性,负责关门,蹑手蹑脚去太子跟前继续伺候。
一觉醒来,下午三点多样子。听说,皇帝陛下要见他,玉北馐死鱼眼,睡懒觉的咸鱼翻身,规矩地洗脸换上看起来有点昂贵的衣服,慢悠悠地跟着太监走。
别说,亭台楼阁,花草树木,无一不昂贵,奇珍花草,假山池塘,风水摆放的挺漂亮,路过了长长的廊坊,远处炫龙雕像,更是巧夺天工,妙不可言。
大太监叭叭叭没停,一路上都在讲规矩,可玉北馐根本不感兴趣,他对太监说的高官厚禄,无限量的光明前途,功名利禄,嗤之以鼻。
到了叫正德的大殿,玉北馐很自然的为膝盖处塞了布,直接跪很疼的,他走进去,低着头,没什么标准行礼,打算跪下。
“平身,抬起头来。”
大殿的室内设计不错,坐在龙椅说话,响亮音效max,有那种故宫感觉。
出乎意料,龙椅旁边还有一位女性,应该是皇后吧,衣服,首饰,非常奢华,年纪与皇帝好像也差不多,眉目和善,她用面纱挡住出痘脸。
“太子的病情好转,不日可愈,韩御医已经禀报过了。你可有向孤要赏。”
总觉得皇帝没安好心的语气,歪歪绕绕的话,猜来猜去,就跟社会工作之后,老板的潜台词一样。
很烦人。你们又不是我的老板,阴阳怪气个鬼啊。更何况他自己也没有上赶着去治疗,无聊。
系统,他们是盯上了天花治疗的方法吗?
是。
好一个简单明了的回答,完全没有废话,更没有详细的解释。
单方面弹出视频播放:
韩御医和另一个萧太医,对自己施展的治疗手法,是有强烈好奇心的。占为己有的想法,特别是玉北馐展现出来的治疗手段非常有效,快狠准到像神仙一样,他们怎么可能不垂涎三尺。
中午便献策,商量着忽悠皇帝,招安获取奇特的医术,一副势与天花战斗到底的愤慨模样,惹人厌烦。视频的皇帝沉思半响,同意的韩御医的计策。
医术,太高超,引人生出觊觎之心,很正常嘛。
心寒,玉北馐愿不愿意给,区区皇权,怕他个鬼。
装作听不懂人话,他选择,依旧坚持自己的昨晚要求,本来不想和皇室接触,才让李大爷说出去。没想到皇太子居然还剩下一口气,硬是拖到李小茕痊愈出门。
“草民讨赏和昨夜一样,放草民出宫,继续过草民原本的日子。”
不服,砍我脑袋,是你皇帝恩将仇报,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完全不对等。
不卑不亢,没有谈什么皇榜赏金,也不开口高官厚禄,更不想陪笑之类的讨好,更不像那些穿越主角那样眼巴巴教出治疗方法交易。
皇帝噎住,对梅雪逝无所谓的抗拒,之前想好的计较,反而心虚,高看了这个卑微出身的草民。
见一侧皇帝沉寂,为了化解尴尬,皇后娘娘含笑地说道。
“梅雪逝,你这名字倒是有意思。”皇后娘娘笑了笑,俯瞰的视线打量着梅雪逝站立,模样周正,平视皇族的心气,气度非一般人。
梅花,雪花,人如其名,处处藏不流于俗世的傲慢,不追逐争奇斗艳,那种冷傲,与人一模一样,就像下跪,也没见玉北馐有什么小民的诚惶诚恐,随意淡漠的语气更不存在讨好。
玉北馐闭嘴,望着柱子上盘旋的凤凰尾,不回答,不接茬。
看情景的不对劲,韩御医蹙眉,他躬身拘礼,开口直接挑破之前说好的事,“梅大夫,医术高超,老夫到觉得天纵奇才,何不留在尚医院,造福……”
还没有说完,玉北馐冷冽一撇,“不。”打断了韩御医的妄想,毫不留情,不做假拒绝,直面对方的瞪视。
掏出一张纸条,示意太监拿过去,玉北馐随机应变,开口笑答,
“我不愿,你又奈我何。少点虚假废话,我本来就不是正经大夫,更不是心甘情愿被‘请’进宫里救治太子。”
提到被请进宫,玉北馐咬字清晰,重音明确,不满的口气,看似在怼韩御医,其实是在提示鸾殿台上的皇帝和皇后,他非常不喜。
挟恩图报,是谁,要不要脸,有点廉耻就赶紧放人回去。
好感负数,跌破预期值,懒得跟不熟周旋浪费时间。
进宫十多个小时,没一个人给他准备一杯热茶,更没有时间吃的,简直恶心死了,再呆下去,他都要饿吐了。求人的模样也是高高在上,摆脸色给谁看。
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就凭你们也配!看什么看,你摆着什么腔调,渣渣。
僵硬的,皇帝要生气嘛,跟一个草民计较反而掉分子,直接打圆场合,说他一言九鼎,立即放玉北馐出宫,但也要奖赏。
至于索要治天花的法子,人还在皇都,不急。
出宫的路,很长很长,太监领了一段,剩下的便是穿着禁军衣领的男子,他的身形与声音,与昨夜的黑衣人首领一模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八九不离十。
