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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甜蜜的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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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童小夕的父亲在家中突发心脏病死亡,一个称得上壮硕并且从没有过心脏病发前例的人第一次发病就死亡,这样的死因本身就很耐人寻味了,没过几天母亲又从高楼坠下,及时抢救但却一直还在昏迷状态,然后童小夕就有了这样的症状,在心理极度寻求逃避的时候,身体会自然产生抵触和抗拒,表现为意识半昏迷和神经性抽搐。谢芝婷作为她的专门心理医生,在童小夕的症状得到缓解,多方尝试又收不到成效的情况下放弃了继续治疗,因为长时间的无效治疗过程有时反而会造成病人的压力。
生气归生气,孟可浩迅速将童小夕转移到床上,躺在她身侧抱紧她,一遍遍诱哄道:“不要紧的,那只是梦,看到的听到的全是假的,醒过来就没事了。”
直到童小夕睡着了,孟可浩才悄声翻身下床,走到楼上书房使用手机自动连接功能接上了谢芝婷的电话,看都没看张口就要骂,不料那边反映比他还快,一通谢芝婷就用她特有的气势吼道:“姓孟的你又发什么疯了,我好不容易才把小夕的恐惧症治好,你要是再敢乱来就让小夕搬来和我住,到时我连根毛都不给你碰。”
有鉴于她的未卜先知,孟可浩的气势一下子弱了:“小夕发病了。”
这边刚说完,那边谢芝婷就急吼吼的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小夕跟着你就没有好日子,你说我多不容易,花了多少心思她的病才好转的,偏偏你和我对着干,我这边刚补好一角,你那边就给我铲掉一块,你好啊你,你真的非常的好啊你。”
谢芝婷说得尾音都在抖,孟可浩只觉得她正站在面前指着自己鼻子骂:“我以后会小心点的。”
“指望你那还要我来干嘛,这事就算了,你话说少点我就谢天谢地了。”气消了,谢芝婷才施舍般的说道,“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就说你还想不想她早点好吧?”
孟可浩自知理亏:“你明天抽个时间过来看下她吧。”
“我明天?我明天过去看?”谢芝婷怪声怪调的说道,“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人忙啊?我现在人在美国,半年了,我都走了有半年了,有这么长时间猪都养肥了,你老大爷还不知道我人在那。你手机的功能导致你越来越白目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打通的电话,谢芝婷没好气道,“最快也要三四天才能回去,这段时间你的嘴巴给我闭紧点了,少练那个什么旁门左道的毒嘴功,最好侦探小说也别看,你以为病是怎么来的?少给我从前从前的说个不停。”
不幸又被料中,孟可浩强忍着怒气,要不是童小夕只愿意接受谢芝婷的看诊,他才懒得和她纠缠,早就挂掉电话翩翩离去了,这会也只好低声下气的说道:“那到的时候我去接你。”
“什么?”谢芝婷不文雅的挖了挖耳朵,换到另一边接听,“这点小事岂敢劳孟总裁大架,小女子事轻地微,不过路倒是认识不少,到时自己会去。”
孟可浩恨得直咬牙:“我会让冯凯开车送你去。”
任谁都知道谢芝婷哈了冯凯很久,可惜谢落花有意而冯流水无情,谢芝婷打了两三年心理战也没把冯凯这座城堡给攻陷,只好感慨着,美男者,可遇而不可求,之于冯美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早早收网上岸,断了尘缘一心向善。
谢芝婷凉凉道:“不必,那家伙向来把屎把尿照顾着你,少了他你也不好办。”
冯凯曾以必须处理繁忙的事务作为不便拍拖的借口拒绝过谢芝婷,知她在乘机报复,孟可浩也不生气,心里反而丝丝甜蜜的:“还有一件事,小夕怀孕了,我不希望这次的疗程有太大刺激。”
谢芝婷吃了一惊:“咦?谁家的孩子?”
“你、说、呢?!”
一字一句说得咬牙切齿,谢芝婷憋笑憋得辛苦,机会难得,像这样戏弄孟可浩虽然有趣,但要是真的惹恼他也很难收场,于是赶紧狗腿的巴结道:“你的你的,全世界就此一家,别无雷同。”
孟可浩吃鳖又不好说什么,只好郁郁闷闷的说道:“就这样了。”
“别,先等等。”谢芝婷急忙阻止,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对,我想起来了,明天我就可以回国了。”
这那里是突然想起来的事,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孟可浩怒道:“你!”
谢芝婷抢白道:“啊,我手机没电了,就这样,拜。”
美国这边,谢芝婷哼着小曲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档,随行的刘助手满脸崇拜,冒着星星眼说道:“老师,你真是神了,孟总裁什么都还没说你就都知道了。”
刘雅跟在谢芝婷身边也有几年了,有关的人际关系摸得滚瓜烂熟,偶尔也当过替死鬼,充当下灭火器降火,惟独孟可浩那几次被轰炸得体无完肤,吃过的亏往肚子咽,受过的罪却是提心吊胆的往心里揣,一碰到孟可浩的事就思酿着怎么让孟大爷爽快,总之八个大字奉上:如狼似虎,奉为上主。
谢芝婷脖子一伸,下巴一抬,插着细腰就道:“那是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国际知名权威心理专家,那啥?天才级的!!来什么我搞不定?棺材孟那是小意思,他那点小九九歪歪点我早摸透了。”这就想到了当初的血泪史,自己一方面要应付小夕的病,一方面要应付孟可浩的强势作风,不禁悲惨中来,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墩墩告诫道,“等你哪方面的经验累积够了,你就会是哪方面的神!这就是高压政策留下的产物。”
刘助手听得好笑,又提出自己的困惑:“童小姐这次犯病老师你不着急啊?”要是过去早火燎火燎的往那边赶了,那还等得三四天工夫,怕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谢芝婷的好心情降了一点点,转身幽幽在转椅上坐下,行为举止活像个九十岁的老头子,一点劲都提不上:“她那场病花了我很长时间和精力,现在病症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要不过份刺激就没问题了,孟可浩少说也学过几年医,应该还照顾得来,我担心的是他越逼越紧,小夕会招架不住,这样我当初的努力就白费了。”
“孟总裁是学医的?!”刘助手仰天长叹道,“学医的人性子都能坏成那样?当真是天要亡吾辈啊。他要是当上了医生,到时我看治病是假,杀人是真,被那冷眼一瞟,病情不加重就已经是好事了,我是情愿病死也不要被他医治的。”
谢芝婷扑哧笑道:“没想到吧,那小样当年水汪汪似白葱一根,屁股后面跟着一票女子军,呼拉呼拉,干什么都热闹得跟上街赶集一样,私下又成立了一个军盟团,专门和院里另一个风云人物郑少寒的粉丝团抢风头,那阵子粉丝粉条乱成一片,后来不知怎的其他院系里支持艾米的那一票人也卷了进来。那可真是三团鼎立了,盛况空前,军盟团和粉丝团对着骂,艾米那边的人这边骂骂,那边闹闹,两边都不给安生,事情闹得比三国论战还要刺激,我们这些独立团的每天打完饭端着饭盒就站在门边上看戏,几栋楼十几层楼上楼下都有人,隔着老远就在那里吼,人多分不清了就逮谁骂谁,一个也不落下,那口才那阵势,啧啧啧,不是盖的,教务处过来调节的人都被洗脑到直流眼泪悔不当初,最后还是艾米开了口,事情才压了下来。”
“艾米?那个国际巨星艾米?平均十秒广告就出现六秒,走在路上,抬头看见的不是天而是她的大幅宣传海报,即使人在国外曝光率也只高不低,我的超级偶像艾米?!”谢芝婷说得开心,旁人却听得吃惊,刘助手眼珠子都快瞪了下来,待谢芝婷点头承认,又哀号道,“天啊,那间学校都出的什么人啊?!”
“是啊,都给谁下套了,一个两个争着往那个破学校里钻,郑少寒进校时家里还给拨了一大笔赞助,老校长笑得眼都张不开了。以前多好,”说到这,谢芝婷突然伤感起来,“可惜都没联系了。”
刘助手为人伶俐,看到谢芝婷不开心,又把话题往好处引:“孟总裁来电话您张口就骂不怕坏事啊?他能乖乖给你骂?”
提到这个,谢芝婷就得意了起来:“这招就叫先发制人,我要是不先开口,淹死在口水里的就是我了。自小夕好后,孟可浩何曾打过电话给我?他能找我就说明没好事,再凶狠的野兽被抓住要害也得乖乖驯服。”
她笑得邪恶,刘助手打从心里感到一阵恶寒,原来最危险变态的人物是在身边啊,赶紧收拾起手头的文件,一边询问道:“那明天搭什么时候的班机回去?”
