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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03章:羞辱 ...

  •   若说磐石峰是一座光秃秃的丑峰,玉虹峰则相反。

      在七星剑宗的上空御剑俯瞰天地,玉虹峰被枫林覆盖,红得耀眼,美得夺目。

      到了夜晚,玉虹峰也不甘沉寂。

      在山脚下遥遥望去,玉虹主殿灯火通明,像是黑夜里的一颗璀璨明珠。

      大师兄走在美玉铺砌的石阶上,来往行人如梭,闲聊声传入他的耳里。

      “为庆祝任小仙子十六岁结丹,听说,玉虹峰要连摆三日流水席呢。”

      “如此天才,值得庆贺。听闻掌门已在白日亲临……”

      他又向前走了两步,低微的修为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很快,他就被站岗的玉虹峰外门弟子呵斥住。

      “站住!你是哪里来的?可有请柬?”

      大师兄谦恭地说明了来意,站岗弟子听了听,道:“你且站着,我去问问管事师兄。”

      大师兄躬身道了谢,立在一侧。玉虹峰主殿的丝竹声随着晚风飘过来,绚烂的烟花不断地在夜空中绽放。

      四周恭贺之声,不绝于耳。

      他凝眸望着,脑海里浮过脸色惨白的师妹。

      林苦寒忽然想起,十年前师妹初入剑宗的时候,也曾被誉为旷世天骄。

      师妹本是凡间女子,那年人间大疫,她家破人亡,身染重病。师父带着自己下山济世救人,因缘巧合,将生死悬于一线的师妹救了回来。

      救活后才发现,师妹天赋异禀,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师妹本就是无家可归,之后便随师父一道回了剑宗,测了下灵根。

      骨龄十五岁,天灵根。

      众人惊骇,七星剑宗开山至今,尚未遇到这等天赋异禀的少女。师父略教了她一点修炼入门,她便十日筑基,进步神速。

      磐石峰在剑宗的地位并不高,掌门不愿让师妹留在师父身边,想为她另择师门。但是师妹断然拒绝了掌门,不惜得罪众峰主,坚持留在了磐石峰。

      磐石峰很穷。

      没有产业,没有杂役。

      只有一个师父,俩个年岁渐长、但修为并不增进的弟子。

      后来,师妹不知怎么了,三次结丹失败,还惨遭群嘲……

      大师兄的思绪飘回过去,站岗弟子喊了他两次,才回过神来。

      “你,跟我来吧。”

      他忙寸步不离跟上,跟着玉虹峰弟子拾级而上,到了正殿前。大师兄有些惴惴不安,弟子又引他向右侧偏殿走去。

      偏殿亦是灯火通明,雕栏画柱。两侧玉树琼枝,仙雾缭绕,只见两扇玉石雕砌的大门缓缓打开,传来殿内年轻修士们的欢声笑语。

      不过,当他们看到林苦寒时,笑声戛然而止。

      ……

      大师兄走了进来。

      不知怎的,他浑身都不自在。

      这些锦衣玉袍的人他都不认识。

      唯一略有些眼熟的是那结丹成功的任小仙子,坐在主位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寂静中,忽然有人开始拍掌,打破了这片安静。

      “各位,这就是我说的贵客到了。”

      贵客?

      人群中再次引发一阵议论。

      严无炽面带笑容,从侧后方挤了进来,走到大师兄的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大师兄感到一阵寒颤,但仍然强行维持镇定。

      “各位,各位。”他再次环视众人,道:“磐石峰的大弟子昨日做了错事,今日来向我磕头道歉。”

      什么?磕头道歉?

      在修真界,这可是一大耻辱。

      叽叽喳喳的声音传遍偏殿,严无炽密语传音道:“想拿灵疏丹,就磕三个响头。不然,你的师妹要么跟你成为一样的废人,要么强行突破经脉爆炸,必死!”

      密音如雷,砸在了大师兄的头顶。

      他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偏殿里寂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震动天地的笑声。

      严无炽再次密语传音,声音里带着笑意:“哈哈哈,滚吧,老子逗你玩的!”