玉北馐没有闲心问,只是紧跟其后,默默地走路,全程安静的听着踩砖的踏踏响,出了大门后,这位统领单膝下跪,拱手送行。
“恭送梅大夫。”
或许有些抱歉绑架,又或是感激玉北馐救了太子殿下,让他的国家少了一些动荡。
没有问,没有回头,连眼神都欠奉,更不想知道对方这么做是因为什么,玉北馐直直的走向市井街道,高耸的城墙,雕龙画凤的门顶,压着从官者的责任与奴役皇宫,与平凡百姓的他无关。
夜半坐车进宫,傍晚步行十里回宅邸。
累得额头满是汗水,终究走到了梅宅的大门跟前。紧闭的枚门上镶嵌着两个魑蠡铜活环,白色红字的灯笼闪着光,三道石阶走上前,轻巧地拽活环笃笃两声。
“是我。”
门后,拉闸木板,虚掩的门扉冒出个脑袋瓜,清秀的少年右脸刺着奴字,他黑黝黝的双眸露出精光,惊喜的高兴笑容,露出尖尖的虎牙,赶紧迎接玉北馐,埋着胸,双手环绕拥抱其腰上。
怀里的少年高兴的笑咯咯,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坏了,笑了没几分钟,又低低地哭泣在抽噎,上气不接下气。有些埋怨地解气,揪着玉北馐的衣袖不放手。
“你怎么和你娘亲一样爱哭,”安抚地摸着他的脑袋,明明已经达玉北馐肩膀高的哑巴少年,性子急还那么别扭,感觉背后被生气的少年拗得发疼,只好转移话题,“我饿了,有剩饭吧。”
前夜被挟持出门时,他并没有拿钱袋,路过东市,还想买馄饨发现没带钱真是尴尬,只能马不停蹄回家报平安了。
坐在院子里石桌,等着上菜,小厨房倒腾的蔡嫣玥边哭边热菜,嘴里念叨着老天保佑,老天有眼,实在被惊吓到了。
喝了口热茶,暖得心口舒服,玉北馐不经意间磨挲茶杯边缘,在厨房添柴火看着自己的赫爻,他有种迷茫的恍然。
在皇宫,他好像太勇了,黑脸生硬闹情绪,不迁就任何人,铁石心肠胆子大不怕惹恼皇帝,要是真的因为犟嘴被杀掉,赫爻蔡嫣玥两母子肯定会被株连……
以后再碰上官场的人,尽量别太不拘一格,处事圆滑一点。作死的时候,最好别搭上他们两个陪葬。
抿一口热茶,甜点果然妥妥帖帖治愈心情,不一会,玉北馐就大快朵颐,厚待空荡荡将近一天的肚皮,享受蔡嫣玥的厨艺,安抚五脏庙。
月上梢头,乌鸦飞舞,蛐蛐窸窸窣窣地叫着,点着熏香驱赶了讨厌的吸血蚊虫,如弯刀般月亮,一盏猪油灯恍惚亮起院落。
“梅公子,自从昨个您被带走,这些银钱都在箱子里面,一文不少。”
端上洗干净的冰镇鲜油桃,蔡嫣玥回忆昨天晚上,等人走光,没声音,他们母子才从主屋出来,只瞧见石桌上银钱与箱子。
当时,他们的心,与石桌上的冷茶一样凉。
吃着夏季最时新的油桃,赫爻推着箱子,示意玉北馐点数,别少了钱。虽然知道梅雪逝非常信任他们母子,但总归多一份确认总是好的。
“分毫不差,”油桃果然是很甜蜜,脆脆的爽口,玉北馐扫一眼挥挥手不怎么在意,“皇宫的禁卫军,干起来绑票的事,还真是皇权富贵的走狗。”
习惯了玉北馐的嘲讽皇家,赫爻到没有接茬,只是安安静静地吃着油桃,和母亲蔡嫣玥一起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们的主心骨。
尽管玉北馐基本没什么命令,也不要求他们做点什么,甚至在其他街坊四邻瞧不起他们奴隶身份时,替他们报复恶言相向,反而觉得他们什么都没能帮助他一点。
“梅公子,您这是进宫治太子的天花了?”
蔡嫣玥琢磨这事,总觉得不太对头,却也说不出什么见识。
玉北馐知道皇宫的腌臜事,保不齐会被卷入夺嫡争皇位的漩涡,蔡嫣玥的丈夫赫图便是站了西荣国四皇子一派,后来夺嫡失败被连累,砍头流放抄家刺字为奴。
想到自己的父亲便是前车之鉴,赫爻难受地揪心,忽闪眼睛盯着眼前吃桃的人,一把抓住袖子,满满当当的担忧,虽为哑巴,无只言片语,可他们一家人磋磨半年多的默契度很高。
望着又十五的圆圆月亮,玉北馐做了个决定。
“明天一早,我们出城,去西边的琼州安家。”
话音刚落,赫爻痴痴的盯着不过十八岁的梅雪逝,然后严肃的认真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回屋开始收拾东西。蔡嫣玥后知后觉,拍手叫好,匆匆忙忙的拾掇拾掇,不是很需要的全不带。
玉北馐要求轻装上阵,准备在寅时两刻,戴上门叠牌出城。
恫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