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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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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了她一眼,她对他回眸一笑,生命突然舒醒。(白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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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溪哥哥,你在看什么?”小小的立夏抱着足球,穿过男孩的胳膊直往他怀里钻,男孩手里拿着的那本厚厚的书上,全是奇奇怪怪像蝌蚪一样的文字,只认识一些简单文字和字母的立夏什么也看不懂。
“为什么这些字这么奇怪?”立夏嘟起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跟你上次看的那本书不一样嘛。”
午后金色的阳光正穿过密密麻麻的枝叶洒下来,落在男孩微卷的浅粟色头发上,一点一点的碎金闪得立夏立刻眯起眼。男孩扬起笑脸,玻璃一样的瞳孔里荡漾着如水的温柔,他摸摸立夏的头,合起书,“这是法文。”
“什么是法文?”立夏不懂。
“就是法国人看和写的文字啊,比如我上次教你的,那叫中文,中文就是我们中国人的文字。”男孩耐心的解释,手指在立夏掌心里轻轻划出几个字“小——溪——立——夏”
立夏咯咯笑着缩回手,“小溪哥哥,好氧。”
男孩的眼睛弯起来,像一叶静静飘荡在湖泊里的扁舟。他躺下身,将书放到头下枕着,然后把立夏的头枕到自己的腿上,让他也躺下来。
“玩足球玩累了吧?睡一会,现在微风正好呢。”
“我不累,小溪哥哥总是要看书,都不陪我玩。”立夏又嘟起嘴来,既不满又羡慕,“我一个人玩的真没劲,为什么小溪哥哥每天要看那么多书?小溪哥哥才比我大两岁,可是已经能看懂那么多东西了。”
“对不起,立夏。”男孩的声音里飘出一丝歉疚一丝落寞,深蓝色的眼睛像大海一样忧郁,“每天让你来这儿给我做伴,我却不能陪你玩,真的很抱歉。”
立夏翻身爬起来,蹭到男孩旁边,趴到草地上撑起下巴看着他,笑容纯净,“没关系,但是小溪哥哥每次看书的时候就好安静好严肃,立夏喜欢小溪哥哥的笑。其实小溪哥哥也很想玩吧?一会儿不要看书了,陪立夏踢球好不好?踢球很开心的!立夏想看小溪哥哥开心得大笑起来的样子。”
男孩坐起来,宠溺地摸摸立夏的头,笑道,“嗯!既然立夏开口了,那就踢吧!”
八月,夏日。
西歧市北部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夏日避暑休闲好去处。
红树林外,凤尾河边,那儿新盖了一幢像城堡一样的白色别墅,而这个叫做小溪的男孩,是这幢别墅里目前唯一的主人。与他住在一起的,是两个整天系着素色围裙的年轻姑娘,和一个上了年纪,戴着老花镜,佝偻着身子,总是不停咳嗽的老头。
村民们听见那两个年轻姑娘和那老头都称小溪为“少爷”。
立夏问过妈妈,“什么叫‘少爷’?”
妈妈说:那是对有钱人家的孩子的称呼。
立夏不明白为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会跟自己那么不同。
比如,那男孩有一头柔软的浅粟色头发,在阳光下总是会发光;那男孩有一双如弯月般的漂亮眼睛,瞳孔的颜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宝石蓝,深遂而且明亮;那男孩的皮肤是细腻的奶白色,与他自己身上那种蜜色完全不一样,好像轻轻一触就会破;而且,那男孩总是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领口总是系着红色的蝴蝶领结,总是抱着一本书坐在阳台上,偶尔转过头来,对着楼下草坪上踢球的立夏笑一笑。
每当这个时候,立夏就会以为自己看见了童话书里妈妈跟自己讲过的王子。
妈妈说过:王子是漂亮的,可爱的,温柔的,优雅的,是会保护美丽公主的最棒的男孩。
第一次见到男孩那会儿,立夏咬住手指头,仰头看着城堡阳台上那个有些遥远有些高高在上的王子,心里说道:可是我不是公主呀!
“小哥哥,下来踢球吗?”立夏抱起球,对着楼上的男孩大声喊。
男孩犹豫地看看旁边神情严肃的老人,微微摇头。
老人镜片后的那双眼睛里闪过一抹细微的心疼和怜爱,“你可以把书拿到下面去看。”
男孩漂亮的眼睛于是如宝石一样,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小哥哥,我叫立夏,妈妈说,我是立夏那天出生的。”立夏拉着男孩的手,奔向河边那棵大榕树,树下那片斑驳的树荫,是他的快乐基地。
“我叫小xi。”男孩说。
那是立夏第一次听见他说话,声音很温柔,很温暖,就像他的人一样。
立夏指指凤尾河尽头分出去的道道支流,“是那个小溪吗?”
男孩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眼睛弯起来,没说话。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溪哥哥吧!”立夏拉着男孩一起坐到树荫下,圆圆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男孩点头,说,“好!”
“小溪哥哥,你是王子吗?”立夏歪着头,天真的问。
男孩摇头,脸颊微红,“不是。”
“可是小溪哥哥跟童话书里的王子长得一样啊,小溪哥哥做我的王子吧?”立夏又说,这次,眼睛里多了几分期盼,几分惟恐被拒绝的担心和惶惑。
男孩愣了愣,那样单纯透明的眼神,他是第一次见到,那种被喜欢被需要的感觉,更是第一次体会,心里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动。男孩于是笑起来,重重的一点头,说,“好!”
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干脆的立夏起初有些不知所措,直到男孩伸出手来,在自己头上温柔疼爱的摸了摸,他才反应过来,咧开嘴也“咯咯”笑了。
时年,立夏五岁。男孩七岁。
凤尾河边的草坪上,一高一矮两个小小的身影,正随着那毫无章法乱蹦乱滚的足球到处追赶,时而跌倒,时而滚在一起。单纯快乐的笑声,随着哗哗哗的河水,一起流向遥远的地方。
头顶上,天空澄净,白云悠悠。身后那棵茂密青葱的大榕树,将枝叶在风里舞得欢快而热烈。
很多年以后,立夏的梦里还是经常出现这样一幅温馨美好的画面。
只是,梦里那个叫小溪的男孩,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正如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夏天,它在逝去的岁月里是那么的无始无终,仿若一根细细的丝线总是不停的萦绕在心头,循不住开始,觅不到结尾。
一切,也许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