谢芝婷勾唇一笑:“早班,越早越好,我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床上的人睡得安稳,小小的身子缩着,指尖绞着枕头的边脚,呼吸又轻,孟可浩和衣躺下,前者自发自动贴紧了他,无比的乖巧伶俐。抱着她,不带半点情色,只觉得她瘦得可以,仿佛揉一揉撮一撮只汤圆般大小,孟可浩心里发酸,只有这种时候才有被依赖的感觉,可是清醒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自己。
如果奋不顾身的付出也换不来回报,微笑的背后要渡上艳丽的油彩,勾心斗角的剧情糜烂了,那假象也没关系了,能够抓在手里就觉得安心了,幸福涨得密密麻麻,可是疲惫却越来越深,孟可浩搂着她慢慢也跟着睡着了,只是在梦里,那个巨大的齿轮不停不停的绕,压得人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睡了多久不知道,只知道天都黑了,房间里没开灯,而童小夕躺的地方空荡荡的,连点余温都没有。在商场上摸爬打滚多年,瞬息万变的市场以及转瞬即逝的商机让紧甭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放松,早习惯了浅眠,没想到这次会睡那么沉,竟连身边人的动静都全然不晓,好似一沾上她事情就会失控,孟可浩不禁苦笑,暗自骂道:“没出息。”
等唾弃够了,掩去多余的感伤,又换上冷漠的表情,开了灯就出了房门,触目所及全是一片漆黑,大厅的灯一盏都没有开,孟可浩的心一点一点沉了,童小夕不在,她离开了,一受伤就逃,逃完回来就说什么都忘了。
这场感情从没有过开始,结局却一直都在重复试演排练。
就算做再多也是徒劳无功,不如就放弃了吧,这么告诉自己,心却不受控制的一点一点偏移。
刚开始想放手,天不肯地不肯,到现在连自己都不肯了,爱上了她,任时光匆匆岁月荏苒,至始至终都不曾有过改变,就这么认命了。
每次离开的时间都在增加,上次逃开花了三个月,那这次呢?三年,十年,甚至一辈子?全身上下都在痛,孟可浩安慰自己只是胃痛,老毛病了,所以一点关系都没有。
也罢,一辈子的时间用来等候就可以了,该出现的人总会出现,太用力去追反而容易错过。
厨房里,洗碗槽附近的角落上蹲着一个阴影,孟可浩瞪大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那个本该离开的的人竟然会躲在这里,上帝果然很会开玩笑,原来只要不去在意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惊喜。
心里藏了太深的绝望,于是当无望的东西变得真实可触碰了反倒会觉得虚假,孟可浩只觉口干舌燥,啪的打开灯的开关,地上的人儿从膝盖上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里是掩不住的欢喜。
是决定不逃了吗?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了吗?
可以抱着希望,不是做梦,伸出手也不怕醒来吗?
可以拥抱,亲吻,然后说爱了吗?
有这么多问题想要问,可是说不出话,这几年的努力掩饰都白费了,只能望着,然后呆呆看着对方向自己伸出手,用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神可怜兮兮对他说:“小浩,我饿。”
甜腻的尾音,撒娇的语气,亲密的称呼。这一切实在是荒唐,孟可浩云里雾里绕了个圈,没懂,却把心智神思都丢了。
是谁说诱惑的背后是陷阱,糖果的包装下有毒药?
望着眼前这个对自己释放出善意微笑的人,孟可浩突然觉得困惑了。
心满意足的吃光孟可浩端上来的面条,童小夕手撑在椅面上,前倾着身子好奇的左盼右顾,孟可浩洗完碗筷走过来牵她的手,蹲在她身下问:“好吃吗?”
她抬头,眼睛亮得惊人:“明天还给我做?小浩煮的东西很香。”
“你喜欢的我都愿意学,不会做的让我做也可以。”孟可浩柔柔握住她另一只手,深情款款的说道,“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童小夕歪着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想,亮亮的眼睛闪呀闪,露出雪白的牙齿允道:“好啊。”
即使知道现在的童小夕很不正常,即使清楚是份骗来的幸福,孟可浩还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一长串话在肠子里反反复复的绕,出来就变成了一句:“那,也可以爱你了吗?”
童小夕的眼底是一泓望不见底的深潭,从来都是这样,她不愿意接受别人的爱,却更愿意去爱别人,害怕答案来得太绝太痛,孟可浩又反口说道:“小夕,跟我说你爱我好不好?”
“好。”这次童小夕很快就作了决定,她弯下身,额头抵着孟可浩的额头厮磨着,用上翘的唇形说道,“小浩,我爱你,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
但愿梦不要醒得太快,但愿,谎言有一天能成真。
这一晚,孟可浩一直不敢合眼,这一晚,童小夕坐在他膝上小脑袋瓜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