      大师兄刚刚磕完头,头还没抬起来,就愣了,话还没说出口,严无炽压根不给他反应时间。他一抬手,俩外门的筑基期弟子就架起大师兄,飞快出了偏殿。

      “严无炽,你——!”

      偏殿大门砰的一声关闭,彻底隔断了两个世界。

      外门弟子拖着手舞足蹈的大师兄,用隔音符封住了他的嘴,一直往山下走。他呜呜的,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大约拖行了一刻钟,俩外门弟子才松开手,把他放在了后山的一棵老枫树下。

      其中一人道:“哎,这位大哥勿怪!我们也不敢违背严师兄的命令呀!”

      另一人道:“赶紧走吧,以后万万不要招惹严师兄了。”

      他们这才撕下林苦寒嘴上的隔音符,大师兄咳嗽了几声,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师妹,是师兄无能……”

      “你师妹怎么了?”

      他胡乱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水迹,断断续续,说了一遍。

      俩个外门弟子面面相觑,过了会,一人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大师兄盯着他,那人指着山下道:“下面有一处灵田,是我们玉虹峰的药田。田中有一种异草,名唤‘亡蔵草’,此草十分珍贵,但对经脉不通有奇效……”

      那人近身,悄声道:“子时一刻,看守灵田的弟子换班,你可伺机进去,灵草就在……”

      风吹叶动,沙沙作响。

      他们走了。

      大师兄独身处于黑暗的枫林之中,他斜目向下,绿光点点处,便是灵田。

      .

      黑暗彻底笼罩磐石峰,没有留下一点光芒。

      宋恬披衣走到庭院里,独自凝望月亮。

      是梦吗?

      也许是。

      周围弥漫起白雾,模糊了视线。

      她恍恍惚惚中发现,自己正在宗门的比试台上,四周全是看客。

      他们严厉、刺耳的声音一遍遍的耳畔回响。

      “宋恬,捡起你的剑来!”

      “真是可笑,堂堂一个剑修,不敢用剑吗?”

      “你,真是废物,无用!”

      灰蒙蒙的世界里,台上的羸弱少女颤抖着,独自抱着剑哭泣。

      ……

      几缕阳光透过槛窗的缝隙,落入小屋。

      一阵风吹过,宋恬醒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几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过了好久,宋恬才分清梦境和现实。

      又反反复复,梦到一些过去的回忆了。

      她情不自禁望向案几,上面摆放着自己的剑,只是不知,剑刃是否生锈。

      宋恬看了看天色,大约已经到了隅中。她正想起身,忽听室外有人道:“磐石峰的人在吗?”

      “在。”桑竹在外应了一声。

      “你师兄在吗?”

      “不在,怎么了?”

      “我刚刚途径玉虹峰灵田,怎么瞧着一人,被绑在树上,很像你师兄啊……”

      啪嗒。

      桑竹手里的铁盆落了地。

      宋恬仔细去听,声音戛然而止,只有他养的鸽子,在咕咕叫着。

      她小心地靠近槛窗,透过一丝缝隙看向外界,只见来人已经走远,桑竹烦躁地走来走去,之后提起剑,向南行去。

      .

      烈日当头。

      热浪像是丹炉里的火,在大地上叫嚣着,吸干所有的水汽。

      在磐石峰、玉虹峰西南交界峡谷,却有一片灵气浓郁,绿意浓浓的灵田。灵田里水雾腾腾,看着丝毫不受影响。

      旁边有一座白玉雕琢的六角凉亭,少年任的欢声笑语穿过金粉色的帷幔,在峡谷里回响。

      他们聊得是时兴的游乐法器,以及世家之间的恩怨,八卦。

      忽然有人问:“你说磐石峰会来人吗?都过去这么久了。”

      “应该会吧?我可是专门让一个跑得最快的外门弟子,去磐石峰告知他们的。”

      峡谷风动,吹起帷幔,也带出一丝香粉味。严无炽坐在上位,正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戳起一片瓜。

      虽然亭外艳阳高照,可亭内凉风习习,银色扇叶法器正源源不断送来凉风。

      六角凉亭外,几十个外门弟子埋头于灵田中,正在辛苦劳作。

      再往前,一个老枯树上,吊着一个穿裘衣、戴冬帽、踏皮靴的男人。他的手脚被捆住,嘴也被堵住了,身子正在树枝上摇晃。

      严无炽收回眼神,咬了一口甘甜的瓜,轻蔑道:“就算是他们师父来了都没用!偷灵草,就该被惩罚!”

      余人附和:“是!”

      他想了想,又笑道:“便是他们的师父,又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磐石峰后继无人了,才让他当了峰主,天资愚钝,修为也就那回事……”

      众人又放肆的大声笑了起来,正说着,有人伸出脖子,道:“看,有人来了!”

      ……

      来者正是桑竹。

      滚滚热浪袭来,他费劲地走到这里,来不及擦去脖颈上的汗珠,就一眼瞧见正在受酷刑的大师兄。

      大师兄的脸烫得发红,整个人像是下到油锅里的饺子,马上要变色了。

      苍色衣带垂落,水不断地顺着衣带滴落。

      “大师兄!”

      他疾行到树下,拔剑砍下绳索。

      六角凉亭里的玉虹峰弟子来不及阻扰,只是远远地呵斥:“你做什么呢!他是小偷,是贼!”

      大师兄摔到在地上,桑竹刚刚将他的皮帽给摘下,一个旋转的金色陀螺倏忽飞了过来,打到了他的脑门上。

      桑竹被打得两眼冒金星,陀螺是金丹期弟子的法器,他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怎么承受得住。

      桑竹平时很懒,疏于修炼。入门十几年,他也几乎是在原地踏步。

      他扶住枯树,怒吼道:“去你师祖的!你他师祖的想做什么?”

      玉虹峰弟子道:“严师兄,这人辱骂咱们师祖,就是对剑尊他老人家不敬。”

      云华仙君是剑尊一脉,所以玉虹峰弟子一向自诩为七星剑宗嫡系。

      严师兄点了点头,他冷笑着道:“这个叛徒,本来,还担心在掌门面前不好交代,这可是他自己找死啊。”

      他看了看身边几个刚刚入门的炼气期师弟,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严无炽命令师弟们:“此人不敬剑尊,给我打!”

      师弟们有些不安:“严师兄,我们还没筑基啊,他可……”

      “怕什么?你们不是有法器吗?”

      在严师兄的提醒下,三个炼气期弟子恍然大悟,纷纷祭起法器,朝桑竹打去。他们都出自名门世家,前些时日刚刚加入七星剑宗,成为玉虹峰弟子,由严师兄带领他们修行。其中最大的,也就十三岁。

      但是他们的父母爱子情深,给他们随身携带了昂贵的中阶法器。尽管炼气期弟子发挥不出其中的最大功效,但是防身一流,攻击也相当于筑基期的水平。

      桑竹被几个‘小孩子’围攻,最初他不屑一顾,渐渐神色凝重,出剑吃力。

      他本就不喜欢剑这样沉重的兵器,平时都疏于练习。他攻,对方刀枪不入;他守,但四面迎敌,防不胜防。

      终于,桑竹的喉咙一甜,鲜血喷出,他单膝跪倒在地,剑插入泥土中。

      严无炽在不远处大笑:“你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连几个还在炼气的小孩子都打不过吗?”

      “磐石峰,都是废物!”

      桑竹面色发灰,嘲笑声在耳朵里钻来钻去。

      他想反驳,可是‘你他师祖的’到了嘴边又吞了进去,闭上了眼。

      原来他跟大师兄一样,也是个废物。

      他金单灵根,百日筑基,那又怎样呢?

      烈日中天。

      桑竹痛苦地握住剑柄。

      兴奋的玉虹峰弟子,肆意地嘲讽着同为七星剑宗的磐石峰弟子。甚至有人捏起一捧土,想撒到他们的头上。

      正当此时,一个清脆冷冽的声音响起:“住手!”

      .

      一位白衣少女,迎风站在土丘上。

      她佩着一把普通的铁剑,看着年约十六七岁,身姿窈窕,衣袂飘飘。

      严无炽原本已经不在意这两个磐石峰蝼蚁了,他只是闻声望去。

      所以他最初一眼看到白衣女子的时候,只留意到日光落到她脸上时的那份灿烂辉煌,仿佛一朵梨花绽放,清丽夺目。

      严无炽愣了愣神,忽然意识到,她就是宋恬。

      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是谁?”

      “她真好看。”

      “可是这位小姐姐,眼神看起来好冰冷,像不会化的霜花。”

      几个炼气期弟子悄悄地议论。

      宋恬无视他们的目光,一眼就看到两位萎靡不振的师兄。她疾步走下土丘,先给大师兄喂了水。

      严无炽忽然大声呵斥:“你是谁?跟这个偷灵草的贼,还有这个侮辱剑尊的人什么关系?!”

      他先声夺人,字字都是羞辱。

      宋恬抬起头。

      她的神情很冷很淡,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太多的情绪了。她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一字一句道:“谁给了你滥用私刑的权力?”

      严无炽一个个指着:“他偷灵草!他,侮辱剑尊!”

      宋恬的身量不高,但她却站得笔直,柳叶眉下,一双黑眸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冷冷道:“我磐石峰,没有峰主吗?!七星剑宗,没有惩戒堂吗!什么事情,轮得到你来管?!”

      严无炽忽然语塞。

      他是金丹期弟子,却觉得这个筑基期女修气势逼人,大为恼火。他们玉虹峰的弟子,哪里需要管什么章法制度!

      违逆他们的人,打就是了!

      严无炽虽然自诩从不打女人,尤其是好看的女人,但他万万不能容忍,在师弟们面前丢脸,失去威信。

      他勃然大怒:“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来质问我?给我上!”

      他转过身,看着面面相觑的师弟们,气得踹了一脚:“没听见吗?”

      怕她做什么,反正,她几乎不能凝聚灵气,随时会经脉爆炸!

      ……

      玉虹峰的炼气期小弟子唯唯诺诺。

      他们不敢违拗师兄,只得再度走上前去挑衅,在心里犯嘀咕。

      对面,宋恬没有拔剑。

      数个法器飞来,她只有布衣,和一双手。

      刺目的阳光下,尘土飞扬。

      宋恬的身法很好,她甚至没有凝聚灵气,但是十年如一日的修炼,令她游刃有余。

      她不想恋战,但是玉虹峰内门弟子,向来蛮横不讲理。

      她被炼气期小弟子围在中间,忽然间,她余光看到那个金丹期的人在踩大师兄的头,还重重碾了几下。

      宋恬神色大变,迅速抽身想要去阻拦。谁料这一动,被身旁的少年钻到了空子,祭出长鞭一打,正中她的腰。

      砰!

      宋恬被长鞭甩飞,重重地落到不远处的地上。

      “哈哈哈哈!”

      笑声响彻峡谷,惊醒了地上的桑竹。

      他红着眼拔剑而起,朝严无炽刺去。然而严无炽轻轻一抬脚,就将他踹飞了。

      桑竹滚到宋恬的身旁。

      他鼻青脸肿,脸啃着地,吐出半口血,半口的土。

      宋恬咬牙爬了起来,一只手握住剑柄,颤颤发抖。

      桑竹看着她,忽然想起当年初见师妹时,她刚刚筑基,练剑时的身影。

      她可是天才啊!

      身姿轻盈,恍若游仙;心通剑意,剑气破石。

      “师妹,剑。”

      他小声道。

      宋恬微微垂着眸,手却剧烈地颤动。她低声道:“剑生锈了。”

      “不,”桑竹又吐了一口血水,他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虽然不爱用剑,但是道:“你的剑心还在。”

      她的嘴角扯出了一个无力的笑容,右手颤抖着,握紧了剑柄。

      不,她拔不出来。

      她记得……

      宋恬仰面朝天,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落入凌乱的黑发中。

      她所见,日光颤动,师门受辱,师兄受伤。

      世界光怪陆离。

      宋恬缓缓站起身。

      她将剑横于胸前,随着她缓慢、但坚定的动作,白光一闪,剑锋